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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惊奇-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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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啊!」霍华德的大叫传遍了湖面,惊起了四处的鸟儿,它们飞到云端,远去,然后消逝。
  那一刻,埃勒里以为会有一场严重的灾难发生。但是,霍华德脸上的抽搐不久就消失了,他把手放进口袋里,颤抖着。
  埃勒里几乎听不到他在说话。
  「这种情况维持了一个星期,然后……因为还是跟她呆在一个家里,必须在同一张饭桌吃饭、必须每天演十二小时的戏……」
  「你可以离开呀!」
  「我给莎丽写了一封信。」
  「噢,不。」
  「是一张字条。我不能跟她讲话,但我必须找个对象说话,我的意思是……我一定要把它说出来。所以把它写在了纸上。」霍华德突然哽住了
  埃勒里眨了眨眼。
  「他一共写了四封信给我,」莎丽说,她的声音微弱而遥远,「都是情书。我在房间里找到的,在我的枕头下,或是在我的梳妆台抽屉里。都是情书,任何一个小孩子看到其中任何一封信,都可以知道那一天一夜在那座小屋里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说得不仔细,那些信里讲得更坦白,信上写了所有的事——很详细的。」
  「我那时简直疯了!」霍华德沙哑地说。
  「想必,」埃勒里对莎丽说,「你把它们都烧了?」
  「我没有。」
  埃勒里跳出车外。他气极了,气得想转身穿过树林,沿着白色的马路下山,经过羊群、牛群、小桥、围墙走四十五英里路,回到莱特镇,收拾他的东西,去火车站,搭火车回到纽约,恢复清晰的神智。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走回到车子。
  「抱歉,你说你没有烧,那你是怎么处置这些信的,莎丽?」
  「我爱他!」
  「你怎么处置这些信的?」
  「我不能!那是我所拥有的一切!」
  「你怎么处置这些信的?」
  她绞着手指头:「我有个老式漆盒,好多年前买的,我还在念书的时候,我忘了是在什么地方的一间古玩店买的,因为它有一个活底,我可以把秘密放在里头,例如……」
  「迪兹的照片。」
  「迪兹的照片,」她的手指头有点僵住了,「我从来没告诉别人那盒子的底层,即使是迪兹也不知道。我觉得那会让自己显得很可笑。我把平常戴的珠宝放在盒子里,然后把那四封信藏在底层,我以为那会很安全。」
  「发生了什么事?」
  「收到第四封信之后,我恢复了理智。我告诉霍华德,他绝对不能再写了。他再也没写过。接着,大概三个多月前……是六月……」
  「我们家遭了抢劫,」霍华德大笑,「是个寻常的小贼。」
  「有一天当我在城里一家美容院做头发时,那小偷闯进了我的卧室,」莎丽轻声地说,「把那漆盒偷走了。」
  埃勒里用两个食指揉了揉眼皮,他觉得自己的眼睛涩而发热。
  「那盒子里塞满了贵重的珠宝,都是迪兹给我的东西。我知道那是小偷想要的东西,他只不过顺手将整个盒子拿走,完全不知道里头还有个秘密底层,底层里装着会让我付出盒内所有钻石和宝玉去换回来的东西——换回来后我会把它烧了的。」
  埃勒里什么也没说,只是靠向椅背。
  「当然,迪兹知道了珠宝被偷这件事。」
  「他打电话给达金警长,」霍华德说,「而达金……」
  「达金,那狡猾的北方佬。」
