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枪骑兵!你肯定吗?”
“就像看见你一样肯定!总共有五个,骑着马!啊!从前我太熟悉他们了……枪骑兵,我告诉你……他们会把一切都烧光的!”
听见这边的喧闹声,莫雷斯塔尔太太也跑了过来。
“你们闭嘴吧!你们都怎么了?”
“我看见他们了,”沙布勒克斯吼道,“……枪骑兵!他们出发去找同伙。”
“枪骑兵!”她惶恐不安地喃喃道。
“是的,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啊!上帝啊……这可能吗!……”
“我看见他们了,我跟你说……通知镇长先生。”
她感到气愤。
“通知他!可他生病了……最后,你们还是闭嘴吧……菲律普,医生呢?”
菲律普放下话筒。
“电话被军队占用,私人通话都已中断。”
“啊!”老太太说道,“这真可怕……我们会怎么样呢?”
她一心只想着被困在卧室里的莫雷斯塔尔,想着事态给他造成的不便。
他们听见自行车的铃铛声。
“瞧啊!”园丁俯在花园的窗户上喊道,“我的儿子过来了……小家伙,瞧他踩得多快啊!孩子他妈,你以为他们会把他留在小木屋里拔鹅毛吗?像他那种机灵鬼儿!……”
不一会儿,这个淘气鬼就进了大厅。他上气不接下气,走路摇摇晃晃,倒在桌子上,用低沉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道:
“战……战争……”
一直固执地抱着希望的菲律普扑到他身上。
“战争?”
“是的……开战了……”
“谁先开战的?”
“不知道……”
沙布勒克斯又气呼呼地嘟囔道:
“当然!我早就说过了……我看见了枪骑兵……他们总共五个人。”
仆人中间又起了一阵骚动。所有的人都拥过去看一个新来的人——格利都,他是乡村警察,在晒台上奔跑着,一边挥舞着手杖。他把仆人们一把推开。
“让我安静一下!……我有差事!镇长先生!他必须去!大家都在等他!”
圣埃洛夫镇镇长没去那里,这位乡村警察好像对此很生气,准备随他前往。
“不要那么大声,格利都,”莫雷斯塔尔太太苛求地说道,“……你会把他吵醒的。”
“必须把他吵醒。是镇政府委派我来的……他必须马上就去。”
菲律普一把揪住他:
“已经跟你说过叫你闭嘴。见鬼!我父亲病了!”
“没关系。我有屠夫用的小推车……我就这样直接把他送去。”
“这是不可能的,”莫雷斯塔尔太太悲叹道,“他卧床不起。”
“没关系……必须有他下命令。有整整一个连的士兵……演习兵……镇政府里乱七八糟的……只有他能东奔西跑。”
“哪里会!那些副镇长呢?阿尔诺呢?瓦尔特呢?”
“他们都失去了理智。”
“镇政府里有些什么人?”
“所有的人都在。”
“神甫呢?”
“像只落汤鸡!”
“牧师呢?”
“像个傻蛋!只有一个人不像别人那样哭丧着脸……只是,莫雷斯塔尔先生决不会同意……他们都会生气。”
“是谁?”
“小学教师。”
“那就让大家服从他的指挥吧!……小学教师,也好!……让他以我丈夫的名义指挥吧。”
她希望免除莫雷斯塔尔的一切烦恼,这种愿望赋予了她一种突如其来的权利。然后,她把所有的人都赶到楼梯边,赶到前厅……
“好了,走吧……格利都,回镇政府去……”
“是的,”沙布勒克斯一边说,一边抓住乡村警察的胳膊。“回圣埃洛夫,格利都,叫他们派些士兵到我家里来,好吗?要他们保护我,当然喽!那些枪骑兵会把一切都烧光的,我的房屋!我的谷仓!”
他们闹嚷嚷地出去了。过了很久,菲律普仍能通过窗户分辨出沙布勒克斯师傅的叫喊声。所有这些人吵吵闹闹、焦躁不安,说话、走路的声音震耳欲聋,受不理智的冲击风吹两面倒,此情此景让他想起那些像大洋里的海浪一样的战争所引起的狂乱的庞大的人群。
“走吧,”他暗自寻思,“是行动的时候了。”
他从桌子上拿起一份交通指南,寻找朗古车站。在朗古,有一条新的具有战略意义的干线经过,它沿着孚日山脉而下,向贝尔福①和瑞士延伸。他知道,当天晚上,他就能抵达巴塞尔②,在苏黎世③过夜。
①贝尔福:法国东部城市,贝尔福省首府。——译注
②巴塞尔:瑞士第二大城市,在西北边境,瑞士同法国、德国的交界处,——译注
③苏黎世:瑞士最大城市,最大工商业和商业中心。——译注
他站起身来,看了看周围,一想到就这样离开,一句告别都没有,他的心就收得紧紧的。玛特没有对他的信做出答复,对他避而不见。他的父亲把他赶出了家门,也许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他必须像一个坏蛋一样,偷偷地溜走。
“唉,”他一边想他正准备采取的行动,一边喃喃道,“这样最好。毕竟,无论如何,既然战争爆发了,我在我父亲眼里难道不该成为一个坏蛋、一个叛徒吗?我有什么权利从他那里听到一句充满爱意的话语呢?”
莫雷斯塔尔太太从花园里走上来,他听见她的叹息声:
“战争!上帝呀!像从前一样的战争!可你那可怜的父亲仍然卧床不起!噢!菲律普,真是世界末日啊!”
