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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最大的芦苇包里,包着一个刻在石块上的女人像,另一块石头刻有两张脸、四只眼睛和两个鼻子。这两个弯弯的鼻子,伸展到石头边缘,然后转到石头背面变成矛头状,最后会合在一起。洞穴尽头放着一具孤零零的骷髅,旁边有个芦苇编成的小包,它倒还没有烂掉。我们提起小包时,那些大的芦苇片很有劲,还能互相牵扯住。小包里面有一只石龙虾,跟那只使市长的洞穴石像闹得满城风雨的石龙虾一模一样。也许当时躺在洞穴角落里的是个渔夫,随葬的是他最心爱的、具有魔力的石雕,因为渔夫对增加龙虾的数量及其繁殖力特别关心。
这个洞穴里只有十件石雕。它们都用苇席包着,其中有两件石雕几乎完全一个模样,都是小型的、站立着的人像,嘴部呈鸟喙状。我们遵守自己向老圣地亚哥许下的诺言,留下一件石雕。
为了爬出洞穴呼吸一下清凉的空气,我们得朝天仰卧,蹬着双脚,把头部挪向洞口。为了够到绳梯,身子必须慢慢向外挪动,一直挪到腰部以上都悬在洞外,双臂伸过头部,一把抓住梯子;然后再翻转身来,跨上悬着的绳梯。这一套杂技表演似的动作真使人感到心惊胆颤。山下巨浪翻滚,天上明月当空。轮到阿恩出洞时,“心惊胆颤”这四个字还不足以描述他的经历和感受。总算一切都顺利。站在悬崖上焦虑地等着的那三个人,以为阿恩一定是累过了头,才显得如此狼狈。
我们把从洞里搬出来的石像包得严严实实,用绳梯的绳子吊了上来。最后一包石像吊上来后,圣地亚哥问清楚我们确实留下一件石雕在洞内,他才放心了。这时,我一眼看见放在岩石上的鸡肉;阵阵扑鼻的香味使我无法抗拒它的诱惑。我可不能让阿古—阿古享受这份鲜美的食物。当我毫不客气地大嚼留给阿古—阿古受用的那份鸡肉,并与其他几个人分享时,阿古—阿古并没有伺机报复。但是,同来的几名当地人却连一口也不敢尝,他们满脸愁容转过身去,不敢正视,一直等我们啃完最后一块鸡骨头并把它扔进了大海,他们才转过脸来。接着,“王孙公子”的妻子也壮起胆子,鄙夷地嘲笑丈夫不敢进洞。她离开悬崖越远,胆子就越大。我们大家挤进吉普车坐在一起。月光下,车子沿着坎坷的道路驶回村庄,一路上颠得厉害。这时,我真替那位坐在后排座位上傲慢的“王孙公子”感到难受。他的妻子揶揄他,讥笑他,捉弄他,最后他不禁哑然失笑。他摇摇头说,以后可再也不能这样愚蠢,现在他明白多了,下半辈子再也不能让神鬼吓住。他打算径直回家,替家人盖间新屋。
岛上还有一个人,他不像“王孙公子”那样怕鬼,相反,却是个善于同魔鬼打交道的行家。这个人不是别人,正好是市长的小弟弟—小阿坦。小阿坦无意中给我招来了不少麻烦。他把自己的洞穴交出来,换得了更为实用的东西后,深信这样处理地下洞穴的事务,“鸿运”会自天而降。阿坦在村里交游甚广,大家都喜欢他,因此,他就能够见机行事,从朋友那里打听谁有洞穴。
一天晚上,我和考察队的其他成员到总督府去参加宴会。我们用吉普车把阿坦、市长送回村里。不久前,阿坦告诉过我,他早就怀疑连襟安德烈斯·豪亚可能有个洞穴,现在他的猜想终于得到了证实。
“康提基先生,你还记得安德烈斯·豪亚吗?他就是将伊普马恩戈瓦罐的碎片给你看的那个人。那些碎片,还有他给塞巴斯蒂安神父看过的一些完整的罐子,都藏在他的洞穴里。”
原来是安德烈斯·豪亚,这真是太不凑巧了。我曾经把他得罪得不轻,因为我指责他耍花招儿。他把小碎片撒在我们的阿胡佩德乌发掘现场上时,我没有给他全部应得的报酬。小阿坦知道这件事,但还是建议我给安德烈斯·豪亚送一件礼物。他深信,这样能使我们两人言归于好。我给了他几块美元及两包烟卷,商定总督府的宴会结束后,我就在那天深夜到阿坦家去,由阿坦安排跟他见见面。
