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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荣一边走出殿堂一边回头看着式部,脸上再也没有一丝丝笑容了。
“那是哥哥脑袋坏掉了。警方明明说是意外,他却坚称是被杀的,始终不肯退让。不过他最近好像终于接受事实了。”
“什么事?”杜荣嘴巴上虽然这样回答,语气中却充满了冷漠的拒绝意味。
“十月三日——就是台风天那个晚上,那天晚上宫司先生人在何处?”
杜荣的眉头快速地挑动了一下,他歪着嘴角,露出一丝冷酷刻薄的笑意。
“原来如此,您并不是单纯来这边旅游的吧?”
“我是为工作而来的。”
“在那天之前,我因为有点事外出了,因为听说有台风要来,才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勉强赶上最后一班船,回到家之后因为太累就睡觉去了。不过那天晚上,我跟一些担心神社情况的人们聚集在社务办公室。”
“那一夜可真是漫长啊!”
“不巧我没注意时间。”
“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当中也包括本家的人吗?”
式部问道,杜荣对他投以冷冷的一瞥,转过身去。
“这就是所谓的最后一件事吗?”
3
杜荣所说的房子一看就知道了。顺着港口沿岸延伸的道路往下岛的方向走去,就可以看到在尽头的前方有一条通往斜坡的小路,小路前就有一栋彷佛被芒草所掩埋,看起来像是仓库的老旧建筑。蔓草攀爬在脏污而铺着木板的墙上,几乎将整个屋顶都给覆盖住了。屋顶上勉强铺着瓦片,但是到处都有缺损之处,秋天蔓生的野草草根向下垂挂着。
式部有点怀疑这样的房子真的有人居住吗?他一边狐疑地想着,一边隔着已经褪了色的三夹板门,对着屋内寒暄。于是,一个瘦小的老人采出头来,他正是穿着洗得褪了色的工作服的神领安良。
式部递出名片,说自己对神社有兴趣,是在杜荣的介绍下前来拜访的,安良只说了一声“是吗”,就催促式部入内。屋里的空间大概有六畳宽,铺着榻榻米的四畳半隔问之外便是一间水泥地房,水泥地房间的角落设有流理台和火炉。单薄的棉被散乱地铺在四畳半的榻榻米上,式部姑且就坐在四畳半房间的边缘。安良拿着容量有一公升的酒瓶问“要喝一杯吗?”,式部摇摇头。
“我想请教您关于神灵神社主神的事。”
安良啜了一口倒在锰杯子里的酒,然后点点头。
“听说kanchi神有个别名叫‘马头’一为什么呢?”
安良看着式部的脸,微微地歪着头。
“你看过佛翕了?”
“承蒙杜荣先生的热情招待,特别让我看了一下里面的神像。”
“那不就清楚了吗?”
“佛宠里收纳着马头观音,杜荣先生告诉我那叫‘马头夜叉’,但是看起来像是一尊马头观音,只是额头上长了角这一点有些不同。那尊像打着根本印,也有莲花座和光圈,看起来就像佛像一样。不过光圈的种子上却刻着‘ヤ’。”
安良微微地笑了。
“哦?看起来你倒真的是有兴趣啊!嗯,那是马头夜叉没错。”
安良说着,翻找堆积在铝制的烟灰缸中的烟蒂。式部从怀里拿出香烟,安良见状,喜孜孜地伸出了手。
“所以我们才叫马头、马头的,不过并没有什么记载说kanchi神就是马头夜叉。不过话又说回来,本来就没有什么完整的记录,但至少从残存下来的记录中可以知道kanchi就是夜叉。虽然记录中写着鬼啦夜叉啦什么的,但是并没有马头夜叉的记述,也没有写着马头。在老旧的图版上,它是裹着虎皮兜裆布的鬼的模样。”
“那是什么时候的东西?”
“记录上有‘弘化丙年’几个字,所以俺想是弘化三年,大概是一百五十年前左右的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古老。建造那座神像的是神领本家,不过俺并不了解他们是为了什么理由要建造那种东西的,俺想大概只是纯粹想建一个马头夜叉吧!”
“不是马头观音?”
“嗯,因为所谓的马头鬼并没有明确的形体,俺想当时大概是不知道要怎么雕塑才好,所以才把秘做成那个样子。可能是因为很少有马头神明,于是就干脆造一个马头观音,但又因为它是个鬼,才会安个角上去吧!”
“啊……原来如此。”
“之所以雕塑成马形,是因为这里是座岛屿吧!至于为什么是马,不巧俺也不清楚。不过就因为有那座神像,所以岛上的人都说马头马头的。”
“那么,供奉的主神本来就kanchi神,而所谓的马头是从神像而来的通称吗?”
“俺想是吧——那个东西做好之后,记录中就出现了马头鬼这样的说法。唔,怎么说是个鬼,而且还是个吃人的鬼,所以挺可怕的。”
“神像的两只手臂各拿着莲花和斧头。”
“因为莲花和斧头是马头观音所拿的东西,不过牛头马面也有斧头啦!”
“没有弓箭吗?”
式部问道,安良露出嘲讽的笑容,凝视着快烧光的烟头。
“杜荣是怎么说的?”
“他说完全无关。”
“真是个不会说谎的家伙啊!”安良笑了:“俺是不知道马头在袭击人类时是使用什么武器,不过确实也有用弓箭。当它准备要吃人的时候,就会竖起白翎箭告知,这是自古以来的传承。所以盒子里面装的是弓和箭,箭头的根部是白色的。”
式部心中灵光一现——原来在神社被发现的箭就是这个意思?此时安良说道:
“那具尸体被发现之后,箭好像就立在神社里吧?由此看来,我想立箭的人大概是想告诉大家,这是马头神所做的。”
式部惊讶地看着安良。
“安良先生不是神领家族的分家吗?”
