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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保佑你,埃里克。敲键盘吧,伙计,只管击键。”
“李尔号”喷气式飞机从洛杉矶国际机场升空。城市上空,埃里克在黑暗中向
下眺望着那些星罗棋布的街灯和闪闪烁烁的高速公路。
开始写吧,埃里克极不情愿地作出决定。
机舱里传来沉闷的引擎声,他从一个橱柜里取出那台庞大的打字机。他不论上
哪儿都随身带着它,惟恐它在没人侍候时会有什么闪失。
经过一番折腾,他把它安放在桌子上。他已下令让飞行员不要回到乘客舱。一
块厚厚的隔板将驾驶舱与埃里克隔开。这儿好似他在哈德逊河岸上的府邸,埃里克
可以在严格保密的状态下打字。
这项工作实在令人厌烦。当时在打《弗莱彻的小海湾》的结尾部分,他甚至没
有面对键盘。他曾经看了~周的电视节目,同时让手指按下键盘上偶然碰到的任何
字母。不管怎么样,它没有出差错,自动在编辑。每次节目结束时,他都看一眼这
部奇妙的机器打下的最后一页,希望能看见“结束”两个字。直到有一天,那结束
语终于出现在他面前。
在《弗莱彻的小海湾》取得成功后,他又开始打字。他选了《帕森的小树林》
这个标题,虽然毫无热情,仍耐着性子打出20页稿子。他从自己的经历中得出的结
论是:他从未喜欢过写作,与此相反他只喜欢谈论写作和被称为作家。写作的痛苦
使他望而生畏。所以,每当他无所事事时。
写作就更加缺乏吸引力了。
十分坦白地说,埃里克认为,我应该是位王子。
他尽可能久地推迟打出《帕森的小树林》。钱既然来得这么容易,他就不想遭
受哪怕是一周的痛苦。虽然这一周时间他认为是必需的,以完成这部手稿。
但是杰弗里警告过他。不是没钱了吗? 那么我最好重返金矿,回到那台下金蛋
的打字机旁。作家的帮手称什么来着? 秘书。对啦,那就是我对你的称呼,埃里克
对那台不可思议的机器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秘书了。他无法相信他实际上
成了百万富翁——至少纸上如此——乘坐他自己的“李尔号”喷气式飞机,飞往纽
约,出席“今天”发布会, “明天”发布会,然后在“早安,美利坚”节目上作
秀。真难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
但这是真的。如果埃里克想要继续享受美好人生,他最好像魔鬼般地打字,花
一周时间产出他的第二部书。
喷气式飞机急速穿越夜空。他将一张纸喂进他那“秘书”体内,感到枯燥无味,
便啜饮~杯“香槟王” ( 以法国香槟之父修士命名) ,挑选出一盒《诸圣日前夕
》,放进录像机。他一边观看屏幕上的孩子刺伤大姐姐,一边动手打字。
“第三章……拉蒙娜感到一阵狂喜。她还从未有过这种愉悦。她的丈夫,她的
情人,也从未在她体内产生过这种心醉神迷。是的,那个送奶工人……”
埃里克打了个哈欠。他看见一个疯子逃出了疯人院,看见那个发疯的医生极力
找出那个疯子。一个保姆尖声呼叫。那个疯子被追杀五六次,然而生存依旧,因为
他实际上是个迪斯科舞者。
没看过键盘一眼,埃里克打着字。他旁边的稿纸渐渐堆高。他喝完了第5 杯
“香槟王”, 《诸圣日前夕》录像片也已放完。他看了《异形》,一个被困住的