第九部分:在地下世界的“神鬼”中间 继承她灵魂的全部力量
午夜前,我离开了总督的平房;临行前对总督说,我是秘密前往复活节岛地下世界的;我已保证决不泄密,所以要等完成任务后才能详细向他汇报。总督听罢,当即向我道谢,因为我这番话使他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他曾听说过村里流传着有关此事的离奇谣言,但是在汉加罗阿村流言蜚语总是不断,因此,谁也没有认真对待当地人的议论。
午夜,我走进阿坦的小茅屋,他亲自来开门。在摇曳的烛光中,我一眼就看见了昔日的“冤家”、拥有陶罐的安德烈斯·豪亚。他没有刮脸,满脸胡须,两只充血的眼睛直瞪着我。他从长凳上跳起来了拥抱我,称我为兄弟,并向我保证,他一定尽力帮助我。他们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说开了大话。性情和善的小阿坦挺着胸脯为他自己的马纳大加吹嘘:是它才使我们两人言归于好,而现在我们两人在他的屋子里会面了。他那神通广大的马纳是从他母亲那里继承下来的,因为她选中他来继承她灵魂中的全部力量。虽然阿坦排行最小,在所有的孩子中她可最喜欢他。
阿坦告诉我说,安德烈斯·豪亚见了我送他的表示友好的礼物,简直兴奋得不知所措。安德烈斯·豪亚自己也承认,他收到这些礼品,并听到我愿意重新跟他和好的消息时,高兴得流出眼泪。回想当时他送给我一块真正的马恩戈碎片,这完全是对我表示友好的一种做法,可是,我却立刻要求他带我到发现碎片的那个地方去,这就使他十分尴尬。当然,他不可能把祖传的家族洞穴指给我看,但这些碎片确是从那里取出来的。于是,为了使我们不去注意他的祖传洞穴,他只好带我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安德烈斯的话言之有理。在阿坦的带动下,他现在倒是愿意将祖传洞穴的“钥匙”交给我,让我亲眼看一看这些陶器。但是,洞穴的主人是他弟弟,因此必须征得弟弟的同意。他弟弟的性格像燧石一样坚硬。虽然他弟弟并非长子,他的父亲却把“钥匙”传给了他。他和阿古—阿古“生活”在一起,因此,那天晚上安德烈斯到他家提出将“钥匙”交给康提基先生时,弟弟很恼火。
“咱们一起去见我那位老弟。”小阿坦提议道,“把我们的马纳联合起来就准能说服他。”
我是穿着适合热带气候的白色衣服去赴宴的。但是,我随身带了深颜色的衬衣、短裤,所以,在出发前能够把它们换上。当我们三人悄悄地离开村子向北走去时,夜已很深了。在月光下,我们走了好大一阵子。一路上边走边谈,我们之间的关系愈谈愈融洽了。阿坦对于我们几个人联合起来的马纳的神威充满信心,并且说,与我相比,他是个更为地道的挪威长耳人。他们两人一起叮嘱我:如果安德烈斯的弟弟胡安·豪亚企图把洞穴的“钥匙”交给我时,我得把胳膊叉在胸前说“不要”,因为这是他设的圈套,企图让我中计。如果他把“钥匙”交给他的哥哥安德烈斯,那我从安德烈斯那里接过“钥匙”,并且向他道谢。
出了村子,我们来到一个比较荒凉的地方,最后我们在一堵高高的石墙前停下来。月光下,亮晶晶的香蕉叶在墙后直挺挺地伸展着,纹丝不动。一幢刷得雪白的低矮石屋在树丛中半隐半现,屋子连一扇窗也没有。这个地方看上去一直没人住过,阴森森的使人毛骨悚然。石墙上倚着一架破破烂烂的梯子,有几蹬梯级已经断裂。梯子一端直通墙顶,人们可以爬上梯子翻过石墙。
小阿坦鼓足勇气,准备一个人先进屋,向主人通报我们随后就到。他翻过石墙时,梯子嘎吱嘎吱地响了几声。过了一会儿,他走到门前,不紧不慢地轻声敲门。里面的人把他让了进去,门缝透出一道亮光。
