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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洛只是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那当然是荒谬的。”唐纳森的声音很尖刻,“您清楚地知道那个遗嘱在法律上是有效的,根本没有办法否定。”
“你认为是这样一个情况吗?”
“我不是傻瓜,波洛先生……”
“对的,唐纳森医生,你当然不是个傻瓜。”
“我了解一些有关法律的事情——不敢说了解很多,但也足够了。那个遗嘱当然不能推翻。可为什么您要装成可以将它宣布无效呢?很明显是为了您自己的原因——而特里萨·阿伦德尔小姐暂时还没有领会这些原因。”
“看上去你确信她会有些反应。”
一丝微笑掠过这年青人的面颊。
他出人意料地说:
“我对特里萨的了解要比她所认为的多得多。我不怀疑,她和查尔斯都认为,在一些可疑的事情里能指望得到您的帮助。查尔斯没有什么道德。特里萨没接受好的传统,她的成长过程很不幸。”
“你就这样来谈你的未婚妻——好象她是个豚鼠一样?”
唐纳森的双眼透过夹鼻眼镜凝视着波洛。
“我看没有必要否认事实。我爱特里萨·阿伦德尔,我是爱她这个人,而不是爱她那种品德。”
“你知道特里萨·阿伦德尔对你一片忠心吗?而且她对钱的欲望主要是为了满足你的雄心呀!”
“这我当然知道。我早就告诉您了,我不是傻瓜。但我不打算让特里萨为我而卷入任何可疑的境地。特里萨在很多方面还是个孩子。我完全可以自力更生来发展我的专业。我不是说不可以去接受一大笔遗产。完全可以接受。但那只能在一个短时间内补补缺。”
“事实上,你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喽?”
“这听上去可能觉得我有点自负,但是我有信心,”唐纳森镇静自若地说。
“那么让我们继续说下去。我承认我耍了个花招,博得了特里萨小姐的信任。我使她认为,我将——替她做点不老实的事——为了弄点钱。而她相信了,觉得这事一点也不难。”
“特里萨相信有了钱,人什么事都干得出。”年轻的医生用了人们常说的而不需要证明的真理,语调平淡而客观。
“确实如此。她是那种态度——她哥哥也是那样。”
“查尔斯为了钱可能什么事都干得出!”
“我看你对你未来的妻兄不抱任何幻想。”
“是的。我觉得他是个很有趣的研究对象。我想,他患一种顽固的神经病——我三句话不离本行。我们还是回到我们讨论的问题上吧。我问自己为什么你要采取象你现在这样的行动,我发现答案只有一个:很明显,你怀疑特里萨或者查尔斯一手造成了阿伦德尔小姐之死。不,请不要反驳我!我想你提出掘墓开棺仅仅是一种策略,你目的是要看能有什么反应。实际上,你采取了什么具体步骤去得到内政部关于掘墓开棺的命令呢?”
“我对你直说吧。目前,我还没有采取什么步骤。”
唐纳森点了点头,说:
“我早就这么想了。我想你认为阿伦德尔小姐有可能是由于自然原因而死亡。”
“我考虑到事实可能是这样——是的。”
“但您对这件事拿定了主意了吗?”
“我非常肯定是拿定了主意。假如你有个病例——比如说——看某人象患肺结核,病症也象肺结核,而且血液呈阳性反应——那么好吧,你会认为这一定是肺结核的,是不是?”
“你是这样看法吗?我明白了。那么你现在究竟还等什么呢?”
“我在等最后一份证据。”
电话铃响了。我看见波洛给我打了个手势,我就赶忙站起来去接电话。我听出是谁的声音了。
“你是黑斯廷斯上尉吗?我是塔尼奥斯夫人。请你告诉波洛先生,他完全正确。假如他明天上午十点种能到我这里来,我就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
“是明天早上十点种吗?”
“对。”
“好吧。我告诉他。”
波洛用眼睛向我发问。我点点头。
他转向唐纳森。这时他的神情变了。他显得很轻快——感到很有把握了。
“请让我讲清楚,”他说,“经过我诊断,我这个案子是起谋杀案。案情看上去象谋杀,具有全部谋杀案的反应特点——事实上,这就是一起谋杀案!就这一点而言,没有任何可怀疑的了。”
“我看出你还有怀疑的地方——你还对什么怀疑呢?”
“怀疑存在于识别出谁是谋杀犯——但这也不再是疑问了。”
“真的吗?您知道谁是谋杀犯了?”
“明天我手中就会掌握确凿的证据了。”
唐纳森的眉毛向上一挑,多少有点讽刺的样子。
“噢;”他说,“明天!波洛,有时明天离现在远着呢。”
“相反,”波洛说,“我总是发现,到不了明天就会成功,这具有一成不变的规律性。”
唐纳森医生微笑了。他站起来。
“恐怕我耽误了您的时间,波洛。”
“没关系。互相了解一下总还是好的嘛!”
唐纳森医生微鞠一躬后,就离开了屋子。
二十八、又一个受害者
“他是一个聪明人,”波洛若有所思地说。
“你很难知道他是什么打算。”
“是的,他有点不通人情,可他确实很精明。”
“刚才的电话是塔尼奥斯夫人打来的。”
“我猜就是她。”
我把通话内容重复了一遍,波洛点点头表示同意。
“好的,一切进行得顺利。我想,黑斯廷斯,二十四小时之内我们将见分晓。”
“我现在还有点迷惑不解。我们到底怀疑的是谁?”
