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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别说考虑家人的心情了。」霍华德补充说。
「霍华德和他叔叔处得不太好,」迪德里希不自然地笑着说,「我一直告诉我儿子,他不理解他叔叔,沃尔弗特是个保守主义者……」
「反动的保守主义者。」霍华德纠正说。
「对金钱很在意……」
「吝啬得要死。」
「不可否认的,他是商场上很难被击败的对手,但这不是罪过……」
「爸爸,沃尔弗特叔叔就是这种人。」
「儿子啊,沃尔弗特是个完美主义者……」
「他把别人当奴隶。」
「让我把话说完好吗?」迪德里希用宠爱的口吻说,「奎因先生,我弟弟是那种期望别人完全服从他的人,但是另一方面,他比他底下所有人还努力……」
「他又不是一星期只赚15块钱,」霍华德说,「赚得比别人多,当然要比别人努力。」
「霍华德,他为我们做了很多事,管理那些工厂,要知恩图报。」
「爸爸,你自己很清楚,要不是有你压在他上面,他一定会搞那个加速系统、聘用商业间谍、赶走资深员工、开除那些敢于抗命的人……」
「怎么啦,霍华德——」埃勒里问,「这是某种社会意识的觉醒吗?自从于契特街之后,你变了。」
霍华德像狗吠似地叫了一声,大家都笑了。
「我要说的是,我弟弟基本上是个不快乐而且困惑的人,奎因先生,」迪德里希继续说,「我了解他,但我不认为我身边这只小狗儿会了解,沃尔弗特有一大堆的不安和困难,他为生活而不安,这也就是我经常试着要教霍华德的:用眼睛看到问题就行了,不要因为它而痛苦、愤怒或难过,要想办法解决。噢,这提醒了我——如果我不再浪费时间,我最好想办法解决这晚餐的问题,莎丽!」
莎丽围着一件美丽的塑胶围裙走进来,两颊还带着笑容:「都怪劳拉。迪兹,她正在罢工呢。」
「那些蘑菇!」霍华德说,「老天,那些蘑菇——而且劳拉是你的忠实读者,埃勒里,这真是糟糕透了。」
「蘑菇怎么了?」迪德里希问。
「亲爱的,我本来以为下午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但是她说没有蘑菇,她拒绝为奎因先生准备牛排,而现在,那些蘑菇没有送来……」
「别管那些蘑菇了,莎丽!」迪德里希吼道,「我自己来弄牛排!」
「你坐在这儿别动,再喝一杯鸡尾酒,」莎丽说,同时吻了一下她丈夫的额头,「牛排很贵的。」
「好个破坏罢工的人。」霍华德说。
走出去的时候,莎丽看了霍华德一眼。
这顿晚餐搅得埃勒里心烦意乱,并且,竟会造成这种感受,也令人难以理解。因为,这顿晚餐不但有美味丰富的菜肴,周到的服务,还有一座品味不凡、燃烧着木炭并透露着贵族气息的壁炉、一套由一位美食家为了增加食物风味而设计的陶瓷餐具以及一套由艺术大师所铸造的银器。迪德里希将他自己的沙拉拌在一个巨大的木碗里——这个碗一定是用一棵美国杉树的树心挖成的,至于他们所用的饭后甜点,是一种莎丽叫做「澳洲水果派」的美妙东西,埃勒里心想,那一定是所有水果派的老祖宗,因为它实在很巨大,而且每一口都美味无比。餐间的谈话也很热烈。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股暗流。
不应该有暗流的,因为聊天的内容就像食物一样地丰富,埃勒里也从聊天里知道了不少范霍恩家族的过去。这两兄弟——迪德里希和沃尔弗特——从小就来到莱特镇。
那是四十九年前了,他们的父亲是个传教士,不断地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没完没了地呼喊着对罪人的诅咒。
「他真的是很虔诚的,」迪德里希笑着说,「可是我还记得,当他每次开始这样诅咒的时候,我和沃尔弗特有多害怕。他大声地吼叫着,他的眼睛真的是红的——是真的,我可以发誓,那又长又黑的胡子还沾满了口水。他常常毒打我们。他对于《旧约》的兴趣比《新约》大多了,我常觉得他就像耶利米或是老约翰·布朗【注】——当然,这样比较也许对那两位来说并不太公平。爸爸相信一个能被看到和感觉到的上帝——特别是能『感觉到』,一直到我长大后,我才发现,爸爸在心里创造了一个样子和他自己相同的上帝。」
莱特镇本来只是这位传教士救世之途上的一站而已,但是,「他还在这里,」迪德里希说,「就葬在双子山墓园,他是在下村一次祈祷会上中风过世的。」
传教士范霍恩的家族,从此留在莱特镇。
埃勒里心想,只有不寻常的人,才能够从下村出身,然后占据诺斯北山丘路的山头,最后又回到下村娶回一个妻子。
为什么霍华德却没什么特别的事迹呢?
