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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雇主,霍金先生,在信中再三夸赞你的才能。来,再对我说些你为我买到的宅邸吧!”
半小时后,买主与代理人之间的会谈转移到另一个光亮的房问里。在这里,他们把包括转让证书和法律陈述的各种文件放在一张大桌子上。桌子旁边的墙上挂了一大张伦敦市及邻近地区的地图。哈克刚在这张地图上钉上好几张照片,这些都是德古拉透过律师刚刚买下的几幢宅邸,在地图上也以红色圆圈标出了十个地点。
德古拉用一只古老的鹅毛笔和一瓶墨水,刚刚签完了最后一份需要他签字的文件。
他在签字之时说道:“我一直都想去你们伦敦市区走走,介身于人文的漩涡和潮流中,去分享它的生命,它的变化——它的死亡——”
说完“死亡”二字,他把已签完的契约书推给哈克,让哈克折好后加盖热腊印。
“好了。伯爵,现在你是位于普弗里的卡非庄园的所有人了。”
哈克移向墙上地图,指着他刚钉上的其中一帧照片。这张照片上是一幢古老的石屋。
德古拉点点头。
哈克转圆桌子。桌上还有许多张未钉上的照片,与其它文件混在一起。
“我也带来了其它宅邸的一些照片——爵爷,请原谅我的好奇,不过身为你在伦敦的事务律师,我知道或许是有助益的——为什么要买下这十幢分布在伦敦周围的房子呢?这是某种投资策略,意图增加这些产业的市价呢?还是——?”
同时德吉拉已靠向桌子,目光自地图移到桌上,不知看到刺么,一时静止不动。
他的手痉挛地动了一下——显然是极度受惊的不自主反应——碰到了墨水瓶,使如凝向般红棕色的墨水倒了出来,流过了桌面。
伯爵那留有长指甲且手掌上竟长了毛的手,以此墨水更快的速度抢救起一张照片,将它拿高。
哈克凝视他的脸,再次感到震惊——百一剎那,他觉得好像正望着一具尸体。德古拉全神贯注于手上的那张照片。
伯爵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声低语,声音不尽相同。
“世上最幸运的人,便是找到了——真爱。”他终于抬起蓝色眼眸,望向哈克。
正为这一切感到困惑的哈克,不解地注视伯爵手上的照片,然后便迅速搜寻他的内袋。
“啊——我想你找到了——蜜娜。我以为她丢了,看来她的照片必然是和其它照片混在一起了——我一回英国,我们就要结婚了。”
在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哈克突然转头望着敞开的房门,门外是阴暗的走廊。哈克觉得他好像听到了女人衣服发出的窸窣声和女人的笑声,虽说是十分低微的。
不过,那声响也许只是幻觉而已,风的恶作剧,或是老鼠在古老墙壁内奔跑和尖叫的声音。德古拉并未露出知道有其它人在场的迹象。他小心翼翼地在桌上找到一个干净的地方,放下蜜娜的照片。
哈克为了找话说,便问道:“爵爷,你结婚了吗?”
伯爵仍瞪着蜜娜的照片,很慢地才回答这个问题。
“我曾经结过婚……好像已经很久以前了。很不幸的,她死了。”
“真抱歉。”
“不过或许她是幸运的。我的生活才是……悲惨的。”他小心翼翼地再次拿起蜜娜的照片,交给哈克。“她无疑会是个尽心的妻子。”
哈克尴尬地低喃了一句,将相片收好在外衣的内侧口袋底部。
德古拉磨了磨双手,忽然又公事化起来。“现在,我亲爱的朋友,你最好写几封信吧。你的朋友们无疑会乐于知道你安好无事,且渴盼回家与他们重聚。”
“爵爷?”
“不妨现在就写,至少写两封吧。一封给你未来的含伙人,霍金先生另一封给……任何一个你所爱的人。说你大概得在我这儿一个月。”
哈克十分惊讶,强压住他的失望。他怯怯地问:“希望我待这么久吗?”
