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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那个玩意儿……”
只要是日本国民——也就是只要拥有户籍,健康的成年男子都一定会收到。
应该是吧。纵然是位于深山、远离村里的寺院的僧侣,也是有户籍的。
“收得到吧。”山下告诉自己似的说。
“小坂好像蛮会照顾人的,只是也有许多人和他个性合不来。不过我不晓得造成他们对立的焦点是什么。刚才我也说过了,小坂和典座的知事桑田常信,这两个人特别水火不容。”
“典座?”
“算是炊事的负责人吧。”
“料理长吗?”
“差不多吧,他们就像天敌般彼此仇视。”
“那么小坂在那座寺院里是什么样的地位呢?不能一概而论说他遭到憎恨或厌恶是吗?”
“那当然啦,警部补。要是可以那么简单地断定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警察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菅原,我的意思并没有这么单纯。寺院说起来也是一种组织吧。那么和尚就是组织的成员,而小坂应该也有所谓组织中的地位。这么一来,就会自动产生利害关系。如果小坂不是组织的末端而是中枢成员,那更是如此。”
“啊……噢。”菅原用力点头,“你说的没错,寺院也有派阀。这看得出来。依我的观察,干部的和尚们感觉上在建立各自的派阀。可是像昨天来到这里的和田慈行,从他之前的态度也可以看得出来,他对于小坂似乎颇有微词,是反小坂派。但是同样是反小坂派,和田和桑田这两个人却彼此交恶。相反,中岛是亲小坂派,和桑田却很要好。错综复杂。”
“不是主流反主流这样单纯的区分就是了。那个社……”山下差点要说“社长”,慌忙订正,“贯、贯首又怎么样?”
“贯首感觉上和每一个干部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过我没有直接见到本人,不清楚呢。只是依我之见,权力最大的应该是和田。而在和田的势力兴起之前,坐在那个位置的似乎是小坂。”
“哦……?”
可是寺院和公司组织不同,并没有出人头地就能够掌握特权这种显而易见的好处。因为这些人是和尚。但不管怎么样,错综复杂是肯定的。
“然后呢……?”
“什么?”
“什么什么?那个小坂的行踪呢?”
“哦。小坂了稔是在五天前被人发现失踪,也就是尸体被发现的四天前。”
“这件事昨天的和尚——和田也说过了。”
“是啊。再说得更详细一点,五天前的早课——也就是和尚们每天早上集合念经,当天早课的时候,小坂人还在。南无南无地念完经之后,要进行打扫、洗濯之类的,这些事情都规定得清清楚楚,在时问上比一般公务员还要烦琐,总之就是处理那类杂事。接着是早餐。云水们集合到食堂吃饭,地位比较高的和尚则是在自己的房间吃。小坂住在一个叫雪窗殿的小建筑物,那里我们也调查过了。值班的和尚准时把斋饭送去那里,结果……”
“他不在吗?”
“不在。”
“时间呢?”
“五点半。”
“五点半?五点半吃早饭?真是够早的哪。最后看到被害人的是谁?”
“所以说,早上念经的时候,所有的和尚都看到了。”
“几点念完经?”
“五点。”
“那他是在五点到五点半之间不见的?”
“也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快说。”
“有人作证说他入夜之后目击到小坂。而且小坂竟然在他的天敌桑田常信的房间里。看到的是常信的行者——也就是随从的小和尚。那个行者,呃……叫牧村托雄,他在夜里大概八点四十分到九点之间,看到小坂从桑田起居的建筑物里走出来。”
“目击的时间不确定吗?”
“晚上七点到九点是人浴或收拾整理的时间。因为澡堂不能一次容纳所有人,所以得排队。托雄算是比较新来的,所以排在后面,他从澡堂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忘了东西。”
“什么东西?”
“他说是经本。隔天早上念经的时候需要,所以他慌了。他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是称得上房间的房间啦——没找到,所以他心想一定是忘在师父那里了,便脸色苍白地跑去看。”
“脸色苍白?”
“当然会脸色苍白啊。要是丢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会被臭骂一顿的,还会被拿棒子殴打,就像军队里一样。我以前也经常揍新兵呢。”
“没人在问你的事。”
“唔,反正似乎会遭到很严厉的惩罚,所以托雄偷偷跑过去找。那是一栋叫觉证殿的建筑物,结果小坂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哦?所以他还在寺院里?”
“是啊。但是从早上念经以后到那个时候,其间行踪不明。完全不见踪影。没有任何人看到。”
“他会不会一直待在那里?”
“不,白天的时候,桑田进出那栋觉证殿好几次。那是他自己的房间,这是当然的。托雄也有进出,因为他是桑田的随从。而且托雄说他把经本忘在那里,也是晚上七点前后的事。”
“连忘掉经本的时间都记得吗?”
“没错。黄昏六点开始,会各自进行修行。_托雄好像在练习诵经。练习时会用到经本,所以那个时候经本还在。后来托雄被桑田叫去觉证殿,经本好像就忘在那里了。那么就是过七点左右,所以小坂是在那之后进入觉证殿的。”
“那么小坂在早上五点过后就如同烟雾般消失无踪,一直不知去向,然后二十点四十分左右,突然从那栋建筑物里走出来。然后呢?”
“就这样。”
“那个小和尚没有出声叫小坂吗?”
“好像没有。托雄当时是掩人耳目过去的。他是偷偷折回去的,才不敢出声叫人呢。听他的口气,当时反而躲起来了。”
“那个……是叫桑田吗?建筑物的主人。他说那个时候在做什么?”
