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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呆着有什么意思呢?……”
他明确地摸准了他妻子的语调和语气,如果有一些巧合让她觉得奇怪的话,至少她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她这一边已圆满解决了,危险离他远去了。
这些担心消除后,菲律普感到心情舒畅。另外还有一件事使他很高兴,他得知他的父亲夜里睡得很香,然后一大早到圣埃洛夫镇政府去了。他问过他的母亲。莫雷斯塔尔太太像菲律普一样,认为遭受重大打击后最需要平静和安全,她让菲律普对老头子的身体状况放心。当然,他的心脏有毛病,波莱尔医生要求他过更有规律更千篇一律的生活。但波莱尔医生看事情太悲观,总而言之,莫雷斯塔尔顽强地顶住了他被劫持和他越狱带来的极度的疲劳。
“而且,你只要看他一眼,”她得出结论,“他这就从圣埃洛夫回来了。”
他们看见他从马车上走下来,像年轻人一样充满活力。他走进客厅里见到他们后,立即高声说道:
“嗯!满城风雨!我给城里打过电话……人们只谈论这件事……还有,你们知道我在圣埃洛夫碰到什么事了吗?六名记者!我把他们全都撵走了!这些人只会把事情激化,然后再按他们的方式把事情摆平!……我们时代的祸害!……我准备给卡特琳娜一些明确的指示……禁止进入老磨坊……不能让他们进来,你们知道那些记者是如何报道我的越狱吗?我本该掐死看守并让追捕我的两名枪骑兵啃泥巴!……”
他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他站起身来,就像对这类战功见怪不怪的人。
菲律普问他:
“总的印象如何?”
“正如你从报纸上看到的一样。约朗塞的获释迫在眉睫。而且,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们越是肯定并且有权那么做,我们就越能提早解决问题。你要知道,他们眼下正在审问约朗塞,他的回答跟我的十分吻合。于是呢?不,我重复一遍,德国会屈服的。那么,我的儿子,你不用担心,你是那么害怕战争……还有那些责任!……”
总而言之,和玛特一样,他把菲律普在出庭之前面对检察官说的那些缺乏条理的话归因于此,他没有看到更深处,心中对此怀有某种仇恨和一些蔑视。菲律普·莫雷斯塔尔,老莫雷斯塔尔的儿子,竟然害怕战争!又一个被巴黎的毒气腐蚀的人……
他们兴高采烈地吃着午饭。老头子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心情舒畅,他的乐观主义,他在巧妙而直接的解决方法中的不可动摇的信念,使他战胜阻力,菲律普自己也接受这种令他高兴的具有威信的信心的。
下午在同样有利的兆头下继续。莫雷斯塔尔和他的儿子被传唤,来到了边境,在场的还有共和国检察官、专区区长、警察总队队长以及怎么样都赶不走的众多记者。预审法官细致入微地完成他前一天就已经开始的调查。莫雷斯塔尔必须把入侵事件当场重述一遍,明确受到袭击以前以及逃跑时走的哪一条路,确定士兵波费尔德越境的地点以及特派员和莫雷斯塔尔被逮捕的地点。
他毫不犹豫地做着这些事,来来回回,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语气是那么肯定,那么合乎逻辑,那么真实可信,那么有声有色,那么激情洋溢,以至于他所描述出来的场景在这些观众的眼里复活了。他的证词是清清楚楚、毋庸置疑的。这里,开了第一枪;那里,右边的一个急弯儿,在德国境内。那里,又回到法国领土上,再过去一些,在这个确切位置,在边境这一边离边境十五米远的地方,是发生冲突的地点,是被拘捕的地点。痕迹很多,无可辩驳。这就是事实真相,不必担心可能出现的错误。
菲律普也被带去以更明确的方式证实他的第一次声明。在接近野狼高地时,他听见了特派员的叫喊声。“我们是在法国……这里是边界”,这些话他清清楚楚地听见过。然后,他讲述了他的搜寻经过、他与士兵波费尔德的谈话以及这位受伤者有关入侵法国领土的证词。
调查结束时又获得一个好消息。星期一,入侵事件发生之前的几个小时,沙布勒克斯师傅曾看见德国警察头子威斯立希和一个名叫杜尔卢斯基的小贩在树林里散步,还企图避人耳目。
然而,莫雷斯塔尔没有吐露他与这名小贩的关系,但他把杜尔卢斯基的来访以及要他同谋的提议详述了一遍。杜尔卢斯基和威斯立希之间的协议证明圈套已经设下,十点半钟为士兵波费尔德安排的那条路线只是让特派员和他的朋友落入圈套的一个借口。
法官们毫不掩饰他们的喜悦心情。约翰塞事件,帝国政府会恬不知耻地否认的由一些下级警察策划的阴谋,越来越缩小到一个不会有结果的小事件范围里。
“来吧,”当法官们去沙布勒克斯农场时,莫雷斯塔尔拉着他的儿子说道,“来吧,这比我预料的要更简单。今天晚上,法国政府就会知道调查结果,会照会德国使馆,到明天……”
“你这么认为吗?……”
“我看得更远。我认为德国会抢先下手。”
当他们到达魔鬼山口时,与一个头戴士官帽的男子带领的一小队人马交错而过。
莫雷斯塔尔脱帽行了个大礼,一边讥笑道:
“你好!……进行得还好吗?”
那人一言不发地过去了。
“他是谁?”菲律普问道。
“威斯立希,警察分局局长。”
“其他人呢?”
