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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夕里子也不经意地答:“没什么事——干什么?”
不速之客
真是的!
干嘛我非要干这种事不可?
夕里子鼓起腮子,环视无人的大堂。
制服稍微阔大了点,用别针别住后面,总算似点样子了。
——这里是S音乐厅的大堂。
其他的兼职人员全是大学生,夕里子的任务是代替绫子(!),前来当领班。
当然,夕里子的心情调适得也很快。将错就错,轻松愉快地干到底吧!
绫子答应兼职费和她对半分,但她没期待姐姐会记得那件事。
节目的前半部快要结束了——听说前半部是五十分钟,还有五分钟左右吧?
这时,有个男人从正面入口处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上班族模样,胖得离谱。看着脸孔,顶多三十左右。
“唉,迟到啦。”那人见到夕里子的脸就咧嘴一笑。“这是——票吧。”
一看就知道啦。夕里子摊开那张皱巴巴的票,唰地撕了一半。
“目前正在演奏中,请在大堂等候。”夕里子说。
“呃?不。没关系,我悄悄进去好了。”男人掏出手帕忙着擦脸。
他好像很会冒汗的样子。
“不,前半部分马上就结束了。这里规定,演奏途中不能进出的。”
“别那么绝情嘛。”男人过分亲切地拍拍夕里子的肩。
“不然这段空档,你肯陪我吗?”说完,用古怪的声调笑了起来。
世上就有这种变态的怪人!
夕里子不由觉得,只要做这种工作,就能知道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
有人拿着不同日期的票进场。也许纯粹是搞错了,却也有人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听完全不同的音乐会。
还有,椅子是依照英文字母排列,上面有数字表示,如此简单的事,居然也有不少人搞不清楚。
票价很贵,位子却不好,有人因此勃然大怒;或者因为前面一排的家伙个子太高,看不见舞台什么的——
总之,带位员变成埋怨的对象,总会被客人投诉一番。
夕里子不由对绫子另眼相看。
也许,跟容易生气的夕里子一比,反而是“在棉花堆里打拳”的绫子更适合这份工作。
“不行,请稍等一下吧。”夕里子重复。
男人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喂,我是每个月来两三次的常客哩。你若采取那种态度,我跟音乐厅的大人物很熟,我可以投诉你啊!”
对夕里子来说,这是最坏的对应了。
“随便。”夕里子说。“我叫佐佐本夕里子。投诉的时候,别搞错名字才好。”
男人似乎被她打乱了阵脚。
“你……好顽固啊。你这样做,不会受人欢迎哦。”
多管闲事!夕里子在心里暗骂。
“既然常常来,那你应该很喜欢音乐吧?”
“当然!特别是布鲁格纳的宗教性、贝里奥斯的狂气、玛拉的……”
“如果喜欢音乐,就不应该在演奏途中进出,妨碍演奏者的演出才是。”
男人一时语塞。然后,当他正想说什么时,从门内传来鼓掌声。
“完毕了,我来为你带位。”夕里子拉开门扉。
“我自己去!”男人一脸怒气,把特肥胖的身体挤了进去……
“休息时间,要留意一下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啊。”绫子说。
“嗯——姐姐,不要紧吧?”
“我做得很好哇。”
“是吗?真得对你重新估计。”
“那么,我去摊位那边看看,拜托了。”
“嗯。姐姐,你可别去买东西啊。”夕里子喊,但绫子已混入人潮中。
大堂里站满了客人。
有的女士穿晚装,也有的穿牛仔裤。有的男士穿晚礼服,也有的好像在跑步途中赶来。
“——啊,好好睡。”有人打着哈欠说。
“刚才那首是不是钢琴奏鸣曲?”可爱的女孩问她的男伴。
连夕里子也知道,交响乐曲是不会演奏钢琴奏鸣曲的。
可是,无论怎样的人都是“客人”。
“对不起!”夕里子没察觉是喊自己的。
“呃——是佐佐本小姐吗?”
“嘎?”
夕里子吓一跳。确实,由于她戴著名牌(是她用手写的),客人都知道她的名字。
“——我是佐佐本。”夕里子仰视那名年约二十,像大学生模样的男孩。
对小个子的夕里子来说,那男孩的确高到需要“仰视”的地步。
“有点事想和你谈一谈。”男孩说。
“噢,我现在工作中。”
“我很明白。我可以等到散场吗?”
夕里子突然想到了。
“你是否找我姐姐有事?”
“你姐姐?”
“家姐一直在这儿做兼职的,我今晚是第一次。”
“是吗?我就觉得你年轻了点。”
“家姐也在的。现在不知跑去哪里——”
“不,等到散场好了。”那男孩说。“我叫木下,打搅啦。”
恰好有个拿着空酒杯的叔叔走过来。
“这个应该放去什么地方?”叔叔问。
卖饮品的柜台距离很远、难道这人是边走边喝的?
“我替你放回去好了。”夕里子说。
“是吗?多谢多谢。”
这人喝了几杯?抑或不太懂喝酒的关系,早已满脸通红,双眼朦胧了。
这样一来,后半部的曲子一开始以后,大概马上会睡着了。
在那期间,先前的男孩走进大音乐厅去了。
他叫……木下吗?找姐姐有什么事?
正当夕里子百思不解时,铃声作响,客人开始回座位了。
“木下?”绫子说。“是谁呢?我想不是我的朋友吧。”
“若是你的朋友,他就不会跑来叫我了。”夕里子说。
“不过,幸好平安结束啦。”
“对呀——夕里子,你先出去。我要最后才离开的——原则上。”
“对啊,你是领班嘛。”
“你在取笑我吗?”
