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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了美冬脖颈上那两颗并排的黑痣。福田工厂原工人安浦被一名奇怪的女子害得丢了工作。那女子的身份至今依然是个谜,安浦唯一记住的特征就是她脖颈上有两颗黑痣。
雅也觉得不太可能,但又觉得美冬肯定干得出来。福田工厂有段时期曾以银饰加工为主,现在还留有雕刻首饰的设备,正因如此,雅也才能满足美冬的要求。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得知了这一情况,才建议自己去那家工厂上班?而且,为确保雅也能在那里工作,她还给安浦设下了圈套,因为他的工作性质和自己相同——难道这只是自己多虑了?
烤鱼套餐吃得干干净净,啤酒也喝干了,雅也站起身。
“今天不要饭团?”结账的时候,有子问。
“嗯。洗完澡想马上睡觉。”
“累了吧?”有子关切地问,“你一个人生活,打扫卫生、洗衣服之类的活怎么办呢?”
“洗衣服嘛,高兴的时候自己洗。从不打扫卫生。”
偶尔过来的女人帮我打扫——这种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房间太脏对身体不好。”有子皱了皱眉,低声说道,“我去帮你打扫吧,我挺会收拾。”
有客人在招呼有子,她扭头答应一声,与雅也道别。他微微点点头,离开了餐馆。
在回住处的途中,雅也想,如果和有子这样的女人生活会怎样呢?他对有子不十分了解,但感觉如果和她在一起,肯定能过上踏实平静的生活,靠着不可能有太大变化的收入,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有子应该不会有任何抱怨,也许会在平凡的生活中找出乐趣,构建幸福的家庭——至少不会给自己施加过多的紧张感。
回到房间,发现门上的信箱上夹着什么东西,拿下来一看,是寄给他的信。雅也既困惑又惊讶。自从搬到这里,从未收到过信,因为几乎没人知道这里的地址。
收信人姓名是打字机打印的。雅也看了看下面,也是打印的字。一看到寄信人姓名,他差点惊呼失声。
上面写着“米仓俊郎”。
雅也从未忘记这个名字。不管手头在干什么,那是的情景总像幻影一样不时浮现在眼前——在发生阪神淡路大地震的早晨,他敲碎了舅舅的脑袋。
为什么会以这个名字给自己寄信?雅也对寄信人的意图作着各种猜测,打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张信纸和一张照片。信纸上同样是打印的字:
我想出售那天早晨的证据,报价1000万日元,低于这个价格拒绝成交。汇款账户为xx银行新宿支行普通账户1256498杉野和夫,预期为1996年3月底。
如在期限内未汇款,则视为交易不成立,今后不会再与你联系。证据将交给包括司法相关人员在内的第三方。
雅也全身颤抖。他看了看照片,刚看了一眼,立刻头晕目眩。照片上正式那天早晨的情景。倒塌的建筑物,倾斜的水原制造所的招牌,还有身穿绿色防寒服的高个子男人。男人正挥舞着什么,他脚下还有一个男人,被压在瓦砾下。
雅也拿着照片颓然跌坐在地。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佐贵子,还有她那未正式结婚的丈夫小谷。他们早就怀疑是雅也杀了俊郎,一直在竭力寻找证据。
这封信是他们寄的?终归找到了新的证据?
但他们绝不会匿名。
雅也再次仔细看了看照片,画面绝对称不上清晰。这幅影像雅也曾经见过,与佐贵子夫妇想弄到手的那盘录像带上的画面酷似,但那盘录像带中没有雅也这样挥手打人的场面。
他想和那盘录像带比较一下,但已不可能:美冬交给他后,他马上亲自烧毁了。
究竟是什么人?雅也正在思索,电话突然响了,他刹那间几乎跳起来。
是美冬,说现在要过来。雅也慌了,犹豫着是否该把恐吓信的事情告诉她。
“怎么?不方便?“
“没,没有。”
“那我现在过去,大约五分钟后到。”
挂断电话后,雅也把照片和信放回信封,塞进工作服的口袋,然后开始换衣服。当他换上运动裤和汗衫时,门铃响了。
“晚饭吃了吗?”刚打开门,美冬就这样问道。
“吃过了。”
“哦,我顺便去了麦劳。”她举了举白色的袋子。和雅也在一起时,她依然用关西方言说话。估计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把麦当劳说成麦劳。
“怎么突然来了,又要做戒指?”雅也问道。
“别说得好像我只有在有事求你时才来,我就是想见你了。”美冬冲他莞尔一笑,但马上沉下脸,诧异地皱起眉头,“怎么了?”
“没,没什么。”雅也移开了目光。
“你脸色不好,感冒了?”美冬伸手去摸雅也的额头。
“没事。”他说着把她的手拨开了。她惊讶地抬头看他。
“对不起,真没什么。”他摆了摆手,“我去冲咖啡。美冬,你吃汉堡吗?”
她没有回答。雅也一看,她正站在那里紧咬着嘴唇。
“雅也,”她冷静地小声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们不是一条心吗?我们不是发过誓吗,如果有什么困难,就应该彼此帮助。”
“真的是……”雅也说不下去了,他被美冬真挚的目光震慑住了。
雅也从工作服里取出信封,默默地递给她。他本不想和她谈起杀死俊郎的事,他一直觉得那是两人都避讳的事情。
读恐吓信的时候,美冬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反复读了好几遍后,她端坐在榻榻米上看着雅也。“能猜出这张照片是怎么来的吗?”
