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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此人不曾吐露任何真情便在牢房内撕开衬衣结带自缢了。
“此人名叫尼古拉,35岁,是位稀有宝石的掮客。现已查明他最后一个居住点在阿姆斯特丹。
“他已婚,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其妻已受到荷兰警方的审讯,承认她丈夫的活动有一定的规律性。出于业务需要,他经常游离在外。她不记得8月19日这一天他在什么地方,据她所知,她丈夫已有一年多未去瑞士了。”
已婚,同他一样。三个孩子,而不是两个。把衬衣撕开拧成绳子在监狱自缢了!
假如他不自杀呢?假如是别人把他吊起来的呢?假如为了避免被揭露出来造成令人难堪的局而而只有此路一条呢?
令谁难堪?还有没有另外的钱财藏在别处,藏在欧洲其它车站的行李寄存箱里呢?
他想吐,心里厌烦极了。他想去找警察局,一古脑儿地把他身上超负荷的东西全卸下来。他这样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们。
他难以预料今后会有什么险情。但是,人家不会相信他。连多米尼克也不会相信他。她几个星期,几个月地在一旁察颜观色,提一些含义双关的问题,竭力把他说成与过去的他不一致。另外还有谁?
活宝?他每次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依旧同自己打浑。可是他去得越来越少了,当他开起那些无聊的玩笑时,也能让人听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快赶上咱们人才出众的总经理那么漂亮了……遇到什么事儿了,老朋友?……继承了遗产了?……
“说真的,你得找个晚上跟我和我新交女友吃顿晚饭……当然得有多米尼克陪着了……别害怕,现在这位很有教养,不会张口就是粗鲁的话……
“要我说,她有教养得有点儿过分,要我先关了灯之后才肯脱衣服……纯粹是多余,因为一脱光了之后,任你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她都无所谓了……你知道他父亲是干什么的?……税务检杳官……绝妙的关系!遗憾的是我不能对他讲我几乎可以算是他一家人了……”
朱斯坦没有笑,连微笑也没有。
“多米尼克好吗?”
“好。”
“孩子们呢?”
“都好。”
“你呢?”
活宝放声大笑。
“你呀老朋友,我要是真那么以为的话,我就把你送到一位精神病专家那儿去……他一定会觉得你有某种并发症……但愿这不是恋母情结。就咱们俩之间,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始终没弄明白什么叫恋母情结……荒废了的教育。说正经的,你得留神自己的身体……大伙儿都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儿了……总有一天会露馅……这段时间你放心,有我呢,我也不是只在枕头边才收集得到人家说的悄悄话……”
博德兰先生什么也不说,只是暗中观察他,每次从他办公室走出去时总要长叹一声。如果说他对公司各办公室空荡无人感到头痛的话,他也同样痛恨人有病或有心事。他有一句口头禅:“别复杂化,我的朋友……别复杂化……”
他责成夏朗——因为他不喜欢自己亲自去执行——示意让一位女打字员离职,因为她在打他的口述内容时突然不明原因地流起泪来。直到一年后她死时,人们才听说她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将要留下一位生活无着的母亲。竟会有这样的事儿。
星期五。卡尔马借口去看牙早早地离开了办公室:他又该去换公文箱的存放地点了。
今天轮到去东站。仿佛是出于命运的安排,他上班地点和住家附近没有车站,所以他每周得有一两次要穿越巴黎最拥挤的市区。今天他特别丧气,差点撞倒了一个报贩子。
他没有勇气再换一个车站了。车站里里外外挤满了脚着大皮靴,身穿五颜六色的毛衣、肩扛滑雪板的人。他们一个劲儿地往火车上跳。卡尔马的脸被一块滑雪板擦破了。
他在27号箱前躬下身来,从里面抽出公文包,然后朝另一排走去,往52号箱里塞了几个硬币,准备把财宝存放在那里。
他不再注意周围。这几天,他已经完全听凭命运的摆布了,他甚至想过,干脆把公文箱锁上塞进办公室的壁橱里算了,省得那么麻烦,省得那么疲于奔命。
他准备利用周末好好考虑一下这个想法。他已经养成一种习惯,在每一步行动之前都要仔细考虑考虑。这已经成了一种怪癖。他这样做完全是下意识的。他的大脑里好象有一台小机器昼夜不停地在运转着。他常在夜半时分突然醒来,对哪些危险还未曾估计到而冥思苦索。
他身子朝前探着,关好箱子,把钥匙套在身上的钥匙串上。就在他直起腰来的一霎那,他猛地看到了德娜瓦小姐的脸。
“您出门旅行,卡尔马先生?”
他发疯似地大喊了一声,常备不懈的戒备心理暴露无遗:“您刚才在跟踪我?”
“我?没有。您不知道我每天晚上乘火车回拉尼?我同母亲一块住在那儿呀。”
不知道,他从来没有想过瓦莱里·德瓦娜下班以后干什么。她凝神望着他,目光中透出充满保护色彩的柔情。
“您满脸通红。一定有事。我也是,我比平常出来得早,坐完地铁……”
他感到有必要解释一下。虽然他早知道他永远不应该解释,他已经难以抑制了。他受不了这种沉默以及她向他投来的爱恋的目光,愚蠢的爱恋的目光。可以相信突然遇见他的这副样子牵动了她的情丝,如同看到一个小孩子偷吃果酱的场面会令人心软一样。
“我送一位朋友上火车,就在火车开动的一瞬间,我发现我手里拿着他的提包,
第二部
第四章
“卡尔马先生……”
“什么事儿,小姐?……”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办公室,没有让他发现,以致吓了他一跳。她手里还有意地拿着一本速记簿和一支铅笔作掩护。
“您还记得我昨天在火车站对您说的话吗?”
