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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说好什么?」
「不要刮伤地板。」
彩花低头望去,但立刻又抬起头。
「管你的!谁理你那么多!家、家、家、家,你脑子里只有这个。你是白痴吗?」
彩花拿起别的盆栽,转向窗户。
「不要这样……」
彩花置若罔闻,举手把盆栽扔向窗户。薄薄的窗帘后方发出玻璃破裂的声响。真弓脑中一片空白,身体被透明的胶膜层层包住。
盆栽落在室内,窗边的地上也散落着陶盆的碎片跟混着小石子的泥土。白色的壁纸上也溅到了泥土。到底是谁干出这种事,伤害了我所有的宝物?真弓转过身,野兽站在她面前,像是恫吓艘恶狠狠地瞪着她。但是真弓完全不害怕。
「不能原谅。」
真弓对着野兽这么说,野兽面露不屑辱骂真弓,但真弓根本听不进野兽的话。完全没有反省的样子让她更加愤怒。
「不能原谅!」
真弓再度大叫,扑过去正面揪住野兽。野兽一瞬间僵住了,但立刻就恢复过来,一面喊叫一面手脚并用抵抗。野兽的爪子抓伤了真弓的面颊,但真弓的身高跟体重都胜过野兽,她使尽浑身的力气把野兽压倒,骑在上面。
「不能原谅、不能原谅、不能原谅!」
真弓一面压住野兽的肩膀,一面叫嚷。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有奢侈浪费。辛苦持家,只想过着稳定平静的生活。这么一点小小的期望,为什么非得被这样践踏不可?到底要忍耐到什么时候?已经再也受不了了。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地板上有饭粒跟炸鸡。真弓伸手抓起来塞进野兽嘴里。面有怯色的野兽呛咳起来,流着眼泪把饭粒吐出来。真弓看见她吐在地板上,更加愤怒,这次抓起整把泥土塞进野兽嘴里,用两手覆住她的嘴。
野兽发出「呜呜」的叫声,但真弓浑身被透明胶膜裹住,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小岛聪子不断按着门铃。
听见玻璃破裂的声音和真弓的叫喊,启介仓皇逃走;聪子下定决心给儿子打了电话之后,到底过了多少时间她不能确定。她站在远藤家大门前,深呼吸后按门铃,没有人回应。她连按了十几次都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真弓的咆哮听得非常清楚。
聪子绕过远藤家的院子。跟小岛家四季可赏花木扶疏的庭院不同,这里只有一个小花坛,与其说是庭院,不如说是晾衣服的空间。地上铺着大颗的碎石,走在上面声音很大。这或许会喝阻小偷,却给聪子壮了胆。
走到里面她看见亮着灯的房间窗户破了,还传来呻吟的声音。窗帘是拉上的,看不见屋里的情形。不知道是真弓还是彩花的声音,但听起来却非比寻常。
「远藤太太,远藤太太。」
她在窗外怯怯地叫着,没有人回答。她拿下一根晾衣服的竿子,从窗户的破洞伸进去,挑开窗帘,这才略微看见屋内的状况。真弓背对着她,骑在彩花身上,用手勒住她的脖子——看起来像是这样。呻吟声是彩花发出的。
「远藤太太!」
聪子大叫,但背对她的真弓一动也不动。
「远藤太太,不要做傻事!远藤太太!」
怎么叫真弓都没有反应。彩花的呻吟声变得断断绩续。怎么办才好?从窗户的位置和情况看来,没办法从这里进去。是否该去跟别人求救?那样的话干脆打电话报警算了。
聪子拉开小包包的拉链。
——啊,有这个。
三年前儿子回来送给她这个的时候说:「还是带着比较好,以防万一嘛。」她很高兴,为了能随身不离地带着,在手艺教室提议要做小包包。
紧急求救用的防身警报器。她从来没有用过,根本不觉得用得上,只是当成护身符。但现在正是紧急情况,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小真,妈妈要动手了。
她从小包包里取出警报器,用手指勾住金属环,用力一拉。
哔哔哔哔……穿透耳膜的尖锐响声,让人不得不掩住耳朵的噪音。聪子用一只手掩住耳朵,另一手把警报器从窗户的破洞扔进去。
哔哔哔哔……背后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尖锐声音。真弓一惊,身上的透明胶膜急速融解。这是什么声音啊?
真弓慢慢站起来走向窗边。破掉的观叶植物盆栽旁边有一个红色塑胶盒一样的东西。大小跟火柴盒差不多,却发出跟警笛有得拼的噪音。真弓把它捡起来,用两手握住,声音稍微小了一点。
「远藤太太。」
窗外有人叫她。真弓抬起头,不由得叫了一声往后退。窗帘拱了起来,有张脸在探头探脑。
「是我,小岛。」
真弓慢慢把窗帘拉开。晾衣服的竿子从窗户的破洞戳进来,小岛直起身子站在外面。是她干的啊。
「远藤太太,让我进去好吗?警报器得关掉,会吵到邻居的。」
「但是现在家里很乱……」
「你在说什么,得快点去帮那个孩子啊。」
「那个孩子?」
真弓随着聪子的视线转过身。彩花倒在地板上,弓着背呛咳呕吐,嘴里吐出咖啡色的黏糊物体。真糟糕。
「彩花,你没事吧?」
真弓想去替她拍背,彩花用两手遮住脸,从指缝间害怕地望着真弓,仿佛是在说不要过来。真弓握着警报器的手感觉到除瞭望胶之外的东西。泥土的触感。她把观叶植物根上的土块塞进彩花嘴里,然后用手压住的时候……
「太好了,她还活着。」
她听见聪子在背后说。
还活着?不要说奇怪的话好不好?
