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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美马坂的眼神很正常。
“阳子!中禅寺刚刚说的是谎言!我的研究没有问题!一直以来让妳吃了很多苦,现在总算可以结束了。只要这个实验成功,接下来就轮到妳了。到没有毁谤没有中伤没有辛劳没有犯罪,不管道德还是伦理都不再有意义的世界去吧。放心,我也会一起去,没什么好怕的。每天都能给妳美妙的记忆。在那里父亲与女儿的关系不再有意义。在那里,任谁都能相爱!我也想让加菜子享受到那个世界,这件事是我唯一的遗憾。对了,送给妳加菜子的记忆吧。这么一来……”
“美马坂先生!你……”
“中禅寺,你就一个人留在那里吧!阳子!来吧,我爱妳!”
“别去!”
木场用力抱着阳子,不让她离开。
突然间,他睁大了他的小眼睛看着阳子。
军服上两道红色线条窜流,滴到地板上。
“木……场先生……”
“阳……”
“请……原谅我……”
阳子离开木场身边,快速抢走了台上的匣子奔向美马坂身边。管线霹哩啪啦地发出声音一根根脱落,各种颜色的液体化作飞沬洒落一地。
美马坂抱着阳子的肩膀趁这一瞬间的空档逃到墙壁边。
“痛!”
木场的侧腹插着手术刀。
木场向前倒下,青木跑到他身边。
“阳子小姐!这样做真的好吗?”
京极堂大叫。
福本慌忙跑到外面,打算去呼叫其它警员支持。鸟口代替他守着门口。
我一步也动弹不得。
阳子叫喊,其声足以撕裂喉咙。
“我要跟这个人一起下地狱!我的故事,由我自己来闭幕!”
谁也不敢动。
阳子抱着匣子,靠在美马坂身边。
带着悲壮的表情,她的脸庞有如化妆后一般美丽。
“阳子。”
“爸爸,这样一来就能继续实验了。”
“——我知道了。走吧,妳不后悔吧。”
鸟口感觉到警官的到来,正当要打开门的瞬间,两人移动了。
“啊啊,电梯!”
我拼了命地大叫。
除了鸟口以外,只有我的位置能看到电梯。
“住手!他们想死啊。”
布满了墓碑般的脏器之匣与血管的地面令全体的动作缓慢。
等到鸟口赶到时,电梯的门已经关起来了。
“糟了!”
阳子与久保与美马坂消失于电梯之中。
“放心,下面也有警官守着。”
抱着木场的青木大叫。增冈恢复了冷静,喊说:
“看清楚!不是到下面,是上面!”
“上面?”
这栋建筑还有上一层吗?
“从电梯可以到屋顶!”
电灯一闪一闪地明灭着。
“螺旋阶梯只到这一层。”
福本带着木下及数名警员进入房间。
轰轰声与重低音。全都,
停止了。
匣中化作一片完全的黑暗。
※
被骗了。
被那个狡狯又残忍的科学家欺骗了。
并没有打算杀死她们。只是想把她们装进匣子里。
为什么会死了?或许女人从一开始就是死的吧?自古以来,人类一直都是为了变得衰弱、腐败而呼吸、吃饭。只是让她们的这个过程提早到来罢了。
只要乖乖地自己进入箱子里就不会死了,因为精神腐败了身体才会跟着腐败。
讨厌被人烙上犯罪者的印记。
到底是放进去的方法不对?是箱子不对?还是拆下的方法不对?所以,在被警察抓到前,
想问出正确的做法。
科学家说:
“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你不被人当成犯罪者。”
“就是让你自己——成为受害者。”
不懂他的意思。
“我教你人体所应有的正确型态吧。”
“人体之中有太多没必要的部位了。”
“不管是内脏、骨头还是肌肉都只是为了让脑髓存活的机械。人体只是脑髓的载体。”
“如此脆弱而危险的载体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们该更换更坚固、更持久的载体才对。这么一来,我们便能存活上百年、上千年。”
“你能区分梦与现实?”
