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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警方已发现常青生前与你通过电话。”他又埋头在纸上写了几笔,对我挤出一丝虚伪的微笑,“你在案发的公寓楼里,见到了你的叔叔吗?”
“不,连个影子都没有,当我被警察抓住押到楼下,所谓的秘书就消失了,只剩下我的行李躺在路边。”
“能说得更具体些吗?我是说发现死者的情景。”律师轻轻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说,“有一条对你最不利的证据——警方逮捕你的时候,你正紧握杀人的凶器。”
“Shit!”我终于忍不住用英语爆了粗口,随即尴尬地摇摇头,“Sorry,我有些激动。”
“没关系,我常遇到这种情况。高先生,在向陪审团解释之前,能否先对我解释一下?”
“案发那天晚上,我走进公寓楼的513房间,看到餐桌上放着一把刀,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我想看清字条上的字,便毫无防备地拿起刀子,看到字条上写着‘DAY DREAM’。”
“DAY DREAM?”
“没错,是手写体的英文字,‘DAY DREAM’,用中文说就是‘白日做梦’!”
最后这句中文是说给莫妮卡听的。
“高先生,根据警方提供的证据,在勘察命案现场的过程中,确实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正如你所说写着‘DAY DREAM’,这个会成为一项重要证据的。因为你要看清字条上的字,所以拿起了盖住文字的刀子,是不是?”
“没错!这几个字引诱了我拿起凶器,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案,同时诱骗我成为杀人嫌疑犯。”
“虽然很离奇,但未必没有可能,也许陪审团会相信吧。”
辩护律师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我生气:“我说的都是真实情况!请相信我!”
“好,我当然相信,请不要激动。高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警察发现你的时候,你身上沾有死者血迹?手上仍然握着那把凶器,为什么不把刀子扔掉,反而拿着刀子去坐电梯呢?”
“当我看到‘DAY DREAM’这行字,我就被彻底激怒了!接着在里面的房间,发现常青的尸体。也许是凶手故意放的,我被一把扫帚绊倒,不幸地倒在死者身上,沾上了他的血迹。当时我太紧张了,手指完全僵硬,惊慌失措地握着刀子往外跑,倒霉地遇上了两个警察。”
“确实很倒霉!”
萨顿律师又拧起了眉毛,我的读心术告诉我——他心想“这家伙是在编小说吧”。
“我根本不知该怎么解释,听到了警察的米兰达警告,干脆一个字都不说了。”
“高先生,好在情况还不算最坏,因为现在没有任何人亲眼看到你杀死常青,也没有任何录像证据。即便警察看到你握着凶器,也只能算间接人证。”
算是安慰吗?起码我没有死定:“只要抓到真正的凶手,我就可以洗脱清白了!”
“前提是能够抓到的话——这桩案子的难度还是很高的,也算是对我自己的挑战。但请你们放心,法庭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莫妮卡也按了按我的肩膀:“努力!”
“高先生,由于常青是美国公民,根据案发地阿尔斯兰州的法律,你将在马丁?路德市地方法院受审,估计最快下个月就会开庭。”
“我还要留在这个鬼地方一个多月?”
“假设你第一次开庭就被无罪释放——但这个可能性不大。”
“我们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莫妮卡又插了一句话,看着我的眼睛问,“你有信心吗?”
“我要作无罪辩护!”
一周之后。
我差不多已适应看守所的生活,偶尔也和同室的嫌犯们说几句话,故作神秘地打几个手势,看起来像黑道动作,抑或某种中国功夫架势。我的到来成为了传奇,何况是以杀人嫌疑犯的身份。每天放风在狭窄的天井,越过高墙与钢丝网,眺望远方落基山的积雪。极少有人来与我搭话,牛高马大的暴力罪犯们,遇到我也得退避三舍。
饮食还算不错,起码不用为填饱肚子担忧,如果身体闲得发慌,还有台球室与乒乓房。但我很少参与体育运动,倒是经常去阅览室,可以看到许多报刊杂志。最新一期《TIME》周刊,几乎全是金融危机的特别报道。看来美国已难逃厄运,正竞选总统的奥巴马与麦凯恩,也将如何拯救美国经济,作为最重要的竞选议题。
这期的《TIME》有篇关注天空集团的文章,作者深谙财经圈的内幕,为读者撩开天空集团的神秘面纱——
这家顶级跨国企业巨头,不像美国其他大公司,比如通用汽车、通用电气、IBM、微软、英特尔那样经营各自专业领域。天空集团更像东亚的财阀集团,比如日韩的三菱、三星、LG,从能源、金融到高科技几乎无所不包,经营范围之广令人惊叹。在某个行业里天空集团并非最强,但集团旗下各子公司加起来,却可能超过美国任何一家大公司。集团的亚洲家族式经营策略,与美国企业文化格格不入,因此也饱受各界非议。至于集团董事长,据说是一位华人,也是公司绝对控股的自然人,多年来隐藏幕后,从未在媒体上露面。如果此条消息属实,他将是全球最有钱的华人,超过李嘉诚数百倍。
文章并没有透露天空集团大老板的名字——管他叫什么?他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高能,也不是他的侄儿,现在却要以高能的名字,接受谋杀罪的审判——不知道这个阿尔斯兰州有没有死刑?如果还是像以前一贯倒霉,最终冤枉地坐上电椅呢?
