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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样柔情漫溢的时候,面对眼前这含羞带怯的清柔女子,十八岁的少年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不小心又见到她眼中同样的期待,便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她轻轻的抱住——就在美人入怀之时,这身边的梅林雪地、还有清月琼宇,霎时间全都消失,身畔一片空灵,就像陷入了天蓝色的海洋,其中又闪烁着点点粉红色的光芒。
于是两人就这样轻轻的抱着,一起朝下面无尽的虚空中飞快的沉去;身如落叶飘零,只是没有尽头,也不想有尽头。沉坠之时,身畔又有流光点点,五彩纷华,如飞月流光斩的光轮,又似圣碧璇灵杖的花影,正在身旁不停飞过……
就在这样美好畅快的时节,突然间这四处飞舞的五彩流光,倏然已汇聚凝结成唯一的颜色——一点鲜血一般的猩红,忽然间在少年眼前飞速扩大,不一会儿便将他身旁整个天地遮盖,极天无地,看不到任何景物,眼前只剩下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呀!”
犹在飞坠的少年,却猛然从榻上坐起;伸手抱去,却只是空无一物。
“……”
过得许久,少年才从睡梦中完全清醒;披衣起床,驻立窗前,见到明月皎洁,照在小院中如积水般空明。
“哦,刚才又只是一梦。”
见一切依旧,醒言便返回榻上,倒头重新睡下。只是,过得一阵,只觉得这竹簟如冰,无论怎么静心凝神都睡不着。于是重又起来,回到窗前赏月。默默伫立一阵,回想起方才梦中情景,便返身来到案前,点起半截蜡烛,润墨提笔,在客店预备的素白书绢上落笔挥毫:
“梅蕊好,冰雪出烟尘。袅袅孤芳尘外色,盈盈一朵掌中春。只少似花人……”
刚写到这一句,兴致勃勃的少年却突然停笔,看着这最后一句,目光呆滞,竟如中疯魔。
“只少似花人。只少似花人。……”
口中反复咀嚼这一句,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苦闷悲愁,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正自悒悒不乐,过得片刻,一阵凉风吹过,醒言惕然而惊,彷佛突然得了某种神秘的启示,有一句诗文,不待自己思索,便突然冲上心头。彷佛被鬼神牵引,不由自主他便在雪白纸绢上将它写下。
等回过神,醒言再看看这宛如孽龙一般游动的黑色字体,写的正是:
“一点梅花魄 十万朱颜血”
看着这谶语一般的词句,素来洒脱的少年悚然而惊,没来由便悲从中来,愤懑填膺。
等又过得一阵,被窗外凉风一吹,他才重新醒过神来。这时,他发现自己手中的狼毫竹笔,不知何时已被捏得粉碎。案上那方黑石砚台,也已不见;等低头寻时,发现它已在地上碎成两半。
“嗯,也许清夜寒凉,容易心神不宁……雪宜?”
正在自我解嘲,无意中朝门扉处看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隔壁那位听到响动的女子,已经立在门前。
见到这张清俏的面容,愣怔片刻,醒言才又恢复了往日的灵动,手忙脚乱的去遮案上的字句。而那位颀立门扉之处的清雅女子,却彷佛没看到他的窘迫,只是在门畔柔柔的道歉:
“堂主,对不起。雪宜刚才,只是想试试神人刚刚传授的‘入梦’仙法,却不料搅扰了堂主的清梦……”
“原来……那真的是你!”
