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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说的,建生这孩子特乖,特听话,我能找到这么一个好模特才是我的运气呢!”
柏芽儿在院子里找好角度,支起那个巨大的画夹来,然后再画夹对面摆好一把椅子。吴建生就像能看懂她意思一样,自觉地笨重地蹦跳过来坐在上面,摆好一个拙而可爱的姿态,脸上浮起笑容,一动不动。
柏芽儿在画夹这面朝他竖起大拇指,回头对我说:“你看看,多可爱的孩子。”
我不得不承认,吴建生身上确实存在着一种惹人怜爱的东西,不仅仅是因为他乖巧听话,更重要的是他的笑容,那是真正的笑,不掺杂情绪的笑,是面对坎坷命运依旧淡然的微笑。或许我想得太多了,对于他来说,那只不过是一种表情而已。可是,正常的人有谁能够达到这种心境,能够了无杂念的哭或者笑呢?
吴嫂搬出一张木几来放在院子里,又递给我一张小板凳,自己也拿了一张坐下,边纳着鞋底边说:“我呀,就喜欢看着柏姑娘画画儿干活,虽然我是个粗人,什么都不懂。”
我拿起茶来喝了一口,在这个暖融融的秋天,在天高云淡的山村里面,沐浴在阳光底下,看着柏芽儿拿着画笔舒脱潇洒地涂抹着——这才是辋川的气息呀,这才是辋川的生活呀。
但是没有办法,谋杀的阴云依旧没有散去,我还要问一些影响气氛的问题——
“宁嫂,你记得以前的阮家么?”
“阮家?村里面没有姓阮的户啊——哦,你是说以前工厂里面那个姓阮的小伙子吧?记得记得,唉,多好的一家子,一场大火就全毁了。”
我偷偷观察着柏芽儿的表情——很冷静,拿着画笔的手也很平稳,似乎根本看不出情绪的悸动。
吴嫂停下手中的针线,仰头看看远处的天空,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小阮可是个好人,听说还是劳动标兵和先进分子呢!挺进步,挺积极的一个孩子,人家毕竟是念过学堂的,我们家老吴跟人没法比——那时候我是个小姑娘,没有嫁过来呢。村里人那时候都去忙工厂建设了,经常留一些小孩子看村子。小阮的婆姨来的那天,我还瞥见过他们一眼呢。”
“哦?”我顾不上观察柏芽儿的表情了,赶紧问,“她是不是带着两个孩子来的?”
“那肯定了。听说还有一个抱着的小娃娃,要说一个女人家抱着牵着,从那么远的地方倒腾过来,别说是她,我们这些庄稼人都受不了,尤其是还有行李。那天我正好在山头上蹓跶,远远就看见两辆大油布车进了村子,到了阮家新租的房子那边,然后就看见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走下车来。隔着远也看不清楚,只觉得是个苗条白净的姑娘。这时候正巧山底下有人喊我,我就急急忙忙跑过去了,也没有顾得上多看两眼。小时候看见辆油布车是很新鲜的事儿,那时候从县城来人才坐这种三轮车——虽然建厂子来了许多汽车,但是我们这些孩子还是觉得油布车才算车,你说逗不逗?”
“不是还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么?”我不解地问,“你没有看到他?”
“肯定在后面那辆车里面嘛!要不租两辆车干什么?”吴嫂笑着说,“我也是后来才听说那是阮家媳妇。”
“后来大火之后,不是没找到两个孩子么?”
“是啊,不过就算他们跑出去也活不了吧?那时候山上还有狼。”
我猛然转头看一眼柏芽儿,她脸上的表情仍然风平浪静,专注地挥动着画笔——可是,听到这么离奇的故事后,还能保持如此镇静,不恰恰是不正常的表现么?
柏芽儿此时却惬意地抹上一笔涂料,左右端详了一下,如释重负地说:“建生,今天的工作完成了,辛苦啦!”
吴建生好像能听懂她的话,他呵呵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柏芽儿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白兰地夹心巧克力来递给他说:“这是姐姐今天给你的礼物。”
吴建生有点腼腆地把巧克力拿过来,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
“他呀,就喜欢吃糖,但是又不能让他多吃,怕他发胖,对身体不好。”柏芽儿笑着说,“所以每次画画时我都给他带着一块巧克力,作为自己对他的谢意——吴嫂,这是给你的钱,辛苦建生了。”
吴嫂脸上犹过意不去地说:“你看,你陪我们建生玩,还给我钱——柏姑娘,你真是好人。唉,老吴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也不争气……”
吴建生听到吴嫂说父亲的名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嘴里含着巧克力呜呜地说:“爹——土——老鼠——土……”
吴嫂笑着拍着他说:“这傻孩子,你爹是个庄稼人,不跟土打交道还能行?”
我们俩离开吴家出来,吴建生还有些依依不舍,柏芽儿拍拍他的头说:“好孩子,姐姐还会过来的。”
吴建生咧开嘴呵呵笑了,我们朝吴家母子挥挥手向村子外面走去。
“接下来去哪?”我问柏芽儿说。
“来来来,帮我背着画夹,一点眼力价都没有!怪不得你老婆揍你!”柏芽儿把画夹丢到我手里说,“既然有你陪着,那就去趟天坑吧。早就想去那边画速写,但一个人去又有些发怵,毕竟偏僻得很。”
“陈光辉不是经常陪你么?”我问。
“对他不放心。”
“对我就放心?”