“我可真说不出你怀疑的是谁,黑斯廷斯!我轮流考虑每一个人,我必须用我的想象力!”
“有时候我想,你总喜欢使我处于这种境地。”
“不是,绝不是。我可不愿意这样来取乐。”
“你使我打消不了这个想法。”
波洛有点心不在焉地摇摇头。我仔细地观察他。
“要出什么事吗?”我问。
“我的朋友,每当案件快结束时,我总有些神经紧张。如果有一件事办错……”
“可能要出什么错吗?”
“我不这样想。”他停顿下来——皱着眉头,然后又接着说,“我已经做了防止不测事件的准备。”
“那么,是不是我们暂时忘掉犯罪案件去看看戏呢?”
“Ma foi(法语:我的朋友。——译注)黑斯廷斯,这是个好主意!”
虽然我犯了一个小错误,带他看了一场犯罪侦探话剧,但是我们还是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在这里,我想向读者提一点建议:不可带士兵看打仗的戏剧;不可带海员看航海的戏剧;不可带苏格兰人看苏格兰话剧;不可带侦探看惊险戏剧——更不可带演员看任何戏剧!上面任何一种情况出现时,他们那些倾盆大雨式的破坏性批评,对演出都是灾难性的。波洛不断埋怨剧中有缺陷的心理学,戏中侦探英雄是多么缺乏规律性和方法,这几乎使他发疯。那天晚上我们看完戏分别时,波洛还仍然在抱怨说,整个剧情本来在第一幕前半部分就可以全都说清楚。
“但如果是那样,波洛,戏就不用演了,”我向他指出。
波洛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如此。
第二天早晨刚过九点,我进到起居室里,波洛正坐在早餐桌前——象往常一样,用刀子整整齐齐地把信拆开。
电话铃响了,我去接电话。
一个大声喘气的女人声音:
“您是波洛先生吗?哦,是您呀,黑斯廷斯上尉。”
接着是一阵哭泣、喘气的声音。
“你是劳森小姐吗?”我问道。
“对,对。出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我紧紧抓着话筒问:
“什么事?”
“她离开了威灵顿旅店,您知道——我说的是贝拉。昨天下午,我去晚了,旅店人告诉我她离开了。竟没给我留句话!这太离奇了!这一切使我觉得或许塔尼奥斯医生是对的。他是那么和蔼地谈到她,他好象很沮丧,要从现在的情况看,他似乎真是正确的。”
“可现在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劳森小姐?是不是就是塔尼奥斯小姐离开旅店没告诉你一声吗?”
“哦,不是,不是那样。哦,我的天呀,不是。要一切真是那样,那也就没事了。当然我也会觉得事情奇怪,这你是知道的,塔尼奥斯医生曾说过,他怕她不太——不太……,如果您能了解我的意思是什么。他把这种病称为‘受压抑性狂躁病。’”“是的。”(真他妈的是个罗嗦女人!)“可到底出了什么事?”
“哦,天呀——太可怕了。她睡死过去了。她服了过量的安眠药!留下了可怜的孩子!这一切简直太晦气了!从我听到这消息后,我什么事也做不了,只是哭。”
“你怎么听到的?把情况详细告诉我。”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波洛停止拆信。他正听我跟她谈话。我不愿意把我的位置让给他。假如我让他接了电话,很可能劳森小姐又会开始悲伤和痛哭。
“旅店里的人给我打的电话。旅店的名字是康尼斯顿。好象他们从她的包里发现了我的名字和地址。哦,天呀,波洛先生——不,黑斯廷斯先生,这不可怕吗?这些可怜的孩子没有了母亲。”
“你听着,”我说,“你肯定这是一件偶然事故吗?他们认为不是自杀吗?”
“哦,黑斯廷斯,这是多么可怕的想法!哦,天呀,这我可不知道。您认为会是自杀吗?那可太可怕了!当然,死前她看起来确实很忧虑。但是,她没有必要自杀嘛。我的意思是,有关钱的事她不会有什么困难。我正要和她分享这笔钱——真的,我就要那样做了,这也许是亲爱的阿伦德尔小姐生前的希望。我可以肯定这一点!想到她自己结果了自己的生命真是太可怕了——也许她没有……,旅店里的人似乎认为这是偶然的事故吧?”
“她吃了什么?”
“一种催眠的东西。我想是佛罗那。不是,是催眠灵。对,就是催眠灵。哦,天呀,黑斯廷斯上尉,您觉得……”
我也顾不得客气了,把电话挂上。然后转向波洛,说:
“塔尼奥斯夫人她……”
他抬起手,然后说:
“是的,是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死了,对不对?”
“是的,服了过量的安眠药——催眠灵。”
波洛站起来。
“黑斯廷斯,我们必须马上赶到那里。”
“这就是你所害怕的——我指的是昨天夜里?这就是你昨天夜里说的:每当案件快结束时,你总感到神经紧张?”
“是的——我当时怕还会死人。”
波洛绷着脸,面色严峻。在驱车往尤斯顿的路上,我们很少说话,波洛只是摇了一两次头。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认为不是……?会是偶然事故嘛?”
“不是的,黑斯廷斯——不是。这决不是偶然事故。”
“他怎么会发现她到那里去了呢?”
波洛只是摇摇头,不做回答。
威尼斯顿旅店离尤斯顿火车站很近,外观也不好看。波洛拿着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