穿着贴身内衣的女子与妖怪搏斗。在科罗拉多州的上空——埃里克事后估计发生事
故的地点时——他瞥了一眼刚才打出的稿纸,突然发现上面纯属胡言。
他在纸堆中摸索半天,方才明白有半个小时里打出的东西简直莫名其妙。
他脸色苍白,目瞪口呆,差点呕吐。
“仁慈的上帝,究竟是怎么回事? ”
他发疯似的打字, “小流浪汉皮普丢失了她的绵羊。”这便是他读到的句子。
他又打下去: “那只敏捷的狐狸。”后来读到的与这~模一样。
他乱打一气,面对着他的也就乱七八糟。
当他抵达拉瓜迪亚机场时,身边已有厚达2 英寸的一堆狂乱而莫名其妙的东西,
更糟糕的是打字机卡住了。他听到机器内部有令人恶心的吱嘎吱嘎的声音,键钮死
死地动弹不了。他无法再打出哪怕是莫名其妙的东西。出毛病了,他边想边呻吟。
仁慈的上帝,打字机坏了,失败了,完蛋了。
我们俩都完蛋了。
他试着使劲敲打键盘以松动它,结果全部努力只是伤了他的手。主啊,我最好
小心点,搞不好会损坏内部更多的零件。醉醺醺的,他把一床毯子蒙在打字机上,
然后费力地从飞机上搬下来,装进等候着他的轿车。直到第二天他也没在电视采访
中露面。烈日高照,他擦了一把那张憔悴而胡子拉碴的脸,惊慌地对他的司机说:
“去曼哈顿,找一家打字机修理店。”
穿行在卡车间,碰上了交通事故绕道而行,这趟差事花了两小时。最后把车停
靠在三十二大街人行道的另一辆车旁,埃里克跌跌绊绊地抱着他的重物,朝橱窗里
有修理字样的一家商店走去。
“我修不了这东西。”一个青年店员告诉他。
埃里克呻吟着说:“你必须给修一下。”
“瞧这里边的支撑臂,已经破裂。我没有这么奇怪的零配件。”男店员看着这
台机器,被它极丑的模样吓住了, “我得焊上那支撑臂,但是老兄你看,这机器
已破烂不堪,就像穿坏了的衬衫。你在肘部打个补丁,补丁边上撕裂了。你打上新
补丁,别的地方又撕裂了。等你完工,这已经不是衬衫,仅看到补丁了。如果我焊
接好支撑臂,电焊的高温会降低旧金属的强度,这个支撑臂的其他地方有可能破裂。
你得来来回回地跑,直到都是焊接点为止。再说,像这种怪异模样,我可不想捣鼓。
相信我,老兄,我弄不明白这玩意儿。你最好去找制造它的那家伙。或许他能修理,
或许还备有配件。
嘿,难道我不认识你吗? ”
埃里克皱起眉头问: “你说什么? ”
“难道你不出名? 你不是在那个卡森秀上露过面吗? ”
“不,你搞错了。”埃里克闪烁其辞地告诉他,旋即瞟了一眼他那只劳力士金
表,发现差不多已到正午时分。仁慈的上帝,他已磨蹭了一个上午。
“我得赶时间。”
埃里克抓起破打字机,踉踉跄跄地走出大楼,向他那辆车子走去。街上车水马
龙的喧闹声使他心力交瘁。
“去格林威治村。”埃里克不假思索地对等得不耐烦的司机说。
“在这种交通状况下? 先生,正是中午,交通繁忙时间。”
埃里克胃里泛酸。他身体发抖,浑身出汗。好不容易赶到格林威治村,埃里克
疯了似的指点着方向,一边还不停地看手表。差不多是下午1 点半时,他突然有了
一种可怕的念头。噢,上帝,大概那地方已关门,大概那个家伙死了或者停业了。
埃里克已不抱希望。但是透过防风玻璃斜眼看去,他突然见到沿着大街的那个
废品店满是灰尘的橱窗。还没等车停稳,他就蹿出汽车。尽管机器杆子刺痛了他,
他紧紧抱住又笨又重的打字机,摸索到废品店那道吱嘎作响的门,双膝摇晃着走进
那间龌龊、霉臭、狭窄的阴暗房子。
那个老家伙正站在那个老地方——埃里克上次进门时看到他的地方:弓着背站