安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笑了。
“那只是名义上的分家。虽然是有血缘关系,但也仅止于此,否则俺怎么会住在这么破旧的房子里呢?”
神领家的大宅院跟这边的落差确实太大了。安良平日靠什么食物过活不得而知,不过看起来不像过得多富裕。即便有血缘关系,但是大概没有受神领本家的任何恩惠吧!
“听说安良先生是杜荣先生的叔叔,这么说来,您不也等于是明宽先生的叔叔吗?”
“就血缘上来说是这样没错。上一代的宽有是俺的哥哥,他的长子是明宽,三子是杜荣。俺跟杜荣说得好听是分家,其实也只是名义上而已,咱们虽然出生于神领家,却不属于家族里面的人。”
式部不解地歪着头,安良便说:
“那个家族有所谓的守护者。根据古老的传说,夜叉岳住着吃人的鬼,后来有旅行路过的修行者惩罚了那个鬼,修行者的后裔就是神领家族。唉,这是常有的传说啦!不过之后马头神就被神领家镇住了,神领家里面有神社,那就是马头神所住的地方。因为一马头神是食人鬼,只要一掉以轻心,它就会溜出去杀生,所以需要有一个能取悦它的人,好随时监视着马头神,让它不至外出为恶,这就叫‘守护’。”
“听说安良先生以前也是守护——”
“是的,通常都是三子或长女担任守护一职。担任守护期间,对家族而言就等于是宾客,是为大家安抚重要神明的客人,所以家族中的人莫不慎重以对。即使在没有战争的时期,守护也会穿着绢质的华服,吃着丰盛的佳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说着,安良苦闷地歪着嘴角:
“俺是在虚岁七岁的时候担任守护的,就是满五岁发生战争之前。俺每天穿着绢衣,餐桌上摆满了华丽的涂漆餐具,当时老奶奶和姊姊还只穿着棉裤呢!俺几乎是每天玩耍过日子的。嗯……俺后来大概是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去职的吧!杜荣那小子成了继任的守护,俺则退居神社的宫司,结果俺对于外面的事是一概不知。”
“一直没有公开露面是真的吗?”
“是真的,连家门都不出一步,只有在举行祭祀仪式时才会出门。那叫‘除恶’。”
“除恶?”
“就是净化不好的事情。一旦发生不祥之事,就将牛只奉献给马头神,也就是牺牲。人们从下岛将牛只流放到海上以去除灾厄,要是牛只没有再漂回来的话,就表示马头神接受了牛——也就是灾厄已除,万一漂回来了就表示灾厄仍然存在,此时就要举行称为除恶的祭祀仪式。话虽如此,但根本就不会有漂回来的情形,这个宫司都知道。”
“知道?”
“是的,牛是从海岬外侧的岩场被流放出去的,流放的时辰还要根据历书来选定,再选一个流放出去就不会再漂流回来的地点。因为这是事先就知道才进行的,所以也等于是一种诈欺的行为。事实上根本没有举办过什么除恶的仪式,流放牛只也就因此而称为除恶了。”
式部点点头:“原来如此,所谓的除恶就是去除灾厄的意思啊!”
“另外就是祇园祭。说是祇园,其实那跟八阪神社杜没什么关系,只是单纯的御灵法会,简单说来就是镇住马头神的灵魂的仪式。大概因为是在同一个时期举行的御灵法会,所以才这样称呼的吧!”
“也就是说——”
“旧历的六月,就是七月的伏天。至于公开露面,另外就是在举办氏神的秋祭,那时候会被尊为客人,在供品仪式当中露个脸。虽说是露脸,但也只是坐在帘内而已,其他的时间都躲在库房当中。唔,至少还可以看个书什么的。俺那个时候没有电视,里面也没放收音机。后来突然就有人跟俺说俺的任务已经结束,所以就这么被赶出来了。有一阵子,俺还躲在储藏室里头呢!”
如果之前真的连家门都没踏出过一步的话,突然被迫与外界接触,一定会觉得很可怕吧?而且世界的局势从战前到战后还产生了如此剧烈的变化。
“可是,您也没去上过学吗?入学通知呢?”
“没有没有!因为俺根本是不存在的人啊!担任守护的那段期间是没有户籍的,也没有人会要俺到学校去念书,更不会有入学通知书。再说俺当时太小,还不会被通知入学。”
“没有……户籍?”
怎么可能——式部的意思是这样,安良笑了。
“被免除职务来到外头之后当然是有户籍,俺是不知道这中间是怎么安排的。俺因为好奇的关系曾经去查过,结果发现杜荣也没有户籍,可是当他被免除职务的时候,竟然就入了上一代的户籍了。”
“做得还真是彻底啊……那么现在的守护者也做了这样的安排?”
“也许吧!”安良把脸转开,又点了一根烟。
“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只觉得实在太宽广了,根本不知所措,不过俺也已经习惯了,习惯这种事其实是很快的。这时候,俺才知道上头的哥哥就是神领家的老爷,我充其量只是个绅官,而且还得照顾前任的宫司和他的家人。这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一旦新的守护者就任,之前的守护者就成了新宫司,而前一任的宫司就去隐居起来。很久以前,就算退下来当宫司也不会结婚,所以新的宫司就必须负责照顾隐居的前一任宫司,彼此之间只是因为职务的关系而连系在一起,并不是真正的亲子关系。所谓的神领的分家,大概就是这样一代一代衍生出来的吧!
突然就这样被丢到外面的世界,被塞到寒酸的分家,而且其中还有一位前任宫司。之前是个女宫司,现在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