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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推开吴家院子的时候,看见吴嫂正在拼命打扫着一件男人的套裤,她看见我俩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笑着迎上来说:“柏姑娘,言先生,你们来了?建生,快点出来!”
屋里传出吴建生高兴的“呜呜”声,不一会儿工夫,他便紧握双拳抱在脸上,一副可爱羞涩的姿态出现在屋子门口。
柏芽儿一见他,脸上总会不自觉地荡漾出喜悦来。吴嫂拍打着身上沾满的泥土,嘴里边骂着“这个该死的老东西,每次出去都沾惹一身泥回来”,边给我们拿出板凳和椅子来。
吴建生还是乖乖地坐好,摆出以前的那个姿势,脸上浮出微笑,静止不动起来。
“吴嫂,老吴总去哪里?为什么他的衣服这么脏呢?”我想确认一下自己刚才思考得到的成果。
“还不是去宁工那里,说什么做实验,呸,一个土老帽懂什么叫实验!”
我心里差点没有高兴地春暖花开起来,我抑制住自己的兴奋,按照妻子的嘱咐,一直盯着正在作画的柏芽儿。
柏芽儿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她常常举起画笔但不知道把油彩搁到哪里,就那样犹豫不决地干巴巴傻愣着。
“你怎么了?”我故意提醒她。
“哦哦,你看,真是的,今天一丁点儿思路也没有。要不——咱们回去吧?”
我的心跳得厉害,妻子嘱托的关键时刻就要来临了。
柏芽儿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夹心巧克力糖来,递给吴建生说:“建生,来,这是你的礼物。”
建生从座位上蹭下来,迎着和煦的阳光,绽着灿烂的笑脸朝这块夹心糖走来。
“等等!”我一把把那块糖抢了过来,这举动吓得吴建生愕然站在那里,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干什么?”柏芽儿瞪着我问。
“吴嫂,你家里有没有狗或者小动物?试着喂喂这些糖,看看有没有毒?”我从柏芽儿的口袋里把所有的糖都叽里咕噜地掏出来说。
“喂!我警告你,不许虐待小动物!”柏芽儿斥责我说。
“那谁来试毒?”
“你怎么知道里面有毒?”
“因为有人要杀害建生!”
吴嫂吓得面无血色地说:“我们家建生究竟惹谁了,为什么要杀他呢?”
“你难道怀疑我?”柏芽儿厉声说。
“对不起,你有重大嫌疑。”
“好吧,既然你说我有重大嫌疑,那我就给你试毒看看!”柏芽儿从地上捡起一块巧克力来,剥开直接扔进嘴里。
“快吐出来!快吐出来!真有可能有毒的!”我冲上来一把捏住她的脸,伸手使劲朝她嘴里掏去。
柏芽儿飞起一脚把我踢个趔趄,然后捂着嘴骂我说:“你疯啦,我看你才是谋杀犯,刚才一副想掐死我的样子。”
“快吐出来,要不就晚了!”我跺着脚喊。
柏芽儿从地上捡起巧克力来继续丢进嘴里说:“我今天跟你拼了,也不怕发胖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咱俩去你那里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你的巧克力糖包有拆过的痕迹!”我提醒她面对现实。
“哦,那个呀,我早换掉了,有毒的那一包留起来准备上交警察,而这一包,我一直带在身上。”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惊异地问。
“还不是你老婆的鬼主意,今天一早她就来找我,叫我和她唱双簧戏。”她咯咯笑着说。
“好呀!你俩联合起来骗我!”我被气得几乎失去了理智似的暴怒高喊着,“侮辱性的!侮辱性的!”
柏芽儿刚要劝我,这时山沟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不错,是枪声,上次我和樋口在竹林里面也听到过一模一样的声音!
一声同样的枪声再度响起,我早把暴怒抛却到了九霄云外,急匆匆地喊声“不好”,拔腿就往外面冲去。
“喂!等等我!”柏芽儿扯着嗓子喊。
我们俩冲出村子,冲下山坡,冲进山谷,冲到发出枪声的那片树林里面——我们俩惊讶地发现Lina正捂着流血的腿坐在地上,陈光辉紧紧攥住她的手。而前面不远处,小余正朝前面追去。
柏芽儿看到陈光辉和Lina手把手握在一起,脸上掠过一丝说不出的表情。她迅速蹲在Lina面前,问道:“郭小姐,你有没有事?刚才开枪的人是谁?”
Lina虚弱地摇摇头,苦笑着说:“是我玩枪走火了……”
“快给她包扎!”陈光辉把自己的衬衫脱下来,撕成一条条,扔给柏芽儿说,“你给她包好,我毕竟不方便,我马上给医院打急救电话。”
但是没等到他打,我的电话忽然叮叮咚咚想起来,我掏出手机一看,上面是妻子言简意赅的短信:“宁嫂有难,速来!”
“Lina就拜托给你俩了!”我朝他们喊一声,顾不上更多解释便气喘吁吁地朝着招待所方向跑去。
我跑到招待所门前的时候已经是精疲力竭,好在我马上就看到妻子正焦急地等在楼门口。她看到我来,赶紧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指指上面说:“凶手正准备行动呢,我们慢慢上去,来个瓮中捉鳖。”
她回头对门口的两个保安说:“你们把好门,万一有人想要冲出去,立刻逮住他!”