“如果你一生只活在梦里,你何以得知那就是梦?”
“好了,我来为你切除多余的部分吧。不必担心,我办得到。这么一来世人就不会认为你是凶恶的犯罪者,而是可怜的被害者了。别怕,我很清楚你想做什么。你只要安心地在这个匣子里度过第二个人生即可。”
“好了,进匣子吧。”
胸中雀跃不已。
果然办得到嘛。只不过是做法错了而已。
觉得有点高兴。
总算能跟那个女孩子,跟柚木加菜子一样了。
进入匣子了。
脑髓似乎要融化似的,意识一片模糊。但是不管过了多久,头脑中的迷雾依然不散,幸福与不安的境界线摇摆不定。
手脚动不了。声音发不出来。
匣中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只听得到发电机轰然作响的声音,与管线里的液体流动声。
要在这种状态中度过上百上千年吗?
呼吸困难。
头脑麻痹。像触电一般麻痹。
想叫人也叫不出声音。喉咙干燥似火烧。
想使尽丹田的力气才发现,没有腹部。
觉得好可怕。这是地狱。这是永恒持续的无间地狱之拷问啊!
一亿年份的后悔与忏悔席卷而来。
啊啊,真羡慕那些女孩们。那些女孩们就是知道会有这种下场才早早就死去的吧。
对了,植物,当作是植物就好了。植物的杂乱意识能让人变得幸福。
不,或许矿物也不错吧。希望拥有那种无限接近无机物的硬质静寂。
但是我是有机物。
不,我是久保竣公。
还是说,我已经不再是人了?
在我的内部,动物与植物以及矿物开始共处一处。
名为久保竣公的事物已经不再存在。
扩散。
有如雾般,我充满了这个匣子的各个角落。
我成了匣子的形状。
充满了各个角落,恰恰好成了匣子的形状。
这样一点也不幸福啊。
被我杀死的女人们的腐败脏腑充满了我的脑髓。不是人,也不是木石。
在管线中流动的混浊汁液是腐肉的肉汁。
我是大啖腐肉而活的木石之怪。
没错,我是魍魉。
我是充满于匣子之中的莫名其妙的怪物,魍魉。
所以我的实体不在于我,而是在于匣子。
我是,魍魉之匣。
听到许多人声。
救救我啊,我不是匣子,我是人啊。
在太阳穴上用力,似乎感觉到我身为人类的轮廓变得明了一点了。用力,再更用力一点。
“呵。”
我只能发出这个声音。
听见科学家跟人争辩。
是谁?
我尽力专心听。
——这是妄想。
——不实验也不知道。
我绝望了。
被骗了。
我被那个狡狯又残忍的科学家欺骗了。
那个男人,美马坂幸四郎果然错了。
我只是活体实验的材料罢了。
根本没有什么永恒持续的无上幸福。这里只有无间地狱。
放我出去,把我从这个匣子里放出去。
血管连接的也是匣子,
气管连接的也是匣子,
一切的脏器,都是靠发电机运作的匣子。
我变成匣子了。
匣子是为了收纳东西而存在。
变成匣子本身也没有任何意义。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把我从匣子里放出去!
突然摇晃了起来。接在胸口上的大小管线发出霹哩啪啦的声音脱落。
“没问题了,永远的幸福等着我们。”
住口!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盖子打开了。
美马坂的脸出现在眼前。
※
灯光恢复后见到夏木津站着。
“夏兄,你——”
“小关,你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简直像个被活埋的矿工嘛!怪了,怎么大家都一样!”
“你怎么还那么不慌不忙。”
“谁不慌不忙了!我刚刚才在楼下阻止了老头的上吊,并且还把老头破坏得一团糟的电线紧急修理过后才赶来的耶!我可是立了大功劳啊!怎么了,木场修,你受伤了吗?”
“闭嘴,你这个没用的家伙。电梯呢?”