在一张破损的写字台旁,熏黄的手指间夹着根半英寸长的香烟,愁眉苦脸地面对一
张赛马成绩表。他甚至还穿着那件纽扣掉光了的破绒线衫。像蜘蛛网似的头发,菜
黄色的脸。
那老家伙从赛马成绩表那儿抬起头,目光盯住来客说: “售出货物概不退换。
你没读过那张告示吗? ”
拿着重物的埃里克几乎失去平衡,他难以置信地歪着头问: “你还记得我? ”
“怎么不记得? 我不会忘记那破玩意儿。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不退货。”
“我并不是来退货的。”
“那你为啥要把那见鬼的东西拿回来? 仁慈的上帝,它太丑了,看见它我就无
法忍受。”
“它坏了。”
“那是意料中的事。”
“我无法修好它。修理工连碰都不愿碰,他怕越弄越糟。”
“所以应当扔进垃圾堆。把它当废铁卖吧,分量够重的。你或许可以得到几块
钱。”
“但我挺喜欢它! ”
“你还没有吃够苦头吗? ”
“那个修理工建议说造它的家伙也许知道如何修理。”
“如果母牛也长翅膀——”
“告诉我你在哪儿弄到它的。”
“告诉你这个信息,给我多少钱呢? ”
“一百美元。”
那老头儿满腹狐疑: “我不想要支票。”
“给现金! 以上帝的名义,赶快! ”
“那么钱在哪儿? ”
那老头儿捣鼓了半天。埃里克抽着烟踱来踱去,急得满头大汗。
最后老头儿哼哼唧唧地从地下室出来了,带来一张有潦草字迹的废纸片。
“在长岛上有一处房产,某个家伙死了,我想他是淹死的。让我们看看吧。”
老头儿努力辨认那张废纸上的模糊字迹。 “对了,他名叫温斯顿·戴维斯。”
埃里克抓牢那张破写字台,胃部在痉挛,心脏停跳好几次。 “不,那不可能。”
“你是说你认识这家伙? 这个温斯顿·戴维斯。”
埃里克的喉咙像堵住了: “我听说过此人,他是个小说作家。”他的嗓音显
得嘶哑。
“但愿他没用那玩意儿写小说。情况正如你买下它时我告诉你的那样。
我试着尽我所能让他们留下它。但是物主将死者的遗物~古脑儿变卖,他们不
愿拆零,要么全部买去,要么一件不卖。”
“地点在长岛? ”
“地址在这张纸上。”
埃里克一把夺过纸条,发疯似的抱起那台沉重的打字机,磕磕绊绊地朝门口走
去。
“你不是说我能认出你吗? ”老头儿问, “你不是昨晚在卡森秀上露过面吗
?”
埃里克找到目的地时,几乎已是夕阳西下。在穿越长岛途中,他一直浑身颤抖。
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读者要把他的作品与温斯顿·戴维斯的作比较。戴维
斯一度拥有这台机器,也在它上面写小说。实际上是这台机器在创作,这也是埃里
克与戴维斯的作品风格相似的原因。他们俩的小说属于同一位创作者。正如埃里克
对此保密一样,戴维斯同样守口如瓶,显然从未告诉他的好友或家人。一旦戴维斯
去世,他家里人认为这台旧打字机不会比垃圾更值钱,因此他们将它连同房子里的
其他废品一起卖掉。倘若他们知道有关它的秘密,就一定会留下这只金鹅、这座金
矿。
但是如今它不是金矿了,不过是一大堆垃圾,一件破烂的螺丝和杠杆组成的废
物。
“那座府邸到了,先生。”一头雾水的司机告诉埃里克。
慌张的埃里克打量了一番那扇敞开的笨重的大门,那平坦宽广的草坪和通向雄
伟楼宇的那条黑色路面的大道。它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