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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出来旅行,没有谁预期他会很快回来。”
“可能就像你说的这样,加上消息的传播范围有限,我想就连他的家人也不会
大费周折在英文报纸上发布他的讣闻,也许他们只在有人认识他的地方报纸上刊载
一条消息意思意思而已。”
“那验尸官又怎么说? ”
“呃,还不是一样。死前吃了一点东西,胃里有大量的威士忌,血管里也有一
些,够他身体受的了。”
“完全没有提到他是一个酒鬼? ”
“噢,没有,没有提到诸如此类的堕落情况。头和肩膀以前受过伤,除此之外
还是个健康的人。但不算很强壮就是了。”
“能肯定他以前受过伤? ”
“是的,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是说跟他这次的死亡没有关系。他曾有
过头骨破裂,锁骨也曾经断裂。
如果我问你,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案子会引起你这么大的兴趣,会不会不礼貌或
太唐突? “
“那么,就帮助我吧! 警官。如果我知道为什么,我会告诉你的。我想我是越
活越回去,越像小孩子了。”
“我倒觉得比较像是你觉得无聊了。”威廉斯同情地说,“像我,从小在乡下
长大,从来不会想到去看草生长,乡下一直是个被高估了的地方。在乡下事事都很
遥远不方便。我想一旦你的小溪开始流动了,你就会完全忘记马汀先生这档子事了。
我们这里现在是倾盆大雨,所以你们那边大概不久就会有雨了。”
事实上,当天晚上突利谷并没有下雨,但却有其他事情发生。在持续的寒冷里
吹起了轻微的风,既柔软又温暖;阵风与阵风间的空气显得潮湿且厚重;地面湿滑,
雪水从山顶上流下来填满了河床;竞相奔驰的黄泥水带来的鱼儿跳过暗礁,在石头
与石头间迎着倾注的水势向上溯源,在阳光下闪着一亮一亮的银色。派特从装虫子
的盒子里拿出他珍贵的发明( 盒子里还有他自己的分格) ,非常正式而且仁慈地交
给格兰特,就像校长颁发证书给学生一样。他说:“你会好好照顾它,是不是? 我
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做好的。”这东西就像他妈妈说的,是某种很可怕的东西。格兰
特心想,这东西看上去蛮像女人的帽子,但是他很清楚他是由众多人中被遴选出来,
做为惟一配得上这项荣誉的接受者。因此,他怀着适度的感激接受,小心翼翼地把
这个怪鱼饵收进自己的盒子里,希望派特不会监督他使用。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
每次他要挑选新虫儿时,就会看见那个可怕的东西,心里随即涌起一股暖意,只因
为他的小外甥对他的肯定。
他花了好几天的时问在突利谷,面对着黄褐色的漩涡,心里既愉快又轻松。河
水像啤酒一样清澈,上面还有白色的泡沫,水的流动听起来像音乐。他的日子过得
惬意无比。潮湿柔软的空气形成露珠,滴在他斜纹软呢的衣服上;榛树树枝上的水
则流入他的颈背里。
几乎一整个礼拜,他脑子想的、口中说的、嘴里吃的都是鱼。
然后,有一天傍晚,在吊桥下他最喜欢的池塘里,他的安心与满足被打破了。
他在水里看到一个人的脸。
在他的心脏还没有从嘴里跳出来之前,他就意识到这张脸并不存在于水的表面,
而是在他的眼睛里。那是一张死白的脸,有着轻率的眉毛。
他嘟囔着骂了句脏话,然后对着池塘远处狠狠地抛出钓竿。他和七B 已经没瓜
葛了。过去他在对七B 的情况全盘误解下生出对七B 的兴趣。他认为七B 和他一样
深陷恶魔的罗网里,为自己勾勒出一张完全荒谬的七B 图像。结果七B 的卧铺隔间
里,酒徒的天堂不过是倾倒的威士忌酒瓶。他不再对七B 感兴趣:他只是一个非常
平凡的年轻人,身体健壮却可怜地在一次夜车旅程中以一种相当没尊严的方式结束
了生命。他摔倒后用手和膝盖挣扎攀爬,直到断气为止。
“但他写了这几句关于天堂的诗。”一个声音从他的心底升起。
“他没有,”他对着从心底升起的声音说。“没有一丁点证据证明是他写了这
些诗句。”
“还有他的脸,一张不平凡的脸,这是一张一开始就征服了你的脸,早在你开
始思索他的天堂之前。”
“我没有被征服,”他说,“因为职业的关系,我自然而然会对人感兴趣。”
“真的吗?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这间充满浓重威士忌气味的卧铺里倒下的是一
个肥胖的商人,他脸上的胡子像没修好的篱笆,一张脸有如煮得太熟的布丁,你仍
然会对他有兴趣? ”
“有可能啊! ”
“你这个不诚实的混蛋。从你看到他的脸,注意到酸奶酪对他的粗暴的态度的
那一刻起,你就是七B 的拥护者。你从酸奶酪的魔掌中拯救他并帮他把外套抚平,
就像个母亲整理他小孩的披肩一样。”
“闭嘴! ”
“你想知道关于他的事,并非你认为他的死有何疑点可言,而纯粹是因为你想
知道关于他的事。他年纪轻轻但已死去,曾经轻率而且活生生过。你想知道他轻率
而且活生生时是什么样子。”
“好吧! 我想知道。我还想知道谁将是林肯郡的新宠,我的股票在今天的开盘
价多少,还有珍·凯斯的下一部电影,但我不会因为其中任何一件事而失眠。”
“不会,不过你也不会在你跟河水之间看到珍·凯斯的脸。”
“我并不想在我和河水之间看到谁的面孔,也不会有任何东西出现在我跟河水
之间。我来这里是为了钓鱼,没有任何事能妨碍我这个目的。”
“七B 也是为某件事北上来的,我怀疑那是什么? ”
“我怎么知道? ”
“不管怎么样,绝对不会是钓鱼。”
“为什么不是? ”
“没有人会跑五六百英里来钓鱼,却不带任何钓具。
如果他还灵光,他至少会带着自己喜爱的鱼饵,即使他打算租钓竿。“
“是的。”
“也许他的天堂是提南欧,你知道的,就是盖尔人的那一个,那是很有可能的。”
“为什么很有可能? ”
“据说提南欧岛远在西边,远离着最外围的岛屿。它是个青春之岛,永恒的青
春之岛,是盖尔人的天堂。但到底是什么护卫着这通往天堂之路? 似乎是有着歌唱
的沙的岛屿,还有岛屿的石头站着就像人在走路一样。”
“还有会说话的野兽? 你发现它们也在外岛? ”
“我发现了。”
“你发现了? 它们是什么? ”
“海豹。”
“噢! 走开,别烦我,我现在忙着钓鱼。”
“你也许是在钓鱼,但是你什么鬼东西也没有钓到。
你的钓竿可以收起来了。现在你听我说。“
“我绝不会听你说。好吧! 就算这些岛屿中有歌唱的沙,有能行走的石头,也
有饶舌的海豹,那都跟我没关系,而且我也不觉得跟七B 有什么关系。”
“没有? 那他来北方干什么? ”
“也许是来埋葬一位亲戚,来和一个女人幽会,或者来攀岩! 我怎么会知道?