他尴尬地把眼睛转向别处,含糊不清地答道:“我想,是这样的……”
“我希望让您知道这不是些空话……”
一定早有预谋。她今天穿了件他没见她穿过的连衣裙,脸上的脂粉也胜于往常。脂粉虽然丝毫没有改变她那张不讨人喜欢的脸孔,那几乎裹在身上的连衣裙却线条分明地勾勒出那不可否定的躯干。
“我要同您谈谈,卡尔马先生,而且很紧急……”
“我洗耳恭听。”
“不是现在……随时会有人可以从这个门闯进来。”她诡秘而又意味深长地朝他莞尔一笑,深信他明白她的谨慎用心。
“我想起来了……今天是星期六……下午这儿没人……”
“除非老板……”
“博德兰先生去B地了,星期一上午之前不会回来。是我打信和电报订的约会……”
他呆呆地望着她,不知道她还会说些什么。
“您可以和妻子说您有一件急事需要加班……我呢,我已经同夏朗先生说好了……”
“同他说好什么了?”
“我告诉他我的文件归类没有搞完,我情愿今天下午干至二个小时,免得下星期下班后加班。”
“可……”
“两点好吗?”
看上去简直可以让人判断成他向她献媚已久,而她终于应允了一个令他垂涎已久的约会。
“这……”
“我知道您肯定心慌意乱……您等着,下午见……”
他忘记买法庭报了。在喝了三杯,而不是二杯开胃酒之后,他也忽视了嚼叶绿素糖,其实那些糖他已经放进上衣口袋里了。
“你怎么了,朱斯坦?”
“没什么。可能是因为下午还得去一趟办公室……一件很讨厌的事……我们今天早上收到SR的一份新货单……今年来的都有一公斤重了。老板希望我星期一一早就把新产品清单呈交给他……”
“是吗,可是下雨了呀……”
他没有立即悟出这句话的含意。
“你原准备在家干什么?电视里没什么好东西看,我答应孩子们带他们去尝尝克莱芒斯的菜……”
他神魂不定地吃了饭,提前20分钟来到诺义大街。他问守门人:“德娜瓦小姐来了吗?”
“没有,先生。她要来?”
“她要和我一起办完一件紧急的工作……你没见到老板?”
“他今儿早上十点钟同马海尔先生去……”
他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烦乱、焦躁,同时预感到自己处境的荒唐可笑。他一生不是都很荒唐吗?从上幼儿园起,人们不就开始嘲笑这只“蛆”了吗?
听到楼梯上她的脚步声,他便站定在办公室中间。他听出她在自己办公室的四周探寻了一番之后才推开房门。
“听着,朱斯坦……我知道我不该这样称呼你,但是今天我不能不这样叫你……”
她很紧张,由于过度激动,手指在一块有精细花边的手帕上胡乱抓着。
“您知道吗?看着您痛苦的样子我受不了……您理解吗?我敢肯定您已经看出来我是爱您的,而从您那方面,您也没有任何让我泄气的表示……”
他仿佛一下子坠入了浓雾。耳朵听到这些话句,心领了其中的含义,却没有因此便相信眼前这一情景的真实性。他只想喊:“您疯了!您真疯了!……”
拿起帽子,大衣,冲到外面去,到自由的空间去,到那些神志正常的人们之中去,他们不会对他发出这类议论的……
“同事们都同情我,因为我是孤身一人,却不了解您在这儿比任何人都孤独……是这样的吗,朱斯坦?”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
“不,不对,您明白……自从您度假回来几个月之后,您始终在寻找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当一个人象您这样在心底藏有秘密时,处境一定是很可悲的……您肯定首先想到了您的妻子,您的朋友活宝。可就我所知,您没能够……”
她是那样动情,以至两眼闪闪发光,很快就会落泪了。
“您养成了一个习惯,叫我比叫别的秘书都多……您对我进行了研究……这些事情是逃不过女人的眼睛的……好几次您对我欲语又止……”
“我向您保证,小姐……”
“嘘!如果我对您说我知道了呢?”
“您知道什么?”
“也许不是全部事实,我对其余部分也有猜疑……”
“您想象着我生活中有一个女人?”
“现在没了!可能曾经有一个,是八月底九月初的事……您可能是在威尼斯或是回来的火车上认识她的……您回来以后就变了……由于这个女人,您需要钱……对不起,我介入了与我无关的事,但是如果我爱您,如果您是唯一吸引我的男人,这不是我的错。”
她离他只有一米远,开始落泪,竟没有想到要去擦掉。
“这就是我要同您面对面地说的……您是从哪儿弄到的钱我并不很清楚,但我怀疑到了………您这样一位诚实的人也腐化了,倒不是怕被人发觉,而是因为您不知道怎样用掉的钱……你听着,朱斯坦……”
她开始对他以你相称,并且靠近了他,继而扑到他的怀里,流着泪说:“我有积蓄,我用不着它们,因为我母亲和我生活一直很简朴。反正我永远不准备结婚……”
他不敢挣脱出来。他此刻也很冲动,倒不是为她所讲的那一席话,而是由于突如其来的一种怜悯之情。
“你以后能还的……你会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