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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审员,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啊。
霍尔曼坚持要求和那些“有视力”的人一样接受评估,并且威胁要采取法律行动,假如受到任何不同对待的话。他这种动不动就要通过诉讼解决问题的态度,大大地温暖了罗尔和他手下那帮律师的心,而他的残疾更是原告律师梦寐以求的天赐良机。被告律师为了阻止他进入陪审团,曾经挖空心思,想出种种理由,包括说他无法看见未来出示的物证。哈金法官为此曾让双方律师悄悄盘问霍尔曼,而霍尔曼却向他们保证道,他能看见这些物证,只要它们有充分的文字描述。于是法官大人决定增加一名法庭书记官专门负责为物证的描述打字,然后将软盘拷进霍尔曼的盲人电脑,供他在夜晚阅读。这一决定让霍尔曼乐不可支,他再也不提受到歧视要上告的事了。被告方面态度也有所软化,特别是在他们得知霍尔曼从前也曾经是一杆老枪,即使是现在身旁有人吸烟他也并不反感之后。
所以原告和被告双方都对陪审团采取谨慎乐观的态度。里面没有激进分子。没有发现谁态度恶劣。12人全得到过高中文凭,其中2人还有大学学位,另外3人也在大学里读过一些课程。尼可拉斯在所作的书面回答中填的是高中毕业,但他究竟是否真的读过大学,至今仍是一个谜。
案子第二天就要正式开审。原被告双方在为之准备的当儿,都在默默地考虑着一个事关重大的问题,一个他们喜欢猜测的问题。他们定睛望着座位席,第100万次地打量着那12张而孔,在心里反复问道:“哪一个会当上头儿呢?”
每个陪审团都有一个头儿,而头儿正是左右陪审团作出裁决的人。他会很快就冒出来吗?他或许会暂时潜伏,伺机破门而出,夺取领导权?此时此刻,即使陪审员们也无法作出回答。
10点整,哈金法官对挤得满满的法庭扫视了一番,发现人人都已各就各位。他轻轻敲了几下小木槌,人们立即停止了喊喊喳喳的低语,坐得端端正正。他朝穿着棕色制眼的老法警彼得点了点头,说道:“带陪审团。”
所有的目光都转向陪审员席后面的那扇门,首先露面的是露·戴尔,她像一只领着一群雏鸡的老母鸡,后而紧跟着入选的那12位陪审员。他们在指定的座位上分别坐下,3名候补陪审员则坐在折叠椅上。
“早上好,”法官大人满面笑容大声说。大多数陪审员也都点头向法官致意。
“我想诸位在陪审员室里已经自己组织起来了。”他停顿了一下,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扬了扬手上捏着的由露·戴尔散发和收齐的那15份签了名的指示书,“你们选出团长了吗?”他问。12名陪审员一起点点头。
“好!选的是谁?”
“阁下,选的是我。”坐在第一排的霍尔曼·格里姆斯答道。话音刚落,被告方面的所有律师、陪审员顾问和公司代表,全都同时感到胸口在剧烈地疼痛。他们不久虽然慢慢地恢复了呼吸,但却一点也不敢流露出对霍尔曼的真实感情。对这位如今当了陪审团团长的盲人,他们有的只是最最伟大的爱和最最深沉的情啊!其余11位陪审员,或许在为他们的这位老伙计感到难过吧。
“很好。”法官说。陪审团没有闹出什么明显的麻烦就选出了团长,完成了这一规定程序,这使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比这个陪审团更糟的情况,他都见得多啦。有个陪审团一半是白人一半是黑人,怎么也选不出一个团长来后来甚至发展到为午饭的菜单面争吵斗殴!