  「……达金不断地四处打听珠宝的下落。他从好几家不同的当铺——有的在费城、有的在纽约、纽瓦克地四处打听珠宝的下落,找回失窃的首饰。但是当铺的人对于窃贼的长相描述,却又莫衷一是,所以窃贼一直没有被抓到。爸爸说,我们很——」霍华德又大笑了,「幸运!」
  「他不知道我和霍华德一直在等、等、等、等他们找到那漆盒,」莎丽声音紧张地说,「但是它一直没有出现,一直没有。霍华德总是说那盒子已经没有价值,所以被那窃贼丢掉了。听起来是有道理,但是……万一他没丢呢?万一他发现了那底层的秘密呢?」
  一大片厚重的乌云游到了湖面的上空,云的中心是黑的,和天空成为强烈的对比,就像显微镜下微生物和玻璃镜片的对比一样,湖很快地暗了下来,几滴冷冷的雨水开始洒落湖面,埃勒里拿了件外套,然后不相干地想起那盛野餐的篮子来。
  「最后这次失忆的发作,就是因为太过担心那些信而引起的,」霍华德说,「这一点我可以肯定。时间一周一周地过去,那盒子始终没有出现,而我一直觉得自己好像快从身体里被腐蚀透了。那天我到纽约参观杰朗的作品展,就是为了找个消遣,让我抛开这件事。我对杰朗的作品一点感觉也没有,我根本不喜欢他的作品,他就像布朗库西、阿尔西品科【注】,而我是标准的新古典主义者,而他是个叛徒,你知道的。」
  「有趣的是,在失忆症发作之前,我一直担惊受怕,到美国后,反而好了。」
  「先不要离题,」埃勒里疲倦地说,「我想那窃贼和你联络上了,是星期三那天吗?」
  一定是星期三,他想起自己曾经分析过,在他抵达的前一天,这里发生了严重的事情。
  「星期三,」莎丽皱起眉头,「是的,就是星期三,霍华德在纽约见到你的第二天,我接到一个电话……」
  「你接到电话。你是说,打电话的人要找你?叫出你的名字?」
  「是的,伊莲接的电话,说——有个男人要跟我说话,然后……」
  「男人?」
  「伊莲说是个男人,但是当我接到电话时,我不能确定,那也可能是一个声音低沉的女人。那声音很奇怪,沙哑,像低声耳语。」
  「那是在伪装。这个人要多少钱才肯交换那些信,莎丽?」
  「两万五千元。」
  「便宜。」
  「便宜!」霍华德望着他。
  「我想,你爸爸愿意出更高的价钱,霍华德,以便不让这些信件公诸于世。你不这么认为吗?」
  霍华德没有回答。
  「那是他——或她——说的,」莎丽郁郁地说,「他说他给我两天的时间去筹钱,然后他会再打电话来,告诉我们怎样交钱给他。他说如果我拒绝或者出卖他,他会把信件卖给迪兹,索价会更高。」
  「你怎么说呢,莎丽?」
  「我几乎说不出话来,我差点昏倒,但我还是让自己挺住,我告诉他我会想办法筹钱,接着他,或她,就挂断了。」
  「那勒索者又来过电话吗?」
  「今天早上。」
  「噢,」埃勒里说,然后他接着问,「这次是谁接的电话?」
  「是我接的,当时只有我一个人。」
  雨越下越大了,霍华德生气地说:「你还是把车篷弄上来吧,莎丽。」
  但是莎丽说:「只是一场小雨,在树下不会有太多雨的,」接着她望向埃勒里说,「霍华德今天早上进城去拿博物馆的建筑蓝图副本,在迪兹和沃尔弗特出门后不久他就走了。我……等霍华德回来,我们……商量了一下,然后我就去给你送早餐了。」
  「你今天早上接到什么样的指示,莎丽?」
  「我不需要自己送钱去,只要找个代表就行,不过只能一个人去。如果我报警,或是找人跟踪,他说他会知道的,他就不会露面,交易会取消,然后他会直接到公司找迪兹。」
  「他要你在哪里和他会面?什么时候?」
  「霍利斯饭店,1010号房间。」
  「是的,」埃勒里自言自语,「那是顶楼。」
  「……明天,星期六,下午两点。不管是谁带钱去,都会发现1010房的门没锁。他说只要直接进去,然后在那儿等候进一步指示。」
  现在,他们两人都望着埃勒里,带着不安。而埃勒里又转过身去。他走向湖边,雨停了,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鸟儿回来了,空气中有一股清新的湿气。
  埃勒里走回来。
  「我想,你们准备付钱了。」
  莎丽有些手足无措。