「我们受够了和城里最穷的人为伍,沃尔弗特在艾摩斯·布鲁菲的饲料店找到一份工作,我不想在艾摩斯或其他的商店里工作,所以我参加了公路工程队。」
莎丽小心翼翼地从银制咖啡壶倒了些咖啡。困扰她的一定不是他先生的自传,因为毫无疑问的,她以迪德里希为荣,所以,应该是坐在偌大桌子另一边的霍华德。莎丽感觉到霍华德正在似笑非笑地沉默着,拨弄着吃甜点的小叉子,假装很用心地听他父亲说话。
「每一件事都有前因。沃尔弗特很有抱负,他晚上上课,念簿记、工商管理和金融的函授课程。我也很有抱负,不过方法不一样,我必须出去和别人打交道。我也从书上学到不少,也抓紧机会看书,到现在还是。但话说回来,奎因先生,除了技术书籍之外,我从我爸爸的圣经、莎士比亚和一些有关人类心灵研究的著作里面,我没有发现哪怕是只言片语是可以让我运用到实际生活上来的,如果书本不能在实际生活中带来帮助,那又念它干嘛呢?」
「这是个争辩已久的话题,」埃勒里笑着说,「显然,范霍恩先生,你赞成哥尔德斯密斯所说的『书本能教我们的太少了』,你也会同意迪斯累里【注】说『书本是人类的诅咒,印刷的发明是人类最大的不幸』。」
「迪兹心里不是真的这样想的。」莎丽说。
「不,我真的是这样认为,亲爱的。」他先生反驳道。
「别瞎说了,如果不是书本教我,我不会在这里,坐在这桌边。」
「你听听……」霍华德低声说。
莎丽说:「什么,霍华德,你在听我们说话吗?来,我帮你倒杯咖啡。」
埃勒里希望他们就此打住。
「我在二十四岁时,有了自己的道路工程公司,二十八岁我拥有下大街的两项产业,而且买下老劳埃德——弗兰克·劳埃德的爷爷——的木材场,那时候,沃尔弗特已经在波士顿一家股票经纪机构工作了。接着发生了世界大战,我在法国待了十七个月,大部分时间——现在我回想起来——都是烂泥和虱子。沃尔弗特并没有参加战争……」
「他不可能参加的。」霍华德用一个既没有参战、也没有不参战的人的刻薄口气说道。
「儿子,你叔叔没有被征召是因为他的胸不好。」
「从那以后我就没见过他犯病。」
「总之,奎因先生,当我在国外时,沃尔弗特从波士顿来帮我打点一切,还有……」
「真了不起!」霍华德插嘴道。
「霍华德!」迪德里希说。
「对不起。不过,你回来的时候,不也发现他跟军方弄了几笔木材交易吗?」
「儿子,够了,」迪德里希说,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但霍华德还是扁起嘴,不再说了,「不过,沃尔弗特做得很好,奎因先生,在那次之后我们一家人很自然地守在一起。我们在1929年那次大萧条中也遭了殃,但我们一起合力让公司重新站起来,这一站,就到了现在。」
埃勒里了解,他所说的「现在」,语带双关地指这座位于诺斯北山丘路上的「鹰巢」,以及——埃勒里开始发现——范霍恩在莱特镇富豪社会中的主导地位。当迪德里希继续往下说,埃勒里越来越肯定自己的发现。很显然的,范霍恩家族拥有伐木场、锯木厂、机械商店、黄麻纤维厂、斯洛克姆的纸厂和其他十几家遍布全国的工厂。另外,两兄弟还控制了「莱特镇电力公司」和「莱特镇国家银行」——这是约翰去世后的最新发展。迪德里希最近也买下了弗兰克·劳埃德的《记事报》,并且改革这家报社,成为州政坛上的一股新势力。范霍恩家族财富的增长,看来是在世界大战之前不久、大战发生之时和之后开始的。
