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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尖叫。
也没用!他们根本听不见也看不见我。
“石全你快醒醒啊!有人进来了!”
他倏地睁开眼睛,已经晚了。那两个人已在他脖子上套了绳子,死死勒住。他叫不出来,神情痛苦,从沙发上翻到地上,踢碎了茶几上的玻璃杯。那绳子勒得更紧,他的眼球像受到真空挤压似的爆裂,脑门顶上的血管青筋也鼓鼓囊囊地快要爆了,手脚胡乱地蹬,试图抓住什么凭借……
可施暴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心慈手软,继续用力地勒,直到石全完全断气。
我吓坏了,撒腿就想跑,被一双手拉住。
“啊——”我惊颤地回头,看见了石全。
“你……不是刚被勒死吗?”
他冲我点点头,指了指下面。
我向下看,差点晕厥过去:他的下半身是空的,轻飘飘地晃来晃去,一会儿,他身体的另一半从地皮下面冒了出来,和上半身连成了一体。
明白了,这是他的魂魄,已经和肉体剥离了。
我跟他一起看着面前作案的两个人,把石全的尸体吊在了洗手间的管道上,伪装成一种自杀的假象。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推门进来……
“把水龙头关了!咋这么浪费呢。”
突然有人经过水房,冲我大叫一声。
我像是才从癔症里转过来,顿时清醒。水已经从盆里漫了出来,整个水池子都是白色的泡沫。刚才不是做梦,我的眼睛一直睁着的,可我却看到了石全被杀的经过,那应该是七年前发生的事情了,我竟能亲临其境?
回头看看,早已不见了石全的踪影。
看来这冤灵的能量不小,竟能潜进我的脑皮层里进行干扰,把他的记忆强制嫁接给我。
我心里惶惑忐忑,把刚洗好的衣服又按进了洗衣粉里……
端着盆子回宿舍时,苹果坐在我的床头望着我笑,眼睛里流光溢彩。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在洗衣服,没看到你经过水房呀。”我把撑衣竿拿出来,一件一件地往上搭衣服,地上湿了一片。
“先别忙活,你过来。”她冲我招手,笑得很妩媚。
“你没干什么坏事吧?”
她冲着我嘿嘿干笑。
我有点被鬼子盯梢的感觉,怕是一套儿等着我钻:“我怎么觉得你平时不这么笑呢?”
“那能怎么笑?”她一伸手,把我拉过去挨着她坐。
“反正不是这么笑,你现在的脸都能放出礼花来。”
她还是嘿嘿嘿地干笑:“请你吃。”从身后变出一盒凤梨酥摊在我面前。
“哪儿来的?”
“请你吃你就吃呗!”这笑有点儿像狐狸。
这我可不能上当:“不说清楚我不吃。”
“哎呀!我请你吃的你还见外吗?”
“真的?”
“真的!”
“小头点得跟筛糠似的,你当我傻呀?”我拍拍苹果的光洁脑门,“这是南方的点心,你从来不吃这玩意儿,你家也没南方的亲戚,老实交代哪儿来的?”
“唉!”她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精打采,“你怎么该聪明的时候傻乎乎的,不该聪明的时候明白过劲儿了呢?”
“快!老实交代!”我把手指做成一把枪的模样指着她的痒痒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她冲我翻翻眼皮:“我就知道这事儿不行,这个臭吉普,就知道戳着我来……”
“你不是被谁收买了吧?”我像审特务一样盯着她。
“下午你走了以后,大吉普和那个莫言称兄道弟,亲得跟一家人似的,还扬言要帮他追你。莫言的老家是广西的,这凤梨酥是他从家带的,叫我给你拿过来……哎呀!我又没当过媒婆,怎么知道这事这么难办啊。”
我收拾我的晾衣架,把衣服搭上去:“那有什么难办的,你把点心给人拿回去,说这事你办不成不就行了。”
“那怎么好说,我跟臭吉普拍着胸脯保证了,有我出马肯定能行……”她话说一半,又赶紧刹车。
我回头看看她:“你不是说大吉普戳着你来吗,怎么又立了军令状?”
“哎呀!话不落好,一次说完。反正是大吉普戳着我来的,我不肯,他就激将法,说你跟我的交情没到那分儿上,我对你的事儿一点不上心。被他这么一刺激,我想不来都不成了。”
“傻了吧,你也有被男人耍的一天呀!”我用脑袋去撞她的脑门,一样笑得傻呵呵。
“谁说的?他得听我的!”
“是吗?那好呀!你就告诉他,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叫他不要操心,也劝莫言那傻孩子死心,不要耽误了他的大好青春。”
“若惜,你是不是真的脑子出问题了?”她上来摸摸我的额头,“不烧啊。”
“你想什么呢?”
“可是……大森林已经……”
“已经不在了。我知道。我没病。”
“那你不能总活在回忆里呀。过去人们总说,忘掉一段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你可以尝试啊!你自己也曾经说过,在阴凉处站久了,都忘记了世界还有阳光普照的温暖,你得自己释放自己!”
“小样儿吧!”我嘘她,“说的跟真理似的。”
“那确实!”她学湖南电视台主持人汪涵的口音,摇头晃脑的。
“我会的。”
我曾经满怀希望地等待大森林回来,忽视了明阳在我身边的存在。可是两个都离开了,我才知道,我盼的不仅仅是那个魂魄,还有那个人,一起归来吧!我的心湖还在风生水起,涟漪不断,只盼着,他们都能回来……
“蓝若惜!门口有人找!”传达室的喇叭响了。
找我?谁会来找我?