“你呀,没什么能耐,也没什么出息,这点最让女人放心了,所以好多女人都愿意跟你说话。”
“喂,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侮辱我?”
“好啦好啦,快点走吧!咱们还可以去那边野餐,我带着吃的呢——对了,那个宁嫂没有大碍吧?她也够不容易的,出了这么大事,那个宁工程师都不过来问问。”
是啊,我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宁工在忙什么呢?他难道真的就一点也不关心宁嫂么?就算不关心她,他难道也不怕宁嫂把他们以前的所作所为揭穿么?怎么他最近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你知道宁嫂的儿子出意外的事情吧?村里人都说是那个阮家的孩子回来报仇了。”柏芽儿忽然说。
“怎么,你也知道这件事?”
“废话,这在村里面是公开的秘密。”
“你怎么看呢?”我故意试探她。
“我的意见?如果当初真是像传言的那样陷害阮家,那么肇事者现在也算咎由自取。”
“你不觉得这有些残忍么?”
“残忍?你觉得父母重男轻女,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就不残忍么?告诉你,在孤儿院中的生活让我再也不相信别人,尤其是那些自以为是、可以左右别人命运的人!”她在山路上停住脚步,似乎有些激动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陈光辉么?就是因为他家出自那种能够决定别人命运的家庭!当他爱护你的时候,他可以帮你摘下天上的星星,或者不是星星,而是星星般的钻石,但是当他觉得你可有可无的时候,他会像当初抛弃我的父母一样甩开我。这就是结果,不用说也能预料到的结果。”
“可是,你都没有尝试过,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你认为我还要无缘无故经受第二次伤害么?”柏芽儿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干巴巴地说。
“这个,我不知道。”我把那重重的画夹摘下来换到另一个肩膀上,“但是,有一点我很明白,没有哪个人的一生都不会遭受伤害的,即使你想逃避,你也逃不掉命运的坎坷。”
“所以我想努力做到像建生那样,宠辱不惊,每次画完他,我都感到很轻松。”她叹口气说,“不谈这个了,说说你是来干嘛的吧,我怎么觉着你们三个人有点神神秘秘的?”
“就是普通的游客嘛,我要写一本关于王维的书,我妻子和小姨子跟着来玩。”我撒谎说,“只是没想到遇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妻子她们姐妹俩向来好奇心就重,难免不像大显身手,所以就神秘兮兮啦。”
柏芽儿信服地点点头说:“有道理。”
秋天是辋川最美的季节,走在山间路上,看着已渐泛黄或者呈红的草木在眼前宛如锦缎般延展开去,真有“连山复秋色”的感觉。大略学美术的人对色彩都十分敏感吧,柏芽儿不停地指着说这一片红叶漂亮,那几棵柿树有意境。我们看看已经日上中天的时刻,就找了个风景殊胜的地方,边吃午餐便欣赏风景。
我们正在吃东西,忽然听见山下不远的一片果林里有沙沙的声音。柏芽儿笑笑说:“肯定是老乡在收果子,走,咱们要两个尝尝鲜。”
她领着我沿山路跑下去,钻进果树林里边望边喊“有人么”。我紧紧跟上她,不一会儿果然看见枝叶晃出现出一个黑瘦的村民来。他往这边看看笑着喊:“是柏姑娘啊,在这边呢!你们想吃苹果还是梨子?”
“一样来一个吧!”柏芽儿在草丛中跳跃过去,一边叫过我来说,“这是沈小姐的丈夫……”
“喂,我有名字的!”我抗议道——第一次这么介绍也就算了,想不到还有第二次。
“怎么,伤自尊了?”柏芽儿嘲讽似的冷笑着,“这是柳鸿图,柳大哥,你的伤好了?”
柳鸿图?!这名字好生耳熟,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就是那个发现古石板,并在看护中受伤的那位村民!
言兄弟吧?沈姑娘前两天还到我家去过,好人啊,大大方方的,还送我一瓶祛痛的红花油呢。来来来,吃苹果,你们带着削皮的刀子呢吧?带着就好,柏姑娘,我这头一累了还是有点晕,不过庄户人没那么娇气,地里的活不能放着对不对?”
“柳大哥,你也是为了看护文物受伤的,村里面就没有什么补偿么?”
“唉,什么补偿不补偿的。我的医药费还不全是公家出的,还要这要那的,那不是没完没了了?不怕你们笑话,这也怪我心贪,当时挖到那石板的时候,还以为能靠它发一笔横财呢!所以说贪心就没有好报,你们看我现在的样子,发财没发成,头倒一个劲儿发晕。”
正在啃着苹果的我和柏芽儿听到这话,不禁失声笑出来。
“那天晚上袭击你们的那两个黑衣人是谁,你们知道么?”
“文物贩子呗!这地方偏僻,离着那些个秦陵汉墓的又不近不远。听说好多走私文物的人现在都在这个地方交货,交了货就卖到国外去。马所长你们知道吧?他抓了好几回人都没有逮到,后来听说上面都派来专员查这件事情了。”
“对那两个黑衣人,你还有印象么?”
柳鸿图脸上闪过一丝惊恐的表情说:“一想起这个我就做噩梦,说实话我至今分不清他们是人还是鬼。不过想来想去,他们还是人,而且肯定是熟人。”
“哦?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当时还听见那个人大口大口喘气,还有他们走路也慢吞吞的,不像电视里面演的那样,‘嗖’一下子就没影了。只是当时他们穿戴得太可怕,我立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