这些都是客观的、自然的、无害的事实。正当埃勒里准备放松心情,突然,沃尔弗特进来了。
沃尔弗特是他哥哥这么多面之中的一面。
他像迪德里希一样地高,外形也一样地巨大和难看,不同的是,迪德里希的体形宽而厚,他却是瘦瘦扁扁的,像一张长长的皮包着骨头。在他身上看不到血色、温度和高贵的气质。如果说,他哥哥是座雕像,那他就像铅笔素描。
他有点突然地走入饭厅,像只饥饿的老鹰冲向猎物。
他对埃勒里投去冷峻的、鸟类的一瞥。
这个人的哥哥散发出甜蜜和温暖,但他自己却散发着尖酸,而且是很小气地散发出来。埃勒里有一种好笑的想法:这个人可能被允许看过地狱一眼。他想做出一个微笑,而他那张拉长的脸却扭曲着,显出狐狸似的嘴唇,还有马似的一副牙齿。他也向埃勒里伸出手来,一只骨瘦如柴的手。
「看来这就是我们家霍华德那位有名的朋友了。」沃尔弗特说。他的声音带着刻薄,他说「我们家霍华德」时的语气,使得他和霍华德之间的裂痕,更加无法弥补,他说「有名」时带着轻蔑,说到「朋友」两个字时,甚至带着一种色情的意味。
不快乐而且困惑——是的,埃勒里心想,而且也很危险。沃尔弗特敌视迪德里希的儿子、敌视迪德里希的妻子,埃勒里甚至觉得他敌视迪德里希。有趣的是他对这三个人有着不同的敌视方式:他对霍华德不理睬、对莎丽安抚、对迪德里希服从,看起来像是他瞧不起他的侄儿、忌妒他的嫂嫂、害怕和憎恨他的哥哥、而且,他是个粗鲁的人:他没有为了迟到向莎丽道歉、像野兽般狼吞虎咽、两肘以挑战性的姿态支在桌子上;他只对着迪德里希一个人说话,就像没有别人在场一样。
「好啦,迪德里希,你看,搞出麻烦来了吧。我猜,现在你得要我来帮你解决问题了。」
「什么问题,沃尔弗特?」
「那家艺术博物馆的事啊。」
「麦肯齐太太打电话来了吗?」迪德里希的眼睛亮起来。
「你走了以后。」
「他们接受了我的条件!」
他弟弟哼了一声。
「艺术博物馆?」埃勒里问,「莱特镇什么时候有了家艺术博物馆,范霍恩先生?」
「还没有呢。」迪德里希只是微笑,沃尔弗特瘦瘦的手腕继续摆动。
「这可是件大事儿,」霍华德突然接口,「已经进行几个月了,埃勒里。是一帮专爱说长道短的老太婆:马丁太太、麦肯齐太太,尤其是……」
「先别告诉我,」埃勒里笑着说道,「尤其是埃米琳·杜普雷?」
「哇,你竟然认识我们这个美丽小城里不识人间烟火的文化主义者?」
「已经有人这样说我了,霍华德,而且很多。」
「那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她们是一个『委员会』——要加引号的,她们弄了个『提案』,也要加引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