“没问题,能动。”
京极堂打开电梯的门,引领大家进入。
屋顶恰似一座正方形的舞台。
太阳西斜,光辉灿烂的——不对,是皎洁明亮的月亮出来了。
照明只有月亮。
月光的聚光灯照耀着。
阳子茫然自失地站在舞台。
表情彷佛附在身上的妖怪已离去般地安详。
电梯出口附近有个匣子掉在地上。
匣子里装满了大量的不像血液也不像体液的液体。液体散落四处,一直延伸到阳子脚下。
她的脚下躺着美马坂幸四郎的尸体。
表情惊骇万分。
他的脖子被久保竣公,不,被久保竣公的残骸紧咬不放,不像是这个世间所应有的光景。
久保的脖子上清楚地印着指痕。
阳子为了扯下而用力勒紧过吧。
那是我认识的久保的脸。只是,久保已剩不到一半了。
原来这就是匣子里的东西吗?久保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怜、渺小。我感到极度的悲伤。装过他的匣子,应该也是他的父亲兵卫制造的吧?
兵卫知道这些事情吗?
美马坂幸四郎被自己期望的永远生命的实验材料咬死了。
久保竣公变成了与自己热切期盼创造出来的匣中少女们相同形状,也死了。
唯一存活的阳子在月光的聚光灯下,静静而立。
静寂。那股声音已经停止。
木场制止了要向前迈进的青木,然后看着京极堂。
京极堂来到阳子面前。
“阳子小姐。我觉得有点遗憾。我原本并不希望让他死去。”
阳子微笑了。
“给您——添了许多麻烦了。或许还有别的路吧——但我已经选择这条路了。虽然您提示了我许多可走之路——请原谅我。”
然后,深深地低头。
京极堂就这样静静地退后,催促木场上场。
木场看着阳子。
阳子抬头,作出有些悲伤的表情。
“木场先生——对不起,请问您——没事吧?”
“我没事,这点小伤算个屁。”
木场与阳子的视线交叉了,我想这是他们自相遇以来的第一次。
木场向前。
“父亲——死了。他则是被我杀了。”
“嗯,看就知道咧。没受伤吧?”
阳子点头,伸出双手。
“美马坂阳子,以杀人暨伤害之罪名逮捕。”
木场拿出逮捕绳将阳子绑起来。
“拿逮捕绳应该是妳比较擅长吧。”
“咦?”
“恶党,束手就擒吧!”
木场说了这句话后,以他那张凶恶面孔笑了。
我想木场正想着,今后能与阳子正常地交谈了——吧。
夏木津也在现场。
增冈在他背后。福本、鸟口、还有青木都静静地站着。
京极堂看着美马坂的脸。
他肯定很讨厌扮演这种角色。因为,一切的故事毕竟都不是属于他的故事。
不知京极堂是以何种心情送别美马坂的。
我似乎多少能理解。京极堂与美马坂是同类的人。美马坂自己进入了故事之中,又早早就到了另一侧去,所以我这位古怪的朋友想必有些不甘心吧。
月光明亮地反射着太阳的光线,照射在屋顶上的尸骸上。
或许死过一次的光芒不会带给生物任何的影响,但不知会为这两具躺着的尸体带来什么影响呢?
阳子在木场的陪伴下缓缓地下了舞台。
我为了摆脱这股过分的静寂感,按下了升降机的按钮。
在背后月的视线的注目下。
11
十月十四日,我的单行本《目眩》的样书完成了。我带着赠书爬上晕眩坡,拜访京极堂。
老实说这半个月来,我几乎成了废人。并不是事件影响,而是我自己的关系。我本来就是这种人。不过在这段期间,鸟口曾来访过几次,向我报告事件的后续消息。
技师甲田禄介知道一切内幕。
他知道自己造的是什么机械,也知道用在什么地方——
甲田十分清楚美马坂的研究的重要性,他在人品上也很钦佩美马坂幸四郎,认为他是个天才。但是很意外的,他是个热心的净土宗信徒,所以对于美马坂的思想本身长期以来抱持着强烈的疑问。
他说,他在听到加菜子被如何处置后就对一切生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