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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呼吸霎时一顿,一声尖叫才酝酿出来,耳边就是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怒气冲冲的。他说:“阿舒,你疯了?”
颜非!我一下瘫软在地上。
我说过,弓弦绷得久了会松掉,人的神经也是一样。就像现在,哪怕真有什么妖魔鬼怪要把我大卸八块,恐怕我也站不起来了。更何况颜非现在一副千疮百孔头破血流的模样比起妖魔鬼怪来也逊色不了很多,我现在还能有些反应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颜非很着急地在我面前蹲下来,使劲摇我肩膀,说:“喂,阿舒,你别晕。已经没事了,不用怕。你别晕。”我被他晃得头昏脑胀,估计这回不被吓得神经衰弱也得被晃成脑震荡。我说:“不是,是你太臭了。”然后,我就晕了。
这一觉睡得极为辛苦。其实我应该一直处于浅睡眠状态,满脑子都是各种各样纷乱的思绪。明明是在做梦,可我偏偏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明明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可我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这是一种很痛苦的感觉。等我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头就开始说不出的疼。我转过头,就看见颜非正背对着我发呆,两只眼睛不知盯着哪里。
我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浑身都是不知被什么刮伤流出的鲜血,连惨白惨白的脸上溅得都是,已经凝成黑红色的印记。我忍不住咧了咧嘴,从包里摸出一张湿巾纸递了过去。
颜非愣了一下,然后说了声“谢谢”,拿湿巾纸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这才总算显出些本来面目。我叹了口气,发现他脚边扔着两块很厚的木块,立刻恍然大悟。难怪他刚才看起来那么奇怪。
见我一脸疑惑,颜非就苦笑着说:“那里面有很多奇怪的虫子,感受到人的气味就开始往上爬,咬在肉上一下就是一条口子,连鞋都挡不住。那东西满地都是,我也就只能这么办了。”
我立刻愣住:“你不是从大门进来的?”
颜非也愣住,问:“什么大门?我追着一个影子跑出来就跑到了林子里,然后不知道怎么就看见你了。”我顿时呆在那儿。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二十秒之后吧,我和颜非同时大梦初醒般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看向那扇门。门里依旧黑黝黝的,比周围其他地方都要幽暗深邃得多。
我和颜非惊恐地对视一眼,呆呆地看着那个黑黝黝的大门。那个黑黝黝的大门也就同样木木地盯着我们,像极了一条幽长的食道。我们同时打了个寒战。
朋友们,现在的情形已经容不得我再有什么废话,我们只能往里走,因为我们已经出不去了。无论那扇门通向的另一端是生还是死,我们都没有回头的可能。
颜非站起来,说:“我们牵着手走。”我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颜非就说:“你还没有发现吗?我们根本不是从同一条路来的,可我们碰到了一起。”颜非深吸了一口气,总结:“是这间房子,它里面隐藏着一股神秘力量,扭曲了空间。”
我立刻打了个寒战,问:“那我们怎么办?”
颜非继续说:“我们必须手牵着手走,因为只要空间再次扭曲我们就有可能分开。但现在,我们两个不能走散了。我们继续往下走,希望老天保佑能让我们找到出去的路。”
我低下头,问:“要是没用呢?”颜非看向我,眼里全是坚决。他说:“那就想别的办法。”
我继续问:“如果别的办法也没有用呢?”颜非继续看着我。他说:“那就继续想办法。”我愣了一下,就听见他说:“直到死。”他并没有忌讳“死”这个字。
是的,朋友们,这是一个恐怖的无限循环。
我突然明白,生命果然是那样的渺小。然而就是这样渺小的命运却也不受我们自己的控制。整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齿轮,而我们只是上面一个微不起眼的零件。齿轮飞快转动着,它带动我们也在转动。于是,我们的生命在这样的转动中飞快前行,无可逆转。
其实,无论为了什么,我们的一生都在寻找。我们寻找着一切东西,然后寻找一切之后的另一个一切。我们在齿轮的转动下飞速前行,并在不断的寻找中走向终结。这是我们的悲哀。
可我还抱有一线希望,于是我说:“会不会是什么机关,就像一个转盘,你刚好被它移到了这里?”