  「准备付钱?」霍华德吼起来,「埃勒里,你好像还没明白。」
  「我很明白,我对于勒索案件和勒索者也十分熟悉。」
  「我们还能怎么做呢?」莎丽哭了,「要是我们不付钱给他,他就会把那些信交给迪兹。」
  「你们决定要不顾一切地不让迪兹知道这件事?」两人都没有回答。埃勒里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勒索最恶毒的地方,不是吗?莎丽,你有没有两万五千元?」
  「我有。」霍华德伸手进他的外套口袋,拿出一个又长又鼓的纯米色信封,他拿给埃勒里。
  「我?」埃勒里用十分平淡的口气说。
  莎丽轻声地说:「霍华德不让我去,而我也不认为他应该去,因为那会让他太紧张,很可能使他的失忆症在中途发作,那我们就完了。而且,我们在镇上的知名度太高了,埃勒里,如果有人注意到我们……」
  「你们要我明天充当你们的中间人。」
  「可以吗?」
  这声音像是用精疲力竭的最后一口气发出来的,就像漏气球里的最后一股气。她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没有气恼、罪恶、羞耻或绝望。
  这件事情结果如何,其实一点也不重要了。她将永远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对她来说,一切都结束了。从现在开始,就只剩下迪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而迪兹永远不会知道,过了一段时间,她也许还会很快乐地和他在一起。
  而霍华德,你输了。你输掉了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你一直想赢得的东西。
  「我不是早说过了吗?」霍华德大叫,「这一切都是没用的,莎丽。你不能要求埃勒里来做这件事,尤其是埃勒里。我真的得自己来。」
  埃勒里从他手里接过那信封,信封没封口,上头系了一条橡皮筋,他解开橡皮筋看看里面。
  信封里装满了全新的钞票,面额五百元的。他用询问的眼光望着霍华德。
  「数目刚好,五十张五百元。」
  「莎丽,他难道没告诉你,要付小钞?」
  「他没说。」
  「有什么不同吗?」霍华德说,「他知道我们不会去追查这些钞票的下落,或去逮捕他。那样的话他只要把事情说出去就行了。」
  「迪兹不会相信他的!」她对着霍华德叫,然后又回归沉默。
  埃勒里把橡皮筋系回去了。
  「给我吧。」霍华德说。
  但埃勒里把信封收起来:「明天我会需要它的,不是吗?
  莎丽张开嘴巴:「你答应帮忙?」
  「但是有一个条件。」
  「噢,」她抱着双手,「什么条件,埃勒里?」
  「你在我饿扁以前把那篮子打开。」
  埃勒里以「写小说」为借口,轻易地解决了不和大家一起吃晚餐的「无礼」。他向他们解释,自己己经浪费了一天之内的好时光,如果他还重视自己的承诺——对于出版商来说,能够遵守承诺的作者是很受尊重的——他将必须自我催促。他尽量用他的语调——而不是直接说出来——告诉他们,如果他一再地追逐另一个明天,他的进度将会进一步落后。
  这些都是故意安排的,埃勒里觉得自己非常非常需要独处。即便莎丽怀疑他真正的目的,她也未作表示;至于霍华德,回北山丘路的一路上,霍华德都在打磕睡。睡觉,埃勒里想,是死亡的另一种形式。
  回到客房里,关上门,埃勒里冲到那张面对着窗户和莱特镇的长椅上。让霍华德去面对他爸爸,让莎丽去面对她丈夫。不过,他突然想到,他们俩一定练习了很久,很显然他们掩饰得不错。
  埃勒里感到最难受的,是莎丽在这整个不愉快事件中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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