“其他人?……是德国调查组,他们也开始调查了。”
其时是下午四点钟。
这一天傍晚老磨坊风平浪静。夜幕降临时,苏珊娜兴高采烈地从波厄斯威仑回来了。他们把她父亲的一封信转到了她手上,星期六可能会获得允许去探望他。
“你甚至都不用返回波厄斯威仑了。”莫雷斯塔尔说道,“是你的父亲来这里见你。不是吗,菲律普?”
晚餐使他们一起聚在家里的照明灯下。他们感到轻松、舒适、安宁。他们为特派员的健康干杯。而且,在他们看来他的座位并没有空着,他们认为他的返回是肯定无疑的。
只有菲律普不像他们那样兴致勃勃。他坐在玛特旁边,苏珊娜的对面。他的个性太耿直了,判断力太健全了,以至于他不能不遭受不和谐的处境带给他的痛苦。
自从大前天晚上起,自从他在圣埃洛夫,在溜进少女闺房的黎明初照的亮光中离开苏珊娜的那一时刻起,可以这么说,他这还是第一次有时间回忆那些困惑的时刻。他被那些事吓坏了,被他必须坚持的行为忧虑、困扰着,他为苏珊娜所想的只是不去连累她。
现在,他看见她了。他听她有说有关。她在他的面前生活,再也不是他在巴黎认识的、在圣埃洛夫重新见到时的苏珊娜,而是放射出另一种魅力,他知道其中的神奇的奥秘。当然,他能控制自己,清醒地感觉到任何诱惑都不会再次诱使他屈服。可是,他如何能让她没有一头吸引他的金色头发、颤动的双唇以及像唱歌一样动听的声音呢?他又如何能使所有这一切不会渐渐地充满他那每一分钟都在加深的激动感情呢?
他们俩目光相遇了。苏珊娜在菲律普的注视下身体颤抖着。她的脸上泛起了某种羞怯,就像罩了一层面纱一样使她格外美丽。她像一个妻子那样令人想望,像一个未婚妻一样楚楚动人。
就在这时,玛特朝菲律普微微一笑。他的脸涨红了,心想:
“我明天就走。”
他的决定突如其来。他在两个女人中间一天都呆不下去了。她们俩的亲密情景令他不愉快。他会悄然无声地离开这里。他现在明白了相爱的人之间的告别陷阱,告别会使人们变得何等软弱并解除人们的武装啊!他不想要这种折中和暧昧。诱惑,即使抵制过了,也是一种错误。
晚餐结束后,他起身回他的卧室,玛特也跟着去了。他从她那里得知苏珊娜与他们住同一层楼。不一会儿,他就听见那位少女上楼的声音。但他知道再也没什么能让他软弱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打开窗户,久久注视着树木模模糊糊的身影,然后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玛特送来了他的信件。菲律普立即就从一个信封上分辨出他的一个朋友的笔迹。
“好哇!”他迫不及待地抓到一个借口,一封皮埃尔·贝仑的信。“但愿他把我忘了!……”
他拆开信,读完信后,说道: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我不得不走了。”
“今天晚上以前还不行,我的儿子。”
老莫雷斯塔尔突然出现,手上拿着一封拆了的信。
“什么事,爸爸?”
“我们被孚日省省长紧急传唤去圣埃洛夫镇政府。”
“我也要去吗?”
“你也要去。他们要核实你的证词中的一些疑点。”
“那么,又要重新开始吗?”
“是的。这是新一轮调查。事情好像复杂化了。”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今天早晨报纸上的消息。根据最新新闻电讯,德国方面不打算释放约朗塞。此外,巴黎举行了游行示威。柏林也动起来了。沙文主义新闻机构傲慢地谈论这些事。总之……”
“总之什么?”
“唉,这件事的发展趋势非常糟糕。”
菲律普跳了起来。他走到父亲身边,突然发火了:
“嗯!到底谁说的有道理?你看……你看什么事都来了!如果你早一点听我的……”
“如果我早一点听你的?……”莫雷斯塔尔一字一顿地说道。与此同时,他已准备好唇枪舌剑了。
但菲律普克制住了。玛特偶然说了一些话,使三个人都沉默不语了。
再说,话语又有什么用呢?暴风雨已经从他们的头顶上掠过,在法兰西的上空怒吼。从今以后,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他们必定要遭到回击,听见遥远的回声,却又不能对发生在星期一、星期二之间的那个夜晚里的那个重大事件产生影响。
五
德国方面的论断很简单:拘捕发生在德国国土上。至少,这是菲律普和他父亲读《波厄斯威仑报》上的报刊摘要中那些报纸的一致观点。难道不应该想见这也将是帝国政府选定的论断吗,即使眼不还不是的话?
在波厄斯威仑——《波厄斯威仑报》并未将此事神秘化——他们毫不含糊。二十四小时的沉默之后,政府以前一天威斯立希在有众多指定官员参加的调查期间所作的解释为依据,大声宣布所有这一切都合乎规定,对于既成事实没有回旋的余地。特派员约朗塞和议员莫雷斯塔尔在一次叛逃事件中因现行犯罪被逮捕,将会被德国法庭提起公诉,接受德国法律的审判。而且,他们补充说,他们还将被控告犯有别的罪行。
至于杜尔卢斯基,问题不在他。没人知道他。
“全部问题都在这里!”莫雷斯塔尔在圣埃洛夫镇政府见到孚日省省长,并同他及预审法官讨论了德国的论断后,大声说道,“全部问题都在这里,省长先生。假如有人证明我们是中了威斯立希的圈套,证明波费尔德的叛逃是由那些下级警察一手策划的,他们的论断又有何价值呢?可是,这个证据就是杜尔卢斯基。”
小贩的失踪使他怒不可遏,但他补充说道:
“幸运的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