“没有啊。”夕里子笑了。
在衣帽室,两人换回便服。
其他做兼职的女孩们,早已离开了。
“那我先出去外面了。”夕里子把手袋挂在肩上说。
“嗯,记着等我。”
“起码请我吃晚饭才行。”夕里子说。
从写着“后台口”的门出到外面时,冷风迎面吹来。
那叫木下的人,会在哪里等呢?反正都得从这里绕到大会堂的旁边,才能出到正门。
“小姐,小姐。”传来脚步声。“刚才对不起。”
怎么看都不是木下——他是那个不但迟到,又强说要进场的男人。
“哦……你好。”夕里子装着若我其事。“什么事?”
“我在等你呀,在如此寒风中。”
“辛苦啦。”
“陪我喝杯酒,可以吧?”
夕里子吃了一惊——这家伙是来干什么的?”
“呃……我很忙。”
“可是现在有空吧?我请你吃好吃的东西吧。”
他强行勾住夕里子的手臂。
“请放手!我没兴趣。”夕里子清晰地说。
“但我却对你有兴趣。”
厚颜无耻的家伙。
“我也有挑选的权利!”
“在这里打工一晚有多少钱?五千?六千?如果你肯陪我一晚的话,我给你三万元……不,五万元才对。”
夕里子准备给这家伙狠狠揍一拳。
“喂!”又有一个声音。
夕里子瞪大眼——是国友。
“干什么?你偷听人家讲话?”那男的说。
“你若想调戏我的女朋友,必须作好心理准备才行。”
国友稍微拉开外套的前面,出示他收在枪套里的手枪。
男人似乎在颤抖。
“不……开开玩笑罢了……只是开一点点玩笑……”
“赶快消失吧!”国友指了一下。
“是是是!”
男人以想象不到的速度拖着胖胖的身体逃之夭夭。
“——好舒畅。”国友一本正经地说。
夕里子笑了。
“真是的!这个大会堂从此少掉一位客人啦。”
“那种客人不要也罢。”
“对呀。”
夕里子和国友快速接了一下吻——可是一旦接上了就难舍难分,接了“一段时候”后……
“啊,你们好。”
听见绫子的声音,夕里子吓得赶快推开国友。
“我是木下纪夫。”
不知何时,木下和绫子站在夕里子和国友之间,正在交换致意。夕里子红着脸,瞪着姐姐说:“事先说点什么嘛!”
埋葬了的过去
“怎么样?!伸子。你还在呀。”
见到本来早应该去了学校的妹妹还在玄关穿鞋子,木下纪夫上前喊了一声。
伸子不知何故吃了一惊。
“哥哥……今天,迟上课吗?”
“我今天有能力测验。高三了嘛,十点以前到校就行了。”纪夫说。“你不是迟到了吗?”
“没关系……我帮老师办事。”伸子提起书包。“我走啦。”
打开玄关的门时.她推住门回头说:“哥哥,很对不起。”
纪夫莫名其妙。“什么意思?”他拿着擦脸毛巾望住妹妹。
“没有哇——我常常说任性的话嘛。哥哥,你真好。”
“是不是想借钱?”
“不是啊!”伸子笑了。“那么,我走啦!”
伸子说完,冲了出去。
那不是因为迟到而匆匆出门的样子,而是从高高的悬崖跳下去的感觉。
纪夫在那里呆立了片刻——然后走进厨房,从母亲的钱包里拿了一把零钱,急急走向玄关。然后穿起拖鞋,追赶伸子后面去了……
——有古怪。
伸子的样子不寻常。
那个说法,简直就像永远不能再见似的。
自杀——不会吧,伸子已经十六岁了。但也不是对年长两岁的哥哥坦白的年龄。
最近他发现伸子闷闷不乐。可是,纪夫高三了,为考大学而忙碌,无法逐一关心妹妹的事。
只是——在同一部电车里,离远站着观望妹妹那双唇紧抿的侧脸时,纪夫感觉到事情并不寻常……
伸子并没有在学校所在地的车站下车。当然,纪夫也跟着。
伸子走进车站前的大学医院。
纪夫有点紧张——伸子如此想不开……难道是怀孕了?
首先浮上脑际的毕竟是这个念头。
可是,走进医院后,伸子是往食堂和商店之类的方向走去。
然后迅速消失在其中一道门内。
纪夫不能进得太里头去,于是躲在走廊的自动贩卖机后面,观望四周。
那道门打开了——出来的是一名护土,快步从纪夫旁边穿越过去。
纪夫赫然发现了。刚才那个是——伸子!
肯定没错。伸子打扮成护主模样,她想做些什么?
纪夫连忙追在后面。
伸子上三楼去了——为了不让擦身而过的护士见到,故意低下头去,做成在想东西的样子。
她想做什么?伸子——伸手。
伸子停步,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开了门,进去里面。纪夫看看那间病房号码——“三O三”,伸子来这里有什么事?
纪夫离远观望,但没有等太久。
只不过一两分钟,不,也许更短。伸子开门出来时,一脸色苍白,回到走廊去了。
纪夫本来想跟在妹妹后面。可是,他也在意伸子在那间病房中干了什么。
在迟疑期间,伸子消失了踪影,纪夫走到病房前面去——那是六人房,其中四张床位有病人,在那些名牌中,没有纪夫认识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