“我希望。”那奇异的蓝眼变得艰冷。“不行,我不接受你的拒绝。我要你告诉我的可多着呢——关于伦敦。关于英国及英国的子民。”
他注意到哈克的勉强,又坚持道:“当你的主人,雇主——就称他霍金先生吧——答应派人代表他到这里来时,我们的默契是我的需求必须得到满足。我并不吝啬吧,是不是?”
那指甲尖锐的手把桌上的几张信纸和信封推向前哈克注意到那些纸张都很薄,不管他写些什么,就算是装进信封之后,仍可很容易地看出来。
然而他觉得在当前的情况下,他也别无他法,只好好点头接受。
德古拉露出笑容,又一次风度翩翩了。“不过你一定很累了吧。我这个当主人的太疏忽了,你的卧室已都准备妥当。明天你爱睡到多晚都行。我有事外出,下午才会回来;祝你好睡好梦!”
于是哈克退回房里,在笔记上写着他觉得自己“如置身幻境。我疑惑,我惧怕我想着一些连自己不敢承认的怪事。上帝帮助我,就算只是为了那些我亲爱的人!”
哈克的几小时睡眠极不安稳,虽说并举任何明显优骚他的原因。他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他起身,俯窗口外那荒弃无人,有如废墟般的中庭好一会儿。石板道上处处长了杂草,每个角落也都沙尘飘扬。雕刻成龙形的拱门,像个与狮身人面像一般的谜。
哈克门外的走廊静寂无声,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他看不出整栋城堡里有任何仆人,更未听到仆人的走动声或谈话声。
他梳洗更衣后,回到昨晚用餐的那个房间里。在这儿,他发现一份冰冷的早餐早已准备好,而咖啡则还在壁炉上的锅子热着。
餐桌上有一张卡片,上面有德古拉的字迹:我必须离开一下不要等我。德哈克觉得自己已见怪不怪了。他坐下来享受早餐。吃过早餐后,他找寻着唤人命,好让仆人知道他已用餐完毕可是他找不到。
他为自己添了咖啡,又多坐一会儿,检视着屋内简陋的设备,与伯爵的财富呈奇怪而又强烈的对比。他所用的餐具仍是金制的,且镶雕精美,必然十分值钱。他所住那两间房内的椅子和沙发的布面,周有床幔,都是最昂贵也最华美的布料制成的。只是非常古老了,哈克觉得好像曾在汉普顿故宫里见过。
可是还有不少奇怪的地方。例如,在他所见过的这些房间里,竟然连一面最简单的镜子也没有;看来他得从行李袋中拿出他那面小刮胡镜来,才有可能刮胡子或梳头了。
更奇怪的是,他还未见到一个仆人,也没听到任何人声或走动声。偶尔会有亳鸣和狼嗥,伴随着遶窗和城垛叹息下止的风声。
哈克喝完咖啡之后,便照他主人的要求写了信,讨进信封裹一如他所预料的,那些信的内容果然因纸质透明而可轻易看出。
完成这件工作后,他环顾四周,想找本书看——未经伯爵当面允许,他可不想擅自去探索这幢古堡。
他自己的房里既没有书也没有报纸,他走到门外的走廊上,试着开另一扇房门,很高兴地发现了一间相当大的书房,而且干净整齐。
更令哈克开心地是,书房里竟藏有许多英文书,满满的好几个架子,还有英文杂志与报纸的合订本。这房里有种经常被使用的伦悦感。中央那张桌子上随意放了一些英文书报,只是日期都不是最近的。
书的种类很多历史、地理、政治、生物、几何、法律——全部与英国及英国人的人情风俗有关。
在书房流连了约一个小时后,哈克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记述他最近的经历及印象,仍决心尽可能地忠实。