听她这么一说,醒言大讶;不过,如果只是来道歉,那倒也好。只是,正当他想要说“没关系”时,却听到一阵低柔的声音悠悠传来:
“刚才听堂主念诗,一点梅花魄,十万朱颜血……雪宜却要和:‘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醒言闻言惨然,正要答话,却见月光中那个清冷的素裳女孩儿,声音颤抖着说道:
“雪宜,和堂主在一起,觉得很好。就算什么都得不到……”
和着这幽幽窅窅的话儿,那支一直摇曳的红烛,也终于燃尽;烛泪流离之时,满屋只剩下清冷的月华……
正是:
寒蕊梢头春色阑。风满千山,雪满千山。
杜鹃啼血五更残。花不禁寒,人不禁寒。
离合悲欢事几般?离有悲欢,合有悲欢。
『仙路烟尘』第十一卷完。
敬请关注本书下一卷:
“青衿浮世傲王侯”
第十二卷 『青衿浮世傲王侯』
卷首词 凌波步晚
云海拥高唐,雾鬓风鬟,约略梳妆。
仙衣卷尽见云岚,才觉宫腰纤婉。
。
一枕梦余香,云影半帆,无尽江山。
几度凭栏听霜管,蟾宫露冷香纨。
……管平潮。圝
第一章 傅粉佳儿,思倚天之绝壁
就在这梦萦魂绕的夜晚,到了后半夜,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清旅之人,渐渐困倚,慢慢就只听得清风敲窗、雨打碧竹之声。
到了第二天早上,等张醒言醒来,再到旅店院中时,发现已是薄雾依稀,日光分明,院里泥地上只是微微湿润,已看不出昨夜还下过一场雨。只有粉白墙垣处扶疏的竹影,正显得分外的翠绿碧洁。
这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隐隐可以听到旅店外街道上商家叫卖声,行人走动招呼声。呼吸之间,又闻到旅店厨房中松木柴烧燃传来的阵阵清香。似乎眼前所有这一切,仍是那样的普通平凡;身边这所有的生灵,也仍按照各自预定的生活轨迹,悠然前行。
只是,虽然眼前的凡俗平淡无奇,但经历过一晚幻梦的少年,再听到这坊间熟悉的叫卖,闻到松炭亲切的清香,心中却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感激之情。
正这样在院中悠然踱步,醒言却忽看到那个惯常睡懒觉的小女娃,现在竟穿戴整齐,正隐在院角一处石头神龛前玩耍。
“咦?今日琼肜倒起得挺早。早早的一个人在玩什么呢?”
看到琼肜早起,醒言有些好奇,便走近过去观看。只是,待他走得近些,却发现有些古怪——原来这小丫头,正在石龛那儿挤眉弄眼,时而瞪大眼睛,时而皱起鼻头,时而嘟起小嘴,不知在干什么。
一见这情景,她的堂主哥哥赶紧走过去,关切的问道:
“琼肜妹妹,是不是肚子痛?”
一听他问话,那个正忙活着皱眉瞪眼的小妹妹,便停了下来,思考一阵,然后有些奇怪的反问道:
“哥哥,我肚子不痛啊?”
“呃……那为什么看你脸上样子,好像很难受?”
听他这么一说,表情严肃的小丫头立即展开笑颜,朝自己的堂主哥哥甜甜一笑道:
“不是的哥哥,其实琼肜正在练习生气呢!”
“练习生气?”
听她这话说得古怪,醒言大为好奇,赶紧追问原委。一问之下,才知这事根源,居然还在自己身上。
原来,上回小琼肜被那个最后灰飞烟灭的玉面仙怪施展邪法,竟真个她心愿,长大成一个神幻瑰丽的大姑娘;虽然前后时间短暂,期间事件惊心动魄,但事后这事儿,便成了琼肜最喜欢听的故事,几乎每天都要缠着醒言讲上两三回。
只是,虽然她醒言哥哥讲故事绘声绘色,很能让人开心;但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每当琼肜喜孜孜说那个好看大姐姐就是自己时,她这实心眼的堂主哥哥便要给她认真分析,说那个大姐姐应该是山间神灵附身后变幻而来——
虽然,琼肜早已决定自己所有事情,都要听哥哥的,但唯独这一点,却让她很是不满。
只是,虽然不赞同哥哥观点,觉得这时自己应该生气;但努力试了几次,小丫头郁闷的发现,自己竟不知道如何对堂主哥哥扮出生气的样子。
于是今天早上,她便早早起来,到这装了面铜镜的石龛前,努力练习发怒的模样。
听了琼肜这番话儿,醒言却是哭笑不得,当即便道:
“琼肜啊,既然这样,你也不必费力演练;哥哥以后不说山神附身便是。”
听他这一承诺,那小女娃儿却叫了起来:
“不要啊哥哥!那琼肜不是白练了一个早上?”
