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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祷用的跪垫;涂染着最为现代派图案的漆布箱子上摆放着难看的大戟属植物,或者是叫做荆棘冠一类的植物标本以及一盆富含汁液的没什么名堂的植物,统统毫无生气地呈现着一派颓废的姿态(就像弃宅里的荒草);角落里塞着一只丑陋的桃花心木角柜,上面放着一个大理石雕刻的微笑着的美妙少女头像。
「这个地方,」帕西沃·约克说,「总是让我联想到狄更斯的小说。」
埃米丽·约克笔直地坐在一张靠背同样笔直的椅子上,似乎是在对帕西沃·约克不雅的姿态提出警告。听了帕西沃的牢骚话,她反而向前探过身子,倒像是鼓励面前的庸才谈论与文化有关的话题。
「哦,真的?那可太有意思了,帕西沃。这儿让你想到狄更斯哪一部小说了?」
「《老古玩店》,」帕西沃答道,文化交流还没开始就给掐断了,「我倒情愿我们这帮『血浓于水』的鬼亲戚还像从前那样,另外选个地方聚会。」
「你很清楚,如果外出的话,可怜的麦拉会有多少麻烦。」埃米丽冷冷地说。
「可是依我看,可怜的麦拉如果不出去的话会更烦恼,」帕西沃又跟了一句,显然故意添加了挑战的意味,「至少还能一起喝上一杯。」
埃米丽明知这种争辩毫无疑义,还是固执地继续下去:「除非我的嗅觉欺骗了我,否则……」突然她耸了一下肩膀,看来是时机不对,「哦,麦拉来了。」
「谁要到这儿来?」那边传来微弱的咕味声,几乎听不出是在说话。麦拉由安·卓尔搀扶着颤颤巍巍地挪进房间,用迷离的目光朝四下打量着。
「没事的,亲爱的麦拉,」埃米丽脆快地说,郑重其事地许诺道,「只有我们四个人。当然,还有安和那个不错的小伙子雅克先生。」
「你用不着担心,麦拉。」帕西沃懒洋洋地说,「那位老公子哥儿还没露面呢。」
麦拉·约克脸色发白。安·卓尔皱了皱眉。埃米丽朝他呵斥了一声。帕西沃瞪了她们一眼,觉得更丧气了,看见麦拉脸上竟然落下两滴眼泪,他觉得哭笑不得。她嘀咕着说:「我真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卓尔连忙用手绢给她擦脸:「好了,没事。」埃米丽比刚才坐得更为挺直,脑袋像眼镜蛇的头一样高昂着转来转去,带着嘶嘶的嘘声说,「帕西沃,你真是个……」
「没——错,我就是,」帕西沃·约克嬉皮笑脸地拖着长腔说,好像对自己的作为非常得意。
门铃又响了,麦拉·约克发出一声微弱的惊叫,嗖地站了起来。安·卓尔赶忙扶住她的肩膀:「没事的,」她轻声说,「没事的。」
「无非就是罗伯特,」埃米丽说,「我想,还有雅克。」她瞥了安·卓尔一眼,安·卓尔正全心服侍着麦拉,神情却有些慌乱;帕西沃仍然懒洋洋地躺着。埃米丽盘算着,眼前这几个人要么动弹不得,要么腾不开手,要么傲慢地对谁都视若无睹,看来只有她自己跑去开门了。她站起身走了过去。
「肯定是罗伯特,」安俯在麦拉的耳边把埃米丽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想,还有雅克先生。」她半推半按地让麦拉坐回到沙发上去。
「肯定是罗伯特,」帕西沃嘲弄地说,「傍晚七点三十一分,小睡之后神清气爽,我就没见他有过例外。是不是,安妮?」
「我希望你叫我卓尔小姐。」安说。
「好吧,安妮,就照你说的办。现在看看,」他说着朝她丢了个眼神,「罗伯特马上就会走进来,先跟你打招呼,然后才轮到我们。接着他就会坐下来咳嗽两声。你留心一下,肯定是两声。」他转回身去,重新躺回沙发上,把目光转向里面天花板与墙壁间的交汇处。
「怎么了,亲爱的?」麦拉小声间道。
「没怎么,」安说,但这不是真话。因为刚才帕西沃朝她投过来的放浪眼神使她打了个冷战。