颜非低头沉思了一下,立刻否定了我的想法。他转头问我:“好吧,就算那是机关,可对于光线的反应你怎么解释?为什么光线到那里根本进不去?”我看向黑黝黝的洞口,再一次无话可说。
于是,颜非和我牵着手走入通道。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立刻将我们包围。好在这一次,我们没有被分开。
第一卷 异事谈 第三十五章 鬼屋传说(迷宫)
这条通道并不算长,和颜非的预计相符。果然,只用了大约十分钟,我们就发现周围豁然开朗起来。
四周却仍是漆黑一片。颜非从背包里拿出一只打火机,单调的“嚓嚓”声立刻开始在耳边飘荡。我抓紧了他的手臂,心跳急促,却连大气也不敢出。我害怕惊动了黑暗中的什么。
打到第三下时,颜非手中终于升起一丛细小的火苗。他举着打火机往周围一扫,我们顿时愣在当地。
木板床,房顶上的布条,我们又回来了!不,应该说我们是到了另一个有着相同布置的房间。
我不知道怎样表达我此刻的惊惧,或者,这已经不只是惊惧了。
“往下走。”颜非突然猛地转过身,把我带得一个趔趄。我只得勉强平静了一下心跳,跟着转过头再往通道里走。
我们自始至终都牵着手,现在的诡异情形根本容不得再出现什么意外。
四周静得出奇。十分钟之后,果然,还是一间相同的房间。
我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看向颜非,发现他脸色凝重。
“再走!”颜非继续转身。
后来的后来,我不知道这个后来指的是第几次转身。我们不断在相同的石室间穿梭,我知道周围也许已经发生了什么,或者周围一直有什么在发生着。我们已经开始绝望。
恐怖铺天盖地,危机十面埋伏。天知道我们的体力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坚持多久。
颜非的打火机终于濒临报废,为了应付特殊情况,我们必须剩下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我们开始在黑暗中前行。等到了一间新的石室,我就打开手机,把光线扫出去,然后我们转身继续走。这已经成为一种既定的程序,我们已经开始麻木。
不知又继续转了多久,我的意识都快成了空白。四周的气氛安静得实在诡异,而且我们不知道这样的前行还要持续多久。也许真如颜非所说,直到死?我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我偷偷拿眼睛往颜非所在的方向瞥了一下,手机光线照射下我们两个人的神情都开始变得有点飘渺。我发现他的脸色直发青。
我有心想要调节调节气氛,话到嘴边却是一声长叹,之后仍是寂静。最后我说:“要不我们还是边走边说话吧,这样,我先给你讲个笑话。”
颜非没有什么反应,只停下来朝前看了看。手机光线闪了一下,看得出前面还是一间与先前一模一样的房间。于是,颜非拉着我转了个身,继续朝前走。
我想了一会儿,就开始讲笑话。我说:“很久很久以前,一块石头和一块年糕打架,结果石头飞起一脚就把年糕踢进了大海……”说完,我硬挤出一点笑脸看着颜非。
这个笑话够冷,冷得颜非没有一点表情。
我急了,说:“颜非,你倒是给我点儿反应啊。”颜非就把两边嘴角往上提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愣了一会儿,就说:“算了,我还是给你讲个故事吧。”见颜非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我就自顾自地开始讲。
“从前有一对恋人私定终生。但是男生需要服兵役,便和女生定下誓言,给了女生一枚钻石戒。他许诺在三年后的今天与那女生碰面,到时候,那枚戒指将作为婚戒。”
“好不容易3年过去了。女生一直在等男生,却一直等不到。她以为男生抛弃了她,非常伤心绝望。于是,她把钻戒扔入大海,远走他乡。可事实上;那个男生也一直在等那个女生。但很可惜的是,女孩误解了约会地点,于是这一段恋情便永远地成为了遗憾。”
“男生伤心欲绝。又过了几年,男生出外钓鱼。终于,鱼上钩了。他把线收回来,看见的却不是鱼。”我转头看向颜非,问,“你猜他看见了什么?”
颜非再次停下,举着手机往对面石室一扫,终于有了点反应,问:“是什么?”
我再次挤出一个笑脸,说:“是年糕!”我承认,这个笑话比刚才那个更冷。所以直到我干笑了很长一阵,笑得差点面部抽搐,颜非还是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于是我就笑不出来了。
颜非默默地转了个身,然后说:“我本来以为会是那枚戒指。你知道,这世上的有些东西是会认人的。”
我立刻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瞥了两眼腕上的镯子。镯子在手机微弱的光线下泛出一层幽青的光泽,害得我眼角抽搐了一下。
朋友们,不要笑我,就在我当初得到这个镯子的时候,曾毅晖也曾说过相同的话。但我还是硬挤出来一句:“如果那样,就不是笑话了。”
“也许这样的故事本来就不应该作为笑话。”颜非突然说,声音很冰冷。我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颜非却没有理会我的话,拔脚就往前走,但两步之后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于是我们卡在了整条通道的正中间。
我正想问他怎么回事,就看见他把头转了过来,突然问:“阿舒,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走不出去了?”
我本来就走得两只腿肚子发软,听他这么一说脚下立刻一顿,差点瘫下去。
颜非继续说:“我总感觉我们其实并没有走出去多远。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其实就是在两个房间之间来回走动吗?两个房间之间只有一条通道。”我茫然地看着他。
就听颜非继续说:“我们从前一间房间走到后一间房间,然后再从后一间房间走回前一间房间。我们所做的不过是从A到B,从B到A,A再到B,B再到A的循环。只是我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走进这个循环里来的。”我再次打了个冷战。
我的心“咚咚”直跳。我的双脚一下定在原地再难移动。我的身体抖得像在打摆子。我勉强提了一下嘴角,说:“不会吧。”却比哭还难看。
颜非说:“可我越走越怕。”从一个大男人口中说出“怕”这个字,这让我有种近乎绝望的悲观情绪。
我问:“那怎么办?不走了吗?”
颜非无奈地晃了一下手机,垂头丧气地说:“还是继续走吧。”是啊,除了继续走下去,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哪怕我们真的永远陷入这场循环,哪怕我们面前的就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只能往前走不是吗?我说过,人类的生命与整个已知和未知的世界比起来实在太渺小太微不足道。
接下来依旧是前行,这个过程只是几个动作的不断重复。我已经不想再记述,也不想去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