“猜不出来。”
“也猜不出寄信人是谁?”
“勉强说,也许是佐贵子夫妇,但我觉得他们不会采取这种方式。”
“这不是普通的照片,是从录像带中打印出来的。”
“本以为是从那盘录像带中弄下来的,可……”不知美冬能不能明白那盘录像带的含义,不过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那上面有这样的场面吗?”美冬立刻问道。
“我觉得没有。虽然照上了我的身影,却没有这种场景。”
美冬又把目光转向照片,歪了歪头。雅也望着她的脸想,我们真是不正常,谈起杀人竟然像谈论一件小事一般。
她抬起头:“这个,你准备怎么办?”
雅也回答不出。他正一筹莫展时,她就打来了电话。
“你想付钱?”
雅也轻轻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会有一千万。”
“如果有,你就给吗?”
“不知道……”雅也摇摇头。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恐吓信上写得很清楚,若不支付就要告诉警方。那似乎并非单纯的恐吓。”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给钱,我可以帮你出。”
“什么……”雅也望着她的脸。
“可我认为不该给钱。”美冬用手指捏起照片,轻轻摇摆着说,“这是陷阱,而且,一旦掉下去就是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的地狱。如果你认为寄这封恐吓信的人会就此罢休,那你就太天真了。以后他还会提出更无理的要求,估计一生都会缠着你不放,这样好吗?”
“怎么可能好呢?可如果警察知道了就全完了。”
美冬把照片放到桌子上。“我认为那人不会这样干。至少,就算你没有在期限内付钱,他也不会立即报案。那样做对他没有丝毫好处。”
“可又不能置之不理。如果这样拖下去,那人肯定又会想出新招。”
“问题就在这里。以目前的情况,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要想对抗,首先要查明敌人的身份。这需要一定的线索。这次先不理他,就像你说的,这样敌人肯定会作出某种反应。对方不想再被无视,下次估计会采取更为猛烈的方式。这就是我们的目的。人呀,只要一着急,肯定会暴露缺点。”
看着她瞪着的大眼睛、说话时甚至面带微笑的样子,雅也突然想,也许这女人觉得这样运用策略很好玩。
“能像你想的那样?”
“不能任其发展。我们也必须绞尽脑汁想办法,但目前什么也做不了。可以查到这个银行账户的开户人,但肯定是化名。这年头能随意开设虚假的账户。”
雅也也有同感。“看看情况再说……”
“我觉得应该这样。”美冬点点头。
“喂,美冬,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了。”雅也缩了缩下巴,眼睛上翻,看着她。
她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你是想问那盘录像带的事?”
“那东西你是怎样弄到手的?佐贵子他们应该也行动了。”
“那次特别危险。如果晚了一步,肯定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只能说运气好。”
“所以问你是怎样……”
“录那盘带子的是大阪的无业游民。我说要在电视台播这盘带子,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对方的信任,拿到了带子。那人应该和这封信无关。”
“嗯……”雅也没见过那人,不好说什么。
美冬拿起信封凝视。“是麹町邮局的邮戳。如果是关西人,不会只为了寄封信专门跑到东京。”
“指定的银行也是新宿支行。”
“虚假账户这东西在全国各地都能弄到。既然专门指定新宿分行的账户,那里对对方来说肯定很方便。”
雅也也有同感。“可我在东京没有认识的人。最主要的是,在东京的人绝不可能知道那次地震中发生的事情。”
“也许那人在地震发生时住在关西,现在来到了东京,或者一直就在东京,通过某种途径弄到了照片或者录像带……”美冬似乎在眺望远方,“明天我去一趟西宫。”
“去西宫?”
“不论怎样,敌人为了查清你的住所,肯定四处打听过,应该在某些地方留下了踪迹。我去查一查。我现在时间正好比较宽松。”
“我和你一起去?”
“你最好别去,不知道敌人在西宫是怎样行动的。你工厂里也很忙吧,最近不是一直在加班吗?我也总让你干些稀奇古怪的活,把你累坏了。”
“没有,那倒没什么。美冬,你一个人去?”
“嗯,交给我吧。”她用力拍了拍胸口,用真挚的目光注视着雅也,“这对我们来说是第一个难关,但绝不能因为这种事败下阵来,必须闯过去。”
“我明白。”雅也也注视着她的眼睛。
美冬特意在麦当劳买来的汉堡已经凉透。她在炉子上烤了烤,又从冰箱里拿出啤酒。
“只要和雅也在一起,什么都好吃。”美冬咬了一大口汉堡。
雅也也喝了啤酒,然后两人在被窝里抱在一起。好久没有晒过的被子硬邦邦、冷冰冰的,但两人赤裸着紧贴在一起,不一会儿就暖和得几乎冒出汗来。
美冬将手伸向雅也的下身,但他的反应并不太敏锐。她抬头探询地望着他:“还是不放心恐吓信的事?”
她说的没错。雅也明知现在想也无济于事,可信中的内容依然在脑中萦绕。
“没关系,我一定会想办法查个水落石出,看究竟是哪个家伙想让你痛苦。”
雅也一只胳膊环绕着她的肩,空着的那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散发出香味。雅也猜那是她经营的美容院里用的香波留下的。
“喂,雅也,”美冬抬起头,“如果查清了对方的来历,你打算怎么办?”
雅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说实话,他真不知该怎么办。就算查出了对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