“夜坐。”
“什么?夜漏?”
“夜坐,晚上坐禅。他说他在禅堂里。”
“有人看见吗?”
“没有呢。嗯……?不,有吗?”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夜坐是自主性的坐禅,时间并不固定。常信算是地位相当高的和尚,所以可以在自己喜欢的时间坐禅吧?这我是没问啦。那个时候禅堂里……”
“没人?”
“有人,就是那个和田慈行。他说他也在夜坐,还有慈行随从的小和尚,两个都在。他们三个人一起去夜坐。”
“那不就看到了吗?”
“没看到呢,桑田常信是面壁而坐。所以后来进入禅堂的和田等三个人,说他们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是桑田本人。”
“会认不出来吗?”山下纳闷地说,“不,应该认得出来吧?他们至少会打个招呼吧?入室的时候,说句晚安还是打扰了……”
“不会打招呼的,禅堂这种地方是不可以出声的。”
“像是咳嗽或是从姿势……”
“咳嗽也禁止。而且和尚每一个姿势都很端正,再加上几乎没有灯光,一片昏暗。所以虽然确实有个和尚坐在那里,却不晓得那是不是桑田。而且和尚的发型每一个都一样嘛。”
“这我知道啦。没办法从袈裟还是体型之类的判别吗?”
“就算你这么说,证人都说不知道了,我有什么办法?不问清三十几个和尚每一个人的证词,确认彼此的所在和时间,是没办法知道的。”
“你问了吗?”
“怎么可能嘛!侦讯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个小时。光是问出这些,就不知道费了我多少工夫了。你还吼我说什么回来得太晚不是吗?”
“等一下,等一下,我们两个对骂也没用。我了解你那边的情况了。明白了。”
山下说,菅原不高兴地交换盘腿而坐的双脚。
“话说回来,警部补,新闻发布呢?”
“哦,由本部那里发布。只说箱根山中发现僧侣的他杀尸体……”
“明智之举,这起事件的内情看来很不单纯。”
“菅原,意思是关于凶手……”不知不觉间,山下放低了姿态。山下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屈辱,硬是咽了下去:“你已经有什么想法了吗?”
“凶手应该是明慧寺的和尚。”
“这是根据那个女人的证词推测出来的吗?”
“当然有一部分是。被目击到的疑似凶手的人是个和尚,而距离这里最近的寺院就是那里嘛。而且那里的和尚每一个都健步如飞。我得花上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他们一个小时就能够走完。我想到大平台那里,也只要两个小时半就可以到达了吧。换句话说,他们的行动范围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广。而且他们有体力,区区尸体,可以轻而易举地搬运。凶手就在明慧寺的和尚当中,这一点错不了。”
“你、你掌握到什么证据了吗?”
“证据接下来才要掌握,其实我已经有眉目了。主犯……不,实行犯是桑田常信,但是整座寺院都想要隐瞒这个事实。换句话说,那座寺院的和尚全部都是共犯。这是整座明慧寺串通进行的犯罪!”
“整座寺院的和尚都是共犯?这……”
“太荒诞了是吗?可是今早你不是才断定这是整家旅馆串通进行的犯罪吗?”
“呃,也是啦。但是根据呢?”
菅原不怀好意地一笑,那是一副土里土气的表情。
“动机呀。那些家伙有动机。小坂是直岁,也就是负责建设及修缮的人物。这很花钱,所以他掌控了财务的一部分。那是一座古老的寺院,修缮应该也特别花钱。小坂会动不动找理由下山外宿,表面上好像也是说去筹措物资。”
“这哪里是动机了?难道你的意思是其他的和尚嫉妒可恶的小坂自己一个人独享甜头吗?”
“不是的。小坂好像侵占了寺院的公款,甚至有流言说他除了包养女人之外,还投资了事业。”
“侵占啊……原来如此。那是怎么样?挪用了寺院金钱的坏和尚遭到了天谴吗?”
菅原再次鄙俗地笑了。
然后他打开记事本,结结巴巴地说明寺院本身就很可疑这件事。山下只能够听懂一半左右,不过他将之理解为近似于未经登记的公司行号。宗教的事他不懂,但是他暖昧地想,如果违反法律的话,就应该加以取缔。
“就像我刚才说明的,明慧寺没有檀家。没有檀家的寺院竟然有可以侵占的钱财,这就够奇怪的了。所以有什么不能公之于世的秘密的,是寺院啊。”
“寺院有秘密?”
“财源呀,财源。没有檀家的话,就没有法事可做。明明没有任何收入来源,那里却有多达三十六人的和尚。就算是住在深山里,和尚也不是仙人,总不能喝西北风过活吧,需要维持费。一定有什么钱财的出处。”
“换句话说,小坂掌握了这个秘密财源?”
“没错。所以小坂也趁此之便,中饱私囊。此事败露后,他遭到抨击。但是寺院没办法将小坂所犯的罪公之于世。小坂利用这一点,纠缠不休。最后小坂豁出去了,暗示他要揭露秘密,于是……”
“被杀人灭口了吗……?可是菅原,这实在不怎么合乎现实啊。又不是武打电影,会有那种邪恶秘密结社般的寺院吗?”
“总比秘密结社般的温泉旅馆合乎现实多了。”
这个乡下刑警真是够惹人厌的。山下气愤地思考要怎么反驳,他很快就想到反证了。
“唔……我撤销今早的见解。可是啊,菅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