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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冲干净。是被害人想冲,但手刚够到拉水杆就断气了,因此没有冲干净。——如此解释不是也很合理吗?”
“但是,那样一来,他杀的线索就很淡薄。”
见警部突然说出怪诞的话来,平贺反驳道。
人在觉悟到自己会被杀的时候,无论如何想要留下凶手的线索。倘若采纳警部提出的“谬论”,那就是冬子自己想要抹去企图杀害自己的凶手的线索。这就违背了人的本性。于是——冬子的死就不得不再次向自杀倾斜。然而,倘若如此,男性的阴毛和B型精液又作何解释?虽然可以推测是因为男人提出分手而悲痛欲绝,但尽管如此,刚与男子做爱以后便自杀,这也太性急了。这种时候,自杀者总是要有相当一段时间的疑惑。
“不!一点也不淡薄!”
警部的口气充满着自信。
“我是说,倘若这是自杀,那么就如同上松刑警说过的那样,那张纸片应该全部冲走。”
“冲掉的是不能被人看到的东西。倘若是自杀,就必须将这不合适的东西彻底处理掉以后再死也并不迟,而且必须那么做。还没有将纸片处理掉就死去,足以证明是被人杀害的!不是心脏麻痹或脑溢血所致,这不用尸体解剖就很明白。而且倘若是凶手想要冲走它,就应该全部冲走。将成为线索的东西,难道会处理得如此不干净?首先,凶手即便不用抽水马桶,将线索从现场带走不就解决了?所以,那张纸片表示冬子不是自杀,同时也说明不是为了留下凶手的线索。”
“不过,倘若是那样,冬子……不!死者是想掩盖凶手的线索?”
村川依然无法解释冬子的心理。
这时,村川那充满着自信的目光里闪现出犹豫的神情。片刻以后,他才知道那是对平贺的同情和怜悯。
“按一般的解释,女人觉察到将被所爱的男人杀害时,以前的爱情会变成凄厉的憎恨情绪。爱之深恨愈烈。但这恰恰是男人按自己的想法来揣测女人的心理。尤其是这起案件。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向好几位熟悉的女友问过,几乎所有的人都回答说:‘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所以说不清楚,但一般会憎恨男人吧。’不过其中有一个人……”
村川戛然而止,窥察着平贺的眼睛,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说的意思是,倘若是爱得要死的男人,即便被那家伙杀害,兴许也会庇护他的。”
平贺惊讶得差一点儿站不稳,他终于明白村川将他一个人留下的意图。但是,明白村川的意图,则意味着从根本上颠覆了平贺以前的价值体系。
直到临死的时候都想要庇护杀害自己的男人,这种像神那样宽容的女性心理,即便只有一个女性赞同也算没有绝迹,这就说明冬子的心理也有那种可能性。
虽然村川试探的女性人数很少,而且也没有遇到过被杀的事,不能以概偏全,但倘若扩大调查对象,也许能找到同样更真实的女性心理。
那张纸片,不是冬子将凶手处理掉的纸片撕下来的,而是冬子主动销毁的!如今知道她的心理也有那种可能性,村川说法便最最确切地体现了现场的状况。
她在心脏停止跳动前临死的时候,想要保护那个造成她痛苦的男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贺开始失去感情上的平衡。
村川如平息平贺的感情失衡似地说道:
“而且,作为证明纸片不是凶手冲掉的关键性证据,在枕边的床头柜上备着圆珠笔和信笺。倘若是为了留下凶手的线索,无论如何也用不着将濒死的身体挪到卫生间,只要在伸手就能拿到的纸上写下凶手的名字。”
警部说完之后,好像这才突然注意到平贺的表情。
“看来我说的话对你太残酷了!算了!你走吧!现在什么也不要想,要找到凶手。这是对恋人最好的祭奠。”
村川那心不在焉的话,完全将平贺击倒了。凶手因某种原因没有目睹着冬子的死去。凶手以为已经将一切线索抹掉而落荒而走之后,冬子在痛苦中挣扎,觉察到在凶手以为已经抹掉的线索中有着重大的遗漏。那就是她写的请柬草稿。也许是她扔进废纸篓里的。
“不将它毁掉,他会被抓的!”冬子在气息奄奄中这样想道,于是挪向废纸篓捏着草稿,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进浴室,将草稿撕碎后扔进便槽里,当她按拉水杆时已经用尽了力气。
她直到临死的瞬间还竭力保护着夺走自己生命的男人。那样的身影与其说是爱,还不如说是一种令人感到悲壮的自我牺牲。无论是爱,还是自我牺牲,女人以如此惨烈的念头保护着恋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将如此壮烈的女人像踩死一条虫子那样杀害的男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人世间竟然会有如此凄惨的单恋!平贺不得不承认,倘若冬子还活着,坚信早晚能够挽回的、与凶手间的距离,其实与宇宙间的天体一般遥远。
而且,冬子豁出性命保护着凶手,如今自己正想要剥去凶手的伪装。这岂止是对冬子的祭奠,简直是要违背她的遗愿。
正因为如此,平贺心中更是悲愤填膺。
凶手不仅无情地蚕食着冬子(在平贺眼里最美丽而纯洁)的躯体,还玩弄着她的心。