我们刚要上楼,妻子的手机突然也振动起来,她拿起来一看,笑着说:“是马所长,他刚才发短信说,赵景骞企图趁护士不备闷杀徐源,被化妆成徐源的警员给逮住了。”
“赵景骞!”我差点没喊出声来。
“嘘!先不管这个,跟我上来,这里还有一条大鱼。”
我们俩蹑手蹑脚朝楼上走去,快到四楼的时候,妻子示意我趴下。
我和妻子隐藏在楼梯护栏底下,我张嘴想问点什么,但是立刻就被妻子严厉的目光所警告。
右侧的楼道里忽然传来轻微的动静,这动静在万籁俱寂的空楼里面显得格外刺耳,我们完全能够听出来,那是有人在轻轻地走动。
我激动地浑身的汗毛眼儿都紧张起来,妻子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使劲捏了一下,告诉我要冷静。
我压抑住越来越急迫的呼吸,因为钥匙伸进锁眼的喀啦声传来,接下来是一声门响。凭我的耳朵对方位的判断,肯定有人溜进了宁嫂房里!
我站起来想立刻冲过去,但是妻子却止住了我,我俩拉着手,上到四楼,朝宁嫂的房间赶过去。
妻子推了一把房间门说:“从里面锁上了!赶紧踹开它!”
我奋起一脚把门踹开,然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肥头大耳的王国宝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他正一手朝宁嫂的嘴里面塞着破布,一手正把绳子绕到她脖子上去。
“住手!”我大喝一声。
王国宝见事情败露,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子,把皮鞘甩到一边,然后举着寒光闪闪的匕首朝我们扑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右手的壁橱忽然“啪”的一声被撞开,从里面跳出一个女子,飞起一脚就把他的匕首踢飞。然后三下五除二,一把同样寒光凛凛的手铐就铐在了王国宝的肥手上。
先妩拍拍手,看着已经垂头丧气的王国宝,对妻子说:“沈小姐,谢谢你!”
妻子前走两步,忽然身子一斜歪到在房间的椅子上,捂着胸口长长出了一口气说:“总算结束了,总算胜利了,我的心总算能放回肚子里面了。这些天,我真的好累啊……”
十八、
庾养和麹、夏两人信马由缰,沿太白山麓和渭水河滨驰奔西行。途中经过雍州、岐州两地,靠着庾养老爸的脸面,三人在驿站中都受到不少优待,庾养更加放肆地足吃足喝,吃饱喝足后立刻上马赶路。就这样奔波五天,终于进入号称“羲皇故里”的秦州地界。
麦积山是因为“望之团团,如农家积麦之状”而得名的。既然是麦堆,就不可能有多高峻,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从姚秦时代开始,历代统治者和信众便在此开山辟土,或塑或描出一尊尊一幅幅庄严的佛佗、慈祥的菩萨与优逸的飞天来。
如果我们今天来到麦积山,映入眼帘的恐怕皆是黄褐色的沙砾和稀树高草。佛像历尽千年沧桑,早已脱尽铅华、素身矗立,似乎更能让人体味到佛教中“苦集灭道”的义理,感悟到无论是红尘世界还是极乐世界,都脱离不了“众生平等”的思想。
但是在庾养的时代,麦积山却是一座流光溢彩的峰峦。前几年秦州都督李允信的爸爸驾鹤西游之后,他倾尽财力在山上刚刚开塑一座华丽的七佛阁,再加上近年来新塑的佛像,远远望去,赫然在早春的林木微青中悬浮出一座五光十色的须弥圣境来。
庾养遥指着那座庞大的画廊吹嘘说:“我老爹前两年就应秦州都督的请求,给为他老爹造的供养阁楼写了一篇铭呢?我不来行么?你们俩一路上还不是全靠我这张脸混饭吃?”
麹昭嗤笑道:“你那张脸确实能混饭吃,不过你也不亏,每次都把饭吃的满脸都是。”
“我这叫风度,风度!你懂么?你看,夏小姐就懂,对不对?”
夏青君捂嘴偷笑,庾养特意跟她凑近,两匹马似乎比主人还要着急,早彼此对着喷气蹭脸,耳鬓厮磨起来。
麹昭看着愤慨但又不好发作,这两匹马的暧昧简直是给她火上浇油。她催马上前,抵在庾夏两人中间。她的坐骑倒是肯替主人出头,为她不好为之事,直接上去隔开那两匹正在唧咕的马,还怒气冲冲地咬了夏青君的马一口。
夏青君的马受了惊吓,忍不住跳跃起来,它的主人起初并没料想到有此变故,所以未曾防备,一把没有牵紧缰绳,直接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麹昭没想到自己的泄愤会带来如此后果,赶紧和庾养慌慌张张跳下马来,扶起夏青君连问“如何”。
夏青君掸掸沾惹在裙襦上的尘土,笑道:“小事一桩,麹姑娘,你的马妒心好强啊!”
她的这句有弦外之音的话叫麹昭顿时脸如火烧,她无地自容地赔罪道:“夏姐姐,都是我不好。”她再想想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便立刻迁怒于庾养,指着他骂道:“都是你这个混蛋不争气,夏姐姐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宰了你!”
庾养没有理她,因为他正拿着一块玉佩看的出神。
“喂!庾疯子,你在做什么,你听没有听到我说话呢!”麹昭没面子地补上一句,然后跑到他身边说,“你看什么宝贝呢?”
庾养拿着那枚玉佩说“这是一枚鹓雏玉章,我以前曾经见过一次,只有……”
“只有什么?”麹昭想从他手中夺下那枚玉章来仔细瞧瞧,却被庾养直接把手拨开,只见他径直朝夏青君走去,双手捧着玉佩说:“夏姑娘,这是你刚才掉落的东西么?”
夏青君惊呼一声,一把将那块玉抓过来藏在袖里,再看看眼睛直勾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