阿坦在里面待了五分钟就独自一人出来了。他走到我们跟前时,显得非常伤心而绝望。原来安德烈斯的弟弟十分难对付,我们得三个人一起进去,把我们的阿古—阿古联合起来对付他。于是,我们翻过石墙,一起向他的小屋走去。我第一个走进去,其他两个人跟在后面。屋里只放着一张漆了白漆的桌子和三只矮凳。两个体格健壮、神情严峻的人站在屋内,直盯着我们。其中一个约三十岁,另一个四十开外。
我向他们道过晚安,他们回了礼,可是仍旧绷紧脸,连身子都没动一下。那个年轻的人仰头笔直站着,神情严肃,像电影中描绘的当年生活在美国西部的印第安人。他一双乌黑的眼睛炯炯有神,像他身后的哥哥那样,唇上、颔下蓄着短而硬的黑胡须。虽然市长、阿坦及另外几个人有几根胡髭,可是当地人一般很少留胡须。这个人叉开腿站着,双臂插进敞开的衬衣袖里,微露胸部。他半闭着眼睛,像是出神的样子。突然,他用锐利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慢腾腾而又认真地对我说:“注意我的阿古—阿—古,这里是阿古—阿古的家。”
现在,我必须保持冷静的头脑,我已只身进入“虎穴”。这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也毫无疑问地向我表明,我已经深深陷入绝境而又无法摆脱。
“我知道。”我说,“我明白这一点。”
他像是烦躁得不愿听我说话,以挑战的姿态缓慢地向我走了过来,一直走到我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眼睛。接着,他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身体微微发抖,几乎是用一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嘘嘘声对我说:“把你的阿古—阿古的神通显示给我看。”
第九部分:在地下世界的“神鬼”中间 神通广大的义父
显而易见,阿坦一直吹嘘我及我的阿古—阿古,因而这四个人现在等着观看奇迹出现。他们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热切而认真,满脸胡须的胡安·豪亚越逼越近,说话声中带有蔑视的挑战口吻。他像是喝醉了酒,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而是处于一种自我催眠的状态,或者说几乎是处于一种出神的状态中,因为他认为自己就是阿古—阿古的化身。
我也往前挪动了两英寸,两个人的胸脯差不多贴在一起了。接着,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以对付目前这一严重情况。
“你的阿古—阿古如果跟我的阿古—阿古一样神通广大。”我说话时也使用鄙视对方而又努力控制自己的口吻,“那么,你可以请它上外边去,请它到奥朗戈顶上去,请它到下面拉诺考的火山湖里去,请它到维纳普原野去,到拉诺拉拉库的巨大石像那儿去,到阿纳基纳、汉加罗阿及全岛各地去。你可以问问阿古—阿古,本岛是否变了模样?岛上的一切是否都比以前好了?问问阿古—阿古,那古老的墙垣和建筑物是否又出现了?不知名的巨像是否在地上重又耸立了起来?等你的阿古—阿古回答以后,我将问你:你是否还需要进一步证明我阿古—阿古的神通呢?”
胡安·豪亚毫不犹豫,立即同意了。他叫我坐在他身旁的一只矮凳上。
小阿坦又感到信心十足了。他和安德烈斯立即请求这位兄弟把“钥匙”交给我,同来的那个人也和他们一起彬彬有礼地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