五月十一日——我开始害怕在这本笔记上的记载愈来愈冗长了;不过我很高兴自己从一开始便记载详铀,因为这地方和造里的一切都很奇怪,使我不由得感到不安。我希望我可以安全离开,或是我根本就没来这里。或许是因前一夜的印象使我一时错乱吧——但愿加此就好!若是我可以找人谈谈,我也还能忍受可是堡裹一个人也没有。我的谈话对象只有伯爵,而他哈克写到这里就中止了,因篇他无法也不愿记下他那半成形的惧怕和念头。
他又一次徒然地搜寻镜子未果后,便从皮箱享取出他自己那面刮胡子用的小镜,挂到光线较佳的窗户旁。他意识到想找个仆人来是不可能的,便自己升了火,然后将一小盆水放到壁炉内加热。
他拿出刮胡刀,在短皮带上来回磨了几下,便开始刮胡子,一边低哼曲调。明亮的阳光,窗畔啁啾鸣唱的麻雀,和成功完成不寻常契约的成就感,一起驱走了他心中模糊的恐惧和忧虑。
他告诉自己,昨晚是因发生许多事情——奇异的旅程、野狼、他这位不比寻常的客户——才会对他的神经产生强烈的效果。可是今早他觉得好似已把这些幻梦丢到脑后了。
哈克心想,怪不得先前到这里来的蓝费会生病。哈克不确知蓝费是否曾在德古拉的城堡住过,或者甚至到过这里——他得问问德古拉才知道。不过任何心智最稳定的人,在受到如此的压力之下——
“早安。”
这两个字发自哈克身后,差不多是房间的中央,而在小镜子裹又没照到任何人影,使哈克在转身时必须强压住震惊。他手中的剃刀无可避免地在下巴上切出一个小伤。
德古拉伯爵站在他身后相距约一臂之远的地方,身上仍穿着昨晚的衣服,脸上挂了抹笑容。
哈克喃喃回应了一声,在惊异中不由自主地回头看镜子。他的眼睛和头脑证实了镜子裹确实没有德古拉影像的事实,而房里的其它一切物品都清楚地呈现了。
他的主人显然明了他的困惑。但同样明显的是,他并不打算提出任何解释。
“小心!”德古拉突然生气地说:“小心别割伤你自己!在这里那可比你所想的还要危险!”
伯爵踏步向前,使哈克下自主地向后退。
“就是这可恶的东西使你割伤的!这是人类虚荣心下的废物。不准用!”事后,哈克回想在下一剎那究竟发生什么事时,却总是无法肯定。他并未看到德古拉碰那面小镜子,可是那面镜子却扭曲变形,随即破裂,喷出许多尖锐而明亮的碎片,落到地毯上。
哈克惊愣地站在那儿时,伯爵却镇定而从容地自哈克几已毫无感觉的手中拿下了剃刀。哈克看见他转过身去,举起双手捧住自己的脸——伯爵披了红袍的双臂及肩膀痉挛地颤动了一下。
他又一次转身面对哈克,静止了片刻,摆出如理发师——或刺杀一般的姿态,右手依然紧抓着剃刀。哈克一时屏住了呼吸,模糊地注意到剃刀上的血不知如何已被擦拭干挣了。
德古拉拭拭他的红唇。然后,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要你写的信——你写好了吗?”
哈克张口结舌道:“写了,爵爷——就放在桌子上。”
“很好。”
德古拉一下巴和手示意哈克不要动。然后,他左手轻轻伸到哈克下颚,将哈克刮了一半的脸微微抬高,浴在由敞开的窗子流泄进来的阳光中。
那尖利的剃刀靠向仍未刮好的那一侧脸颊,剃刀的刀刃迅速且细致切刮过皮肤——这是一个经过精巧控制的动作。
同时,哈克保持原来的姿势,仿佛他的身体知道绝不能移动半分,因此虽然一颗心因惧怕而朴朴急跳,身体却不敢发抖。
一把刺刀,在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