真弓力持镇静,转向聪子。
「不好意思,已经没事了,请你回去吧。」
「什么没事?要是我没来阻止的话,现在已经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能说这种话吗?」
聪子好像要从窗子钻进来一样逼问她。但是不能让她进来。
「这是我们家的问题,跟外人没有关系。」
「不对,已经成为我的问题了。我已经被卷进来了。我是代替你们家逃走的主人来的。」
「逃走?」
「总之先让这声音停下来再说。」
聪子举起勾着金属环的手。没办法。
「那请到门口。」
聪子哼了一声,转向大门的方向,用力踏着碎石,嘴里叨念着:「真是的。」这爱管别人闲事的老太婆凭什么这么说?或许是有点吵,那样的话跟之前一样按门铃就好了,需要拉警报器吗?这下子脸可丢大了。
彩花一定也很不高兴。
真弓转过身,彩花不见了。是去浴室,还是趁真弓过来之前躲回自己房间了?总之先把警报器还给聪子,让她回去。
聪子进入客厅。「谢谢。你没事吧?」她在门口说。是彩花去开的门。
「这简直像是强盗闯进来一样。」
聪子望着并不宽敞的客厅,毫不客气地说。真弓无法承受这种耻辱,低下了头。聪子伸出手。
「警报器还我。」
真弓把警报器放在聪子手里。哔哔哔哔的声音再度吓了她一跳。聪子把连在金属环上的栓子插回去,声音立刻停了。
「这是我儿子送我的,说是以防万一。但是就算被人袭击,拉响这个又能有什么效果?我是半信半疑啦。我问我儿子,他说要是嘴被堵住不能呼救的话这个就能派上用场。他是这么说,但是真正的效果今天终于明白了。你明白吗?」
「这个……」
「就算被人袭击拉响这个,也不会有人来救。声音那么大,除了我以外也没有别人来不是吗?而且经过同样的骚动之后发生凶杀案也还不到三天。警报器能吓到犯人,阻止他们的行动。」
犯人。真弓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犯人。
「要是吵到你们,按门铃就好了啊。」
「我按了。按了不知多少次。你这才是给我们添麻烦呢。」
完全没听到。
「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露出我在多管闲事的样子,还是我应该去报警?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报警好了。」
「哪有?真是抱歉。请到这里坐吧。」
真弓请聪子到没有弄脏的沙发去坐。但聪子瞥向地板,然后带着惊讶的表情望着真弓。
「……怎么了,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你这问法让人不满。更不满的是你完全不担心令媛呢。要是你非常担心令媛的状况,没有空理我的话,那我这就回去。但那样也挺让人担心的。」
有什么好担心的?每天我都自己熬过来了。今天只不过忍耐不住,抓住了彩花。我又没有打她。也没有勒她的脖子。只不过把她吵得要死的嘴堵住而已。把泥土塞到她嘴里或许有点过分,但也不用说得这么夸张吧!彩花虽然有点难受的样子,不也自己站起来出去了吗?替聪子开门的不是彩花吗?
「那个,我跟我女儿,真的没事。」
「是啊,听令媛亲口说了那我就回去。你也去把脏衣服换掉如何?」
聪子说着重重地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桌上的遥控器,迳自开始转台。她的脸皮真不是普通的厚。真弓完全没注意到电视一直是开着的。虽然觉得忿忿不平,但听见俊介的歌,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
那个孩子现在在干什么呢?
比起彩花来她比较担心慎司。
聪子手机的待机画面是高木俊介。
她把电视频道转到俊介演出的晚间十点歌唱节目。平常她都是录下来看,现场看这是第一次。自己搞到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隔壁的土地开始盖房子的时候,聪子就觉得不对劲。不动产商人一开始有到小岛家问她要不要把这块不大不小的地买下来,小岛一向反对开发住宅用地,根本不可能买下开发剩下的畸零地。
后来听说那块土地卖掉的时候,聪子以为是哪家买去当车库了。但是那块地上开始盖房子。她本来以为地虽然小,但也会花时间慢工细活地盖好,结果打了钢筋,砰砰砰地把墙壁嵌上,房子一天就盖好了。那时候聪子心中涌现一个念头。
——云雀之丘不应该盖这种房子。
她虽然觉得不对劲,但房子也就完工了。过了不久就搬进来一家人。聪子本来期待搬进来的人能消除她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但期待完全落空,而且让不对劲的感觉转变成嫌恶感的事情选定期发生。
彩花会抓狂。
第一次听到彩花抓狂让她大吃一惊:心想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假装没听到好了。吵成这个样子,明天一定会来道歉,自己是老居民,应该表示宽容理解。于是准备了茶点要待客。但是等了一整天,隔壁没有半个人来小岛家。
次日早晨,看准了彩花上学的时间到外面去扫地,彩花毫不在意地从聪子面前走过,不仅没打招呼,连看也没看她一眼,这么没教养让聪子吃了一惊。接着出门的启介跟真弓,看到聪子的瞬间,脸上露出「糟了」的表情,一面陪笑点头一面快速离开。
早知这样把那块地买下就好了。但是住宅区开发完成的话,像这样的人家不知还会搬来多少。云雀之丘已经不是云雀之丘了。在这里住了三十年以上的人家组成的妇女会开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