我又为什么要在乎? ”
“他将会在某处的凯利多尼亚饭店停留过夜。”
“他没有。”
“你怎么知道他会在哪里过夜? ”
“我不知道,没人知道。”
“如果他打算在一家叫瓦佛利的旅馆过夜,怎么会有人荒谬到说他要去‘抢凯
利’? ”
“如果他是要去格拉达,我打赌在格拉达绝对不会像内地有旅馆叫凯利多尼亚
这种难听的名字。如果他去格拉达一定会经由格拉斯哥和欧本。”
“不尽然。经史衮去,路程又短又舒服。他也许讨厌格拉斯哥,很多人都不喜
欢那个地方。要不然你今晚回到住处时就打个电话给史衮的凯利多尼亚饭店,查查
看是否曾有一个叫查尔斯·马汀的人打算在那里过夜? ”
“我才不做这种事! ”
“如果像你这样拍打河水,会把河里的鱼都吓死的。”
晚餐时他心情郁闷地回家了,除了没抓到鱼,还失去了平静。
一天的工作全做完了,小孩也上床睡觉了,客厅里一片令人昏昏欲睡的寂静。
他的眼光从手上的书游移至房间另一端的电话,电话摆在汤米桌上,静静地放在那
里,吐露出一股潜伏的力量,不断地对格兰特招手。只要他拿起话筒,就可以跟美
洲太平洋沿岸的人讲话,跟大西洋中每个人迹罕至的小岛上的人讲话,跟地表上空
两英里的人讲话。
他也可以跟史衮的凯利多尼亚饭店的人讲话。
他压抑着这个念头,心里的愤怒渐渐升起,这样过了一小时。然后,罗拉去准
备睡前酒;汤米把狗放出去;至于格兰特,则像个橄揽球球员一样冲到电话旁,而
不是以文明人正常地走过房间的速度。
他拿起话筒才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电话号码;他放下话筒,觉得自己获救了。
他起身想要回去看书,没拿起书却拿起电话簿。如果他不跟史衮的凯利多尼亚饭店
的人讲话,今晚就得不到宁静了。虽然这个代价有点愚蠢,但要得到宁静可真是够
便宜的了。
“请问是史衮1460……凯利多尼亚饭店?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两个礼拜前是不
是有一个叫查尔斯·马汀的人跟你们订房间? 噢,好,谢谢,我等。没有? 没这个
名字? 噢,非常谢谢,很抱歉打扰你了。”
那就这样了,他想。话筒“砰”的一声放下来。就他而言,七B 的事到此告一
段落了。
他喝了令人舒适的睡前酒,然后上床,清醒地望着天花板。他关上灯开始使用
自己对付失眠的独家秘方:假装自己今晚必须熬夜。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发明出这套
方法了,前提很简单:人类的天性就是想去做被禁止的事。直至目前为止这个方法
始终很奏效。他只要假装不能睡觉,眼皮就会开始下垂,这种假装正好可以除去睡
眠最大的障碍:越是害怕睡不着就越容易睡不着。
他的眼皮像往常一样垂下,但脑子里有个铃铛不断地响着,就好像笼子里的一
只老鼠一样:
说话的兽
静止的河
行走的石
歌唱的沙
能够完全静止不动的河流是什么? 又跟那些岛屿上的什么东西有关? 不会是冰
冻的河水吧,岛上并不多雪或霜,那会是什么? 是河水流进沙里,停止在那儿吗?
不,发挥点想像力吧! 静止的河,静止的河? 也许图书馆馆员会知道,在史衮一定
有大型的公共图书馆。
“我以为你对这些没兴趣了。”那个声音说。
“你去死吧! ”
他是一个技工,这是什么意思? 技工,这个字眼有各种可能性。
不管他是做什么的,他都成功到有能力坐头等卧铺。
过去这可算是百万富翁的享受呀! 而他花了这些钱,从他所携带的行李箱来判
断,只是为了一趟短暂的拜访。
是拜访一个女人? 也许! 是那个承诺要等他的女孩? 但她是法国人。
一个女人? 没有一个英国男人会为一个女人跑五百英里,但法国男人就有可能,
尤其是一个会因女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