——好吧!不管花费几年还是几十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追捕凶手!即便成为悬案搜查本部解散,我也决不停止追捕。其他案件不去管它!即便被解雇也在所不辞,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忘记我的脚步声就在凶手的背后!——
平贺离开本部办公室时心中暗暗发誓。
3
以前,作为结婚披露宴的会场,人们大多选择专门承包婚宴的宴会场所或会馆,直到昭和30年代以后,才开始选择旅馆。
这是因为所有的城市旅馆都从以前的“以客房为主”中解脱出来,在“旅馆靠餐饮赢利”的新的经营理念下,为了使餐饮收入得到增长,将“宴会”当作主力商品出售。在宴会中,最赚钱的,就是人们趋之若鹜的、“一生只有一次”的新婚宴会。
而且,和以前的“会馆”不同,东京都内旅馆可以享受旅馆的现代化设施的便利和舒适的服务,春秋两季是新郎新娘结婚的高峰。
在旅馆里工作的有坂冬子,选择旅馆作为自己的结婚披露宴的会场,也是情有可愿。
不过,说是旅馆也各有特点。在能承办披露宴、有着宴会会场设施的豪华旅馆中,当然不包括那些汽车旅客旅馆和徒有虚名的日本旅馆。
被称为一流的旅馆基本上都适合“国际观光旅馆标准条例”,拥有适合国外游客借宿的西式结构和设施。这些旅馆都归属于日本旅馆协会之下。
在东京都内加入旅馆协会的成员有三十几家。搜查本部决定先从这些加盟旅馆着手调查。
这不同于单纯向住宿客人进行的调查,订在10月和11月两个月间举行的披露宴中,也许还有取消预订的,所以不能光靠电话进行了解。
而且,所有的旅馆都因客房供不应求而盛气凌人,对这种烦人的查询不会有好脸色。
平贺和内田搭挡负责港区赤坂地区的旅馆。这个地区是大型旅馆的密集地带。大谷、大藏、新日本旅馆、西尔顿、赤坂皇子、都市中心等,两人像踏上复仇之旅似地“巡视”着旅馆。
在这次“巡视”期间,平贺才知道,说是旅馆,其实功能繁多各不相同,分类标准也有几种。比如,按客人使用目的区分,有开会、商务、疗养、旅游等;按住宿时间区分,有短期滞留、长期滞留、暂时租用等;按所在位置区分,有大都市、区域、城镇、郊区、车站旅馆等。
其中最可能被用于结婚披露宴会场的,从设备豪华来看,首先是会务旅馆,其次是交通便利的商务旅馆。城市里的大型旅馆是一种综合性旅馆,拥有上述各种功能。比如,平贺巡视的大谷和大藏这些旅馆,既是契约出租的旅馆,同时又是商务租用、短期滞留、观光客用的旅馆。
开始时旅馆人员都显得很不耐烦,但知道是有关有坂冬子事件的调查,所有的旅馆都主动予以配合。由此可见,她在行业中被人视为偶像。
平贺通过这次调查也了解到,所谓的现代化旅馆,就是一个巨大的“人类处理工厂”。在那里,甚至连提供服务这一人情味极浓的工作,都受批量生产的节奏支配,住客也简直像从自动售货机购买快速食品一样成为旅馆的客人。
这不是说服务质量低劣,而是必须提供与他们支付的费用相应的眼务。总之,服务的内容就是以功能为主,丝毫也没有不知所措地搓着双手用恭敬的态度掩饰在原有商品上添加的“应酬性”服务,和劣质的商品内容(设备和料理等)。
支付明码标价的费用,购买规格性的服务。现代社会也许丝毫都没有为人类留下滋生人情的余地。在常常需要通宵达旦的调查中,平贺一边在划破都市夜空、像不夜城那样耸立着的旅馆之间奔波,一边仿佛觉得自己也渐渐地如同巨型机械上的一颗小螺丝,越来越缺乏情绪松弛的余地。
耸立在夜空中的旅馆是美丽的。在巨岩似的壁画上整齐划一地配置着的窗户透出迷人的灯光。即便在这些灯光下也许正进行着多么丑恶的人生,那副情景在目光里也显得颇有活力,无比美妙。
但是,平贺在追捕着的,却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毫无任何感情地夺走两条人命的凶犯。
唯独这个容忍凶手不受任何制裁逍遥法外的社会,才是不应该接受的。这恰恰正是平贺的义务,纵然违背冬子的遗愿,也必须超越个人的意志,追捕这个凶恶冷酷的罪犯。
然而,逮捕凶手,是因为他的警察职责。总之,倘若不能亲手抓住凶手,平贺便无法平静。对他来说,法律和秩序,都可以扔在一边。
他就是为了逮捕这名凶手才活着,其中蕴含着他的人生价值。
尽管有旅馆方面的配合和搜查班刑警们的努力,但在东京都内的所有旅馆里,都没有发现以有坂冬子及XX国男的名义预订的结婚披露宴。
“会不会是有着饭店名的日本旅馆?”得知负责调查的三十几家旅馆里无望查到时,小林刑警叹息道。
提起日本旅馆,加上拥有与旅馆同等设备、在政府备案的旅馆,以及加入日本观光联合会、国家观光联合会的旅馆,数量庞大。但与疗养地不同,在东京地区冠于“饭店”名的旅馆很少。
刑警们又奔向“饭店”,但依然没有找到有坂冬子和XX国男的行踪。在搜查本部里,刑警们的表情都显得非常无奈。
“不过,很奇怪啊!”
荒井刑警自言自语地呢喃道,打破了沉闷的空气。
“奇怪?你是指什么?”内田刑警追问道。
“我是说,我主要负责调查品川方面的旅馆,那里的人都认识有坂冬子。”
“这说明什么?”
“有坂冬子在行业中如此有名气,这样调查还查不出,会不会是东京以外的旅馆?”
“真是的!这也应该考虑。”这的确是警方的盲点。
随着罪犯的跨地区作案和作案时间的短暂现象越演越烈,警察也习惯了进行大范围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