“……”
就在少年不知该如何回答时,那位正出房门的娴婉女子,看得他俩这样,不禁倚门而笑。
不过,瞥见雪宜姐姐也起来,琼肜却突然有些奇怪的问道:
“雪宜姊你夜里到哪儿去了?”
听她这么一问,院内有两人,立即想起昨晚梦中相会之事,脸上便都有些尴尬。正在惶恐之时,却听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又接着说道:
“哥哥,雪宜姊,昨晚我又做了怪梦,看到那些喷火的高山,还有很深的大河,黑洞洞看不到底!”
听她这么一说,醒言倒不怎么在意,只随口问道:
“琼肜,这梦你不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吗?”
“但这次不一样。”
听哥哥发问,琼肜便歪着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梦中情景,然后带着几分兴奋的认真说道:
“昨晚梦里,琼肜已经能飞起来了!”
“我梦见正背着哥哥,飞过那些黑水大河,飞过喷火的高山,一直朝前飞……只是,哥哥昨晚到我梦里了,却没看见雪宜姊~”
——若是在往日,听了小琼肜夹缠不清的梦语,醒言只不过置之一笑,最多也只是打趣几句。只是这一次,他脸上浮现的那几分小妹妹期待的笑颜,却显得有些勉强。
默然无语,思想片刻,醒言便觉得自己已有几分着相,竟为这些虚无飘渺的梦幻之事所迷;自嘲一笑,他便决定还是顺其自然,若真有事,到时也未必无化解之法。
于是这一天,放宽了心怀的张堂主,并未急着带琼肜二女上路,而是去集间闲逛,品尝镇上特色小吃,挑拣合适的首饰衣物。
大约半晌之后,醒言便立在一个售卖自制细小银饰的货摊前,饶有兴趣的看着琼肜雪宜在摊前翻检。看着这姊妹俩不停的交头接耳,交换意见,醒言再想想刚才的一路闲逛,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对讨价还价之事,竟渐渐没了兴趣。呣,一定是自己的道家修为又进了一步。
觉得有些得道的少年沾沾自喜,心情大好,便也弯腰去摊上替二女寻看首饰。待翻到一对银洁小巧的耳坠,正要向二女推荐时,却只觉得脸颊上突然一阵温湿——顷刻后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原来是身旁那个明珑可爱的小妹妹,冷不丁就在自己脸上剥啄一下,竟是当众亲了自己一口!
顿时,周围人包括摊主在内,便个个侧目,脸上神色古怪。
觉察出街边行人神色异样,近来有些敏感的小少女,回头对那些神情古怪的大叔大婶气呼呼说道:
“没见过妹妹亲自家哥哥呀!”
这话一出,少年大窘,立即被这无忌童言逗得颜面瞬间烧红。心念电转之际,尴尬少年赶忙运起急智,编了个话儿搪塞:
“诸位莫怪,这丫头是我娘给我定下的童养媳……呵呵,呵呵呵!”
讷讷说罢,四海堂主便赶紧拉过二女仓惶而逃。
闲言少叙,这日下午,出了集镇,醒言几人便往西北而行。因为他们在镇上打听到,就在西北方向上的郁林郡境内,正是湖泊连片,河渠纵横。水气充足之地,说不定便是那上清走失的水精藏身之处。
一路迤逦,逐渐便不见了人烟,四围只剩下翠碧葱茏的树木;越过那蓬蓬如盖的连片树冠,又可依稀眺得远处那连绵起伏的青苍山麓。
又走得一阵,这脚下的驿路也渐渐变得坎坷狭窄起来。不多时,醒言一行三人便来到一处险要的所在:
脚下这条狭窄土道,一头扎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