「罗伯特,我还以为你这次没睡觉而是出去了呢。我们一直等着你呢。」埃米丽随着罗伯特走了进来,年轻的雅克端着古怪的东方人的架势跟在他们身后。身为一个男性秘书,雅克既不是家族成员也不是个单纯的仆人,这使他的姿态显得复杂。另外,每次来到这个有安·卓尔在场的地点,汤姆·雅克的心里都会感到一种兴奋的渴望。再有就是,他懒得走进这群人参与其间,因为对他们要说的那点儿事情他已经略知一二。这种种心态加在一起,使他显得淡漠、恭顺而又躁动不安,似乎随时都会借故告辞而去。
「晚上好,」罗伯特朝安招呼道,对埃米丽不满的呵斥声充耳不闻,接着他开始逐一招呼其他在场的人,「麦拉好……帕西沃好……」最后转向埃米丽正走过去要坐的椅子,因而他的问候就变成了等同于宣布会议开始的命令,「……埃米丽。」接着他坐到一张老旧而丑陋的织锦缎蒙面的椅子上,干咳了两声。
帕西沃得意地朝安使了个眼色,安转开了脸。罗伯特伸出一只手,年轻的雅克把一只公文包递给他。
「这件事,」罗伯特说着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个账本,翻到用桔黄色书签夹着的那一页,然后把账本摊在膝盖上,「不会占用很长时间的。」接着他把两条前臂平放在账本上面,对他们说道:「但是在这之前我想说的是……」
帕西沃哼吟了一声。
「……就几句话。首先,我要在这儿说一下托马斯·约克先生的事情。最近证实雅克先生是无可置疑的、聪敏机灵的、诚实正直的年轻人。其实这种考证是没有必要的。不管怎么说,现在我认为可以把我家里的一些事物和责权交给他去处理了,因为这些个事情一直搞得我很难有闲暇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实际上,我把事情委托给他已经是既成事实了,只不过我想做得更正式一些。你们可能早就意识到,雅克先生对我们之间的事物非常熟悉,从房产方面的细节」——他拍了拍膝上的账本——「到对投资和会计业务的督察。他仍然会负责这些事务,只有一点变化。」
罗伯特·约克从衣袋里抽出一叠蓝色底面的纸,举在手里抖了抖:「这是委任状,指认雅克先生做我的代理——也就是说,在相关的领域,做我们大家的代理:负责处理我们各自的房产以及公共产业的维护;监督我们的投资和文件管理;还有最后一点,」——(他用低沉的腔调把最后这件事烘托得重大无比)——「雅克先生即将接管我的集邮工作——把我多年来积攒的所有邮票重新整理成册,并且制作完整的目录。」 他把委任状递给惊呆了的雅克。
「可是,约克先生,」雅克抗议道。
「什么都别说,雅克。这是正确的决定,我做了该做的事情。」
「叫我看看那东西!」帕西沃一骨碌爬起来从雅克手里夺过那些文件,飞速看了一遍,然后用一种诡异的目光长久地盯着手足无措的雅克。帕西沃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把文件递了回来。
「埃米丽?」罗伯特问道。
社会工作者拿过文件匆匆看了一遍:「当然,我不敢装作懂得这类事情,」她说,「但是既然事已至此,你知道,特别是——我是说,你已经搞得无懈可击了……」她停下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我是说,这该不是统管我们全家的权利吧?如果是这样,我认为没什么问题。」说完,她感到自己像是在提出异议,于是朝雅可点了点头,「这样很好,雅克先生。」
雅克(他从安·卓尔的面部表情推断自己表现得很有魅力)激动的满面通红,不胜感激地微微躬身致意。
「对有些并不了解这些事情的人来说,我亲爱的埃米丽,」罗伯特·约克平淡地说,「你理解得很正确。」他干咳了一声,这次仅咳了一声,「这件事就谈到这儿。还有另外的事情……」