“我相信诸位已经读过我的书面指令了。”法官继续说。接着,他便把书面指示里已经讲过的一切。详详细细地用口重复了两遍。
尼可拉斯·伊斯特尔坐在第一排靠左边的第二个位子上。他的脸像一张面具,没有任何表情。趁法官滔滔不绝地唠叨的当儿,他开始观察其余的演员,在头部基本不动的情况下,用目光扫视全场。挤在律师席上的那些律师,个个都像时刻准备扑向猎物的秃鹫一样无耻地瞪着陪审员们。他们肯定会厌倦这一套的,而且绝对要不了多久。
在被告律师席后面第二排上坐着兰金·费奇。他那张胖脸和那一把邪恶的山羊胡,通过他前面那人肩膀留下的空当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对哈金正在发出的警告听而不闻,而且装得对陪审员们完全无动于衷,但尼可拉斯知道得很清楚:法庭上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一件能躲过费奇的眼睛。
14个月以前,尼可拉斯在宾州阿伦敦审理辛明诺一案的法庭上曾经见到过他,当时他的模样跟现在完全一样:身材粗壮,神出鬼没。在俄克拉荷马州的布鲁克艾罗,在格拉文一案开庭审理期间,他也曾在法院外面的人行道上看到过他。两次看到费奇这就足够了。尼可拉斯明白,费奇现在已经知道他从未上过北德州州立大学。他还明白,费奇对他的关注,远远超过其他任何一个陪审员;而这当然有充足的理由
在费奇身后坐着两排穿着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他们全都紧绷着股,服装笔挺,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复制品。尼可拉斯知道他们是来自华尔街的那些提心吊胆的小伙子,从今天的晨报上可以看出,股票市场并未对本案陪审团的组成作出明显反应。派恩克斯的股票依然十分坚挺,每股股价达80美元之多。尼可拉斯不禁微微一笑。只要他突然跳起来振臂一呼:“我认为原告应该得到成百万的赔偿金!”那些西装革履马上会拔脚朝门外冲去,而派恩克斯的股票在午饭前就会下挫10个百分点。
特雷科、史密斯·格雷和康派克这3家公司的股票,目前的交易也很正常。
前面几排位子上坐着一群群精神不振的可怜虫,尼克拉斯确信他们就是那些陪审员咨询顾问。现在陪审团已经组成,他们便开始从事另一阶段的工作:注意观察。这些可怜的家伙必须听清每个证人所说的每一个字,并且就陪审团将会对证词有何反应作出预测。他们的战略是,如果某一位证人给陪审团留下的印象十分平淡,甚至具有破坏作用,那就把这位证人拉下台,打发他回家。
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会用另一个强有力的证人来修补损失,但尼可拉斯对此了解不多,难以肯定。他曾经读过许多有关陪审员咨询顾问的书,甚至还在圣路易斯参加过一次研讨会,聆听庭审辩护律师们讲述与大额赔偿金有关的战斗故事,但时至今日,他却仍旧难以说服自己相信:这些嘴尖皮厚的陪审员专家,与一些高级的骗子是难兄难弟。
这些家伙声称,只要观察陪审员的身体对他所听到的话作出的反应,他们就可以对这位陪审员的态度作出评估,即使他身体的反应多么微小也成。尼可拉斯不禁又笑了笑。他假如把指头放在鼻梁上,而且在那儿放上5分钟,他们将会对此身体语言作出何种解释呢?