她把几件家具摆回原位,用围裙擦着桌布。当她觉得客厅整洁后,便朝房门走去,一边说道:
“他可能醒了……当他知道情况后,他会说些什么呢!……但愿他能安安静静的!他那么大岁数了……”
菲律普本能地冲到她身边。
“你知道我要走了吗,妈妈?”
她反问道:
“你要走?是的,你说的有道理。我决定让玛特与你见一面……”
他摇了摇头。
“我很害怕……”
“不,不,”她肯定地说道,“玛特非常爱你。再则,还有孩子们把你们连在一起。我会处理这件事的……你跟你父亲之间的事也一样。不用担心……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们俩之间的一切都会平息的。走吧,孩子……经常给我写信……”
“你不亲亲我吗,妈妈?”
她在他的前额上亲了一下,既冷淡又迅速,反映出她对他的怨恨的持久性。
但是,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停了下来,想了一下后,说道:
“你真的是回巴黎去吗?是回家吗?”
“为什么问这个,妈妈?”
“我突然想到的。我因为你爸爸的关系,脑袋一直稀里糊涂的,所以先前没想到……”
“想到什么?能跟我说吗?”
“关于这场战争的……不,不是吗,作为教授,你可以免服兵役……”
他明白了她担心的是什么,要是把内心里的隐秘想法说出来,是不会让她放心的,于是他就让她保留了这种错误的想法。
“是的,”他说道,“我免服兵役。”
“可是,你是不是当过一段时间的预备役军人?”
“坐办公室。战争时期,我们在办公室里服役。”
“啊!……”她说道,“太好了……太好了……不然的话,我会很担心的……你知道吗……一想到你可能上战场!……受伤……啊!那真可怕!”
她用一股让菲律普感到满意的力量把他拉过来,拥抱着他,就像他所希望的那样。他真想对她说:
“你明白吗,亲爱的妈妈?……你明白那一天我尝试过的事吗?千千万万的母亲都会哭泣……她们是那么伟大,我们内心的痛苦会烟消云散,而明天诞生的痛苦将挥之不去。只有死亡是无法挽回的。”
可是,何必说这些话呢?她母亲的激动难道没有把理由完完全全告诉他吗?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过了好一阵子;老太太的泪水在菲律普的脸上流淌。
最后,她对他说道:
“你不会马上就走吧,是不是?”
“还有点时间收拾箱子。”
“你也太心急了!再说,这个时间已经没火车了。不,我还想拥抱你,想看看你是不是把该带的东西都带齐了。此外,不可能让你和玛特就这样分手。我会跟她说的,会跟玛特说的。眼下,你父亲可能会需要我……”
他陪她一直走到病人的房问。由于她中途从一个壁橱里拿了一叠毛巾,腾不出手,她就对他说道:
“帮我打开门,好吗?”
于是,远远地,他看见他的父亲,死气沉沉的,脸色苍白;苏珊娜坐在床边。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的下巴和脸颊上那些被抓伤的血痕。
“关上门,苏珊娜。”莫雷斯塔尔太太一进去就说道。
苏珊娜没有违抗。走到门边时,她看到走廊暗影中的菲律普。她没打一声招呼,没感到一丝颤栗;她当着他的面关上门,就好像他不在那里一样。
“她也一样,”菲律普心想,“她永远也不会原谅我,跟我父亲和玛特一样。”
于是,他下定决心马上离开这里,他母亲的柔情已经给了他一点点安慰。
在花园的台阶前,他又看见维克多站在其他仆人中间哀叹,并主张马上就逃走。
“一个小时内,我们收好银器、挂钟和最贵重的物品,然后就逃走……当敌人赶来时,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菲律普叫他过来,问他在圣埃洛夫能不能找到一辆车。
“啊!先生要走了!有道理。马上就走吗?跟菲律普太太一起吗?我必须带菲律普太太去圣埃洛夫。那里有驿车开往黑山。”
“不,我不去那边。”
“怎么?可只有一条线去巴黎。”
“我不直接去巴黎。我必须在朗古车站乘火车。”
“去瑞士的那条新干线吗?可它还没有全线贯通,先生!要在贝尔福下车!”
“的确是这样。从圣埃洛夫到朗古有多远?”
“五公里,不会超过这个距离。”
“要是这样的话,我步行去。”菲律普结束了谈话,“谢谢。”
他急不可耐地准备离开老磨坊,因为他感到情况将急速发展,再过一个小时,他的计划也许就实现不了了。
实际上,他上楼时,与园丁的儿子昂利奥特交错而过,昂利奥特拍着手说道:
“他们来了!演习连的士兵……他们向魔鬼山口快速挺进。从晒台那里可以看见他们。”
他被其他仆人、他母亲和像他一样挥着手的小弟弟簇拥着,所有的人一起穿过客厅。
菲律普往前一直走到晒台边。那支部队已经秩序井然地到了。他们都是些年轻的士兵,其中大部分是初出茅庐,看上去几乎就像是一些玩纵队行进游戏的孩子。但是,他从他们的脸上看到的却是一副不习惯于忧虑和怀疑的神情。他们静静地走着,低着脑袋,就像是被先前演习的疲劳压弯了腰一样。
一句口令在队伍后面回荡,两名副官又用命令的声音让它从头开始。横队前进时有点波动不齐①。然后,这支纵队又以小步跑的步伐冲下通往僧侣水塘的下坡道。
①军队用语。——译注
当最后那一部分队伍从比晒台还要低的地方穿过时,两名骑马的军官出现了,后面跟着一名号手。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