「你还没把那份东西给麦拉看呢。」帕西沃气急败坏地说。
「是吗?什么?」麦拉·约克神情紧张地环顾上下左右,糊里糊涂的样子。
「我认为,」埃米丽突然对那位家族里的骨干人物说,「你还是快点把事情说完算啦!」
「没关系,亲爱的,」帕西沃露齿一笑,「我本不想到这儿来的。可现在既然我们都来了,那就该说什么说什么好了,是不是?」
「没什么事,麦拉,」罗伯特·约克急促地说,「只是一张法律文书。你要想看就看看。」
麦拉显得心智明澈地说:「如果没什么问题,」她痛快地说,「那我也没意见。」
罗伯特·约克瞥了一眼堂弟帕西沃:「那就不谈这个了,在我们谈论惯常的事物之前,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说。」他从手里托着的手帕底下拿出一只标准尺寸的信封,是很便宜的普通平口信封,在哪里都能买到的那种。他从中抽出一张五边形的硬纸片,「你们中间谁对这个无聊的把戏负责?」
众人莫名其妙地愣了一阵。埃米丽好奇地问道:「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罗伯特·约克神情冷峻地把卡片递给她。
「J?」埃米丽念道,「嗯,」又把卡片递了回去。
罗伯特伸手去接,但是帕西沃抢先把它夺了过去。
「哼!」帕西沃耸着鼻子哼了一声。
麦拉呆滞的目光被眼前传来传去的白纸片吸引住了,焦急地间道:「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安·卓尔俯过身去,从帕西沃手中夺过纸片递给麦拉。
「这是什么?」麦拉还是问。
「什么都不是,亲爱的,实际上什么都不是。」安说。
「我不同意这么说,安·卓尔小姐,」罗伯特·约克说,「看来,我必须再问一次——你们必须回答!谁对这件事情负责?」
「不是我干的,」帕西沃见罗伯特第一个把极度怀疑的目光投向他的脸,不禁脱口而出。
「不至于吧,罗伯特,」埃米丽说,「这准是谁开了个玩笑。」
「我可没看出这里有什么好笑的地方,」罗伯特说,「你觉得可笑吗,雅克?」
雅克把一直贪恋地望着安·卓尔的目光调过来:「哦,先生,我想也许跟你对半裁开的说法有关,可能是什么人故意嘲弄你吧,我觉得这样。」
罗伯特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还有谁接到这种可恶的东西了?」——没有人作声——「那为什么偏偏我一个人接到了?」
「你确实说过对半裁开什么的,约克先生,」雅克低声说。
「是的,可我现在想法儿又变了,雅克。」罗伯特恼怒地说,「不管怎么说,我的亲戚们肯定觉得这很让人开心。」
「假如这样能够解释你对这么个小玩意儿如此幼稚的认真,罗伯特;」埃米丽粗厉地说,「我倒是乐意听你这么说。」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入口对面的北墙上的门砰地响了一声。麦拉·约克嗖地站了起来,安·卓尔也随着站起来。
「那儿有人!」麦拉颤抖着说。
雅克大步走过去猛地拉开门。安嘘了一声说:「没事,亲爱的!」轻轻拍了拍麦拉。
沃尔特出现在门口。他没有去管弹到边上的门板。他瞪着猫头鹰一样滚圆的眼睛,短小湿润的嘴唇没有些微颤动。他看了看满屋子的面孔——温怒的、惊愕的、迷惑的以及恐俱的面孔——然后走到安·卓尔面前干巴巴地说:「修好了,小姐。」
「谢谢你,沃尔特。」安清澈柔和的话音打破了众人的迷惜,「是厨房的水槽,」她解释说,「下水不畅。」
「我在水沟里找到了这个,」沃尔特说着拿出一个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