难道是明阳回来了?
我心里激动异常,撞翻了储物架上的衣撑子,拔腿就向宿舍门口冲……
跑到跟前怔住了,来找我的人不是明阳。
是石玫。
“我见过你,在哪儿……看着眼熟。”她看着我,嘴巴张得好大,杏仁眼睁得很圆。
“对,在长途汽车上。”我提醒她,把挽起的袖子放下来。
躲是躲不掉的,该来的迟早会来。
“对,对,在客运汽车上,你给我水喝,我还看了你的学生证,你和我弟弟是一个学校的,他……”她脸上的笑突然凝固了,“我找了一整天才查到这个电话地址,昨天半夜是你给我打的电话?”
我点点头。
“你说,你弟弟托我捎话给你?”
我点点头肯定:“你弟弟。”
“你……不会是看见了他的魂儿吧?”
我的眼皮向下,看着自己搓红的手指,再点点头。
“这么说,你……”她突然冲过来,用力地抓我的肩膀,很激动,“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弟弟?”
我怎么说呢?
“你知道吗,因为你昨天晚上的一个电话,我一家人彻夜难眠。我脑子里反复出现弟弟的影子,我对我丈夫说我一定要找到这个给我打电话的女孩,不论她是什么动机,我都感谢她。我找了凶手七年。七年杳无音信,一点头绪都没有,线索断了又断,我每次梦见弟弟血淋淋地站在床头看着我……我……我都难受得……”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昨天晚上看见他了。”我说这话时很平静,“我是个能看见鬼的人。”
她的嘴唇哆嗦几下,颤抖着。
“昨天晚上的电话是你弟弟叫我打的……我不仅昨天看见他了,今天也看见他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
“说他遇害的前后经过。”
“哦。”她低下头来,睫毛也垂了下来。
“他被人勒死后拖进洗手间,挂在管道上造成自杀的假象,这个时候你回来了……”后面的我的确是不知道了,被人打断了。
她忽地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
“你想问我,既然我撞见了杀我弟弟行凶的人,为什么当时没有抓他们,却要苦苦寻觅七年?”
“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我转身欲走。
她叫住我:“别走!等等!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也请你告诉我,弟弟留了什么话?只要是他要求我办的,我一定办到。”
“你很爱你弟弟?”
“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她眼圈红了。
“他说,帮他寻到凶手,欠债还钱,欠命偿命。”
“好……我把那天的经过告诉你。虽然警察问过我很多次,这些年……我一直不愿想起……”石玫哽咽着说,“那天晚上,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看见客厅里的东西被移动过,茶几像是被踢倒的,玻璃杯子倒了一片,地上都是碎渣。可我还没有看清楚,我的嘴就被人堵上了,另一个人当即拿了绳子想把我勒死。我挣扎着求饶,求他们别杀我。我家里还有刚满月的孩子,没有断奶,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才出生就没了母亲。”
哦!原来是这样。我能理解,女人一旦做了母亲看得比生命还重的是孩子。
“那个拿绳子要勒死我的人一下子停顿了,堵着我嘴巴的人问他,怎么还不下手?那人说,你到里屋来,我有话跟你商量。他们暂且松开我,去里屋关上门说话。我的一口气上不来,喘着爬到门口去听,他们说的话惊得我毛骨悚然。
“杀人犯甲:干吗不杀她?杀人犯乙:我下不了手。杀人犯甲:为什么?杀人犯乙:我杀那小子就是因为我媳妇刚生完孩子,没有奶粉钱,想捞一笔,没想杀更多的人。杀人犯甲:你杀一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这女人已经看过咱们的样子,你不杀她,等她发现他弟弟被你杀了,那就得要你的命。杀人犯乙问:非得杀?杀人犯甲:下不了手就是要你自己的命!你想活就必须灭她的口!
“我在门外听得心惊肉跳,吓得根本站不起来。那时我知道石全已经被杀了,但是我想我不能也死在这儿,我要出去报信,能活一个是一个。
“庆幸的是我挣脱了脚上的绳子,跌跌撞撞地下楼,腿是软的,几次磕倒在台阶上。
“报警之后,我家已是人去楼空。家里只少了两千元现金,却搭上了我弟弟的一条命。”
我心里不是滋味,人之常情,她想求生也是本能的,不能算是背弃弟弟。
“你弟弟死后一直都没抓到凶手吗?”
“没有,线索断了几次。抓了不少嫌疑人,没一个是的。”
“你父亲还在做生意没有回来吗?”
“不,父亲得知弟弟早亡,失魂落魄地从边境跑了回来。他把歌舞厅转让了,酒店也推给朋友打理,一门心思只想给石全报仇。每天都找二十多个人在街上发数千份寻找知情人的广告,只要一有线索,他马上星夜兼程赶过去。他奋斗了一辈子,为子寻凶他把半生的积蓄挥洒殆尽。可找了几年,依旧石沉大海。每一次欣喜寻去,都是失望而归。”
“石全说,他和你相依为命,难得见父亲的面。他认为父亲不爱他,其实……不是这样的。”
“弟弟死后,我说过很重的话,伤了父亲的心。他埋怨我没有看好弟弟,我责怪他只知道做生意,从不关心我们。其实他心里很苦。父亲十六岁丧母,三十六岁丧妻,五十六岁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