大厅里其余的旁听者,他很难加以归类。有些人肯定是记者。
另一些是无所事事闲得无聊的当地律师。还有一些则是法庭的常客。霍尔曼·格里姆斯太太坐在中间偏后一点,她容光焕发,为自己的丈夫当选陪审团团长这一崇高的职务而感到十分自豪。哈金法官停住了杂乱无章的唠叨,用手指了指温德尔·罗尔,罗尔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纽好格子上装,朝陪审团呲着满口的假牙,踱着方步走向讲台。这是他的开庭陈述,他解释道,他将为陪审团概述本案的案情。法庭里顿时变得非常安静。
他们将证明是香烟引起了肺癌。或者更精确地说,死者雅各布·伍德这个大好人,在吸烟吸了将近30年后患了肺癌。是香烟杀害了他,罗尔一边拔着下巴底下的一根白色胡须,一边神情严肃地说。他的话说得干脆而又精确,语调抑扬顿挫,能产生他希望产生的那种戏剧性效果。
罗尔是个演员,一个技巧熟练的演员。他那歪歪扭扭的领结,那一嘴咯咯作响的假牙,以及那套无法匹配的服装,都只不过是为了赢得普通人更多的喜爱而已。他决非是完美无缺的。让穿着毫无瑕疵的深色衣服、打着丝质领带的被告律师们,去对陪审员颐指气使大声苛责吧,但罗尔决不会这样干。因为他们是他的人。
不过,他们到底准备如何来证明香烟导致肺癌呢?证据多的是,真的。首先,他们将请来一些当地最最杰出的癌症专家和研究人员。是的,这些大人物目前正在来比洛克西的途中,他们到达本庭后将用毫不含糊的语言和山一样高的统计数字,向陪审团解释清楚香烟确实会引起癌症。
然后原告将把曾经在这家烟草公司工作过的几个人,提供给陪审团。罗尔还没有来得及说出这个想法,脸上早已布满邪恶的微笑了。穿脏了的衣服总得晾一晾嘛,要晾就在这个法庭上晾。确凿的罪证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总而言之,原告方面将证明吸烟导致肺癌,因为香烟中含有天然致癌物、杀虫剂、放射性粒子和石棉状纤维。
到了这时,法庭里谁也不会怀疑温德尔·罗尔了。他不仅可以证明香烟致癌,而且证明起来头头是道,不费吹灰之力。他停顿了一下,用10个短而肥的指头整了整领结,然后又看了一下笔记,便开始非常严肃地谈起死者雅各布·伍德。雅各布是个慈祥的父亲和负责的丈夫。他对家庭一往情深,工作一贯努力苦干。他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又是所属教堂棒球队队员,而且还是个退伍的老兵。他从少年时期就开始抽烟,因为他和当时的所有人一祥,并不知道吸烟的危险。已经当了祖父。等等。
罗尔有一会儿显得过于夸张,但他似乎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立即在遭受损害的地方迅速贴了一块药膏。这次审判意义重大,他说,意义非常重大。原告希望获得,并且肯定会明确要求获得大量的赔偿金。不仅是赔偿实际损害——亦即因雅各布·伍德去世而遭受的经济损失,外加其家庭由于失去他的爱和感情而遭受的损失,而且被告还必须支付惩罚性损害赔偿。
一提到惩罚性损害赔偿,罗尔就开始跑题,有好几次讲着讲着就不知所云。多数陪审员显然认为,有可能获得巨额赔偿裁决这一前景,使他忘乎所以,言不及义了
哈金法官曾以书面指示的形式,同意双方的开庭陈述可以长达1小时。但他也曾以书面指示的形式警告双方不要超过这1小时,否则他将立即予以打断。罗尔虽然和其他律师一样,十分厌恶法官们的大劈大砍,但他更明白还是不和法官大人的时钟找麻烦为妙。他用50分钟就结束了自己的陈述,这里面还包括庄严吁请法庭伸张正义,感谢陪审员们那样专心一致地听他陈词。最后他微微一笑,咬了咬口中的假牙,随即回到位子上坐下。
在椅子上干坐50分钟而又不讲一句话,不做一个宝贵的小动作,你真会觉得这50分钟比多少个小时还要悠长。哈金法官对此有切身的感受,因而下令休庭一刻钟,然后再由被告作开庭陈述不到30分钟,道伍德·凯布尔就已结束了他的陈述。他冷静地经过深思熟虑地向陪审员们保证,派恩克斯公司有自己的专家,它的科学家和研究人员将用清楚易懂的语言向大家作出解释,实际上香烟并不会引发肺癌。不出所料,陪审员们对此表示怀疑,凯布尔没有正面作答,只是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