天杀的命运!你送我跨越太平洋到美国,就是要体验电椅的滋味吗?
绝望地抓紧《TIME》封面,就像电流贯穿身体,将脆弱的心脏刺激到极点。
对不起本期这位封面人物了。
忽然,狱警在后面叫了我一声,通知有人来探视我。
律师又来找我研究案情?
走进探望室,却只看到莫妮卡一个人,疲惫的混血容颜,穿着休闲的毛衣,还将头发扎在脑后,感觉与以前很不一样。
“你——终于来了。”
已经在牢房里等了她七天,当然也不指望她天天来探监。
“萨顿律师和法官沟通过了,由二十三人组成的大陪审团,将决定是否对你进行起诉。”莫妮卡停顿片刻,没有在我脸上找到什么希望,“不必奢望了,你肯定会被起诉。”
“接下来的程序呢?”
“根据阿尔斯兰州的法律,起诉后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被告认罪,另一种是全面审判。如果被告愿意认罪,可以在量刑上从轻,这就是所谓辩诉交易,为了降低政府的审判成本。”
“不,我绝不认罪,我没有杀人!”
“当然不能。”她将头凑近我的眼睛,却低头躲避我的读心术,“全面审判就是电影里经常看到的,十二人组成的小陪审团,还有法官、被告、检察官、辩护律师、证人……唇枪舌剑、旷日持久,非常残酷,经常有人精神崩溃。”
面对她低落的情绪,必须表明我的态度:“我不怕,我们会获胜的。”
“很好,关键在于你自己。”
我回想起上次和律师说的话:“对了,我说过有人开车带我去案发的公寓楼,那个人自称天空集团大老板的秘书,你们有没有调查过机场的录像?”
“萨顿律师去机场查过监控录像,但非常遗憾——马丁?路德市的机场年久失修,许多摄像监控设备无法运行,没找到你说的那段录像。”
“该死!我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了,美国最破的阿尔斯兰州,最适合做谋杀的陷阱!这是精心策划好的地点,才会煞费苦心地骗我过来。”
“让你来马丁?路德市的人,不正是死者常青吗?难道他设置陷阱?杀死自己来陷害你?”
“不,这太变态了!常青要害我易如反掌,何必牺牲自己的性命?”
“你还真把我的假设当真了?”看起来像是对我的嘲笑,莫妮卡狠狠白了我一眼,这才显露本色,“警方的验尸报告显示,死者是被外力捅死的,可以排除自杀可能。”
“常青为什么要骗我呢?天空集团?全球CEO?高思国?根本全是骗局——结果却是他自己死了?”
无法想象,陷入密室杀人的迷宫,莫妮卡却露出诡异眼神:“也许,常青并没有骗你。”
“什么意思?”
“两个月前,我在美国雇用了私家侦探,调查常青的底细——他在全美几乎每个州都有房产,包括最偏远的阿尔斯兰州。他还拥有许多股票和债券,包括控股太平洋中美医院的医疗集团。常青的身家起码有几个亿,却没有家庭和子女,也没有任何公司实体,谁都不知道他的财产来源。”
“你是为了这个才回美国的?”
“不,还有其他原因。”莫妮卡又正襟危坐,“命案发生一个月前,天空集团全球CEO高思国,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说他唯一的侄子高能,即将飞来美国寻找叔叔。打电话的人自称高家世交,说高能正面临危险,必须万分小心不能泄露行踪。高思国并没有明确答复,一直等到案发两天之前,才主动与那个人联系。对方说高能已到了美国,见面地点在阿尔斯兰州马丁?路德市,案发的那栋公寓楼。”
我急迫地想要知道:“高思国真的去了吗?”
“是,但他从事一贯谨慎小心,事先派私家侦探调查了那栋楼,又有十几名带枪保镖陪同,在案发当晚飞到马丁?路德市。当他的车队悄然抵达荒凉的公寓楼下,忽然接到又一个神秘电话,告诉他楼内潜藏危险——这时距离你到达公寓楼,还不到二十分钟。于是,高思国的车队立刻掉头,离开公寓楼原路返回机场,当晚飞回了纽约。”
“该死!大概这时候的常青,正在楼上等着高思国吧?接着凶手就上楼杀了他!”
“我去电话公司做过调查,给高思国警告的那个电话,与拨911让警察来抓你的是同一个号码——就在公寓楼下的公共电话亭。”
“明白了,那个打电话的家伙,就藏在电话亭里,看着高思国的车队离开,才跑到楼上去杀人的。”我站起来焦虑地走了几步,“那个警告电话说的是中文吗?”
“没错。”
“可是,不可能是那个吴秘书,那时候他正在机场接我呢,不可能分身跑到公寓楼下。”
“根本就没有什么吴秘书,高思国确实有高级秘书,但却是一位黑人女士。天空集团的美国总部,也没有你所描述的这个人。”
“冒牌货!”我深恶痛绝地回忆那张面孔,“他说自己姓‘吴’,就是‘无’的意思,查询结果就是无此人!”
“何必骂别人?其实,你自己也是个冒牌货!”
莫妮卡冷冷地在耳边抛出一句,像刀子扎进我的心脏,让我捂住心口:“你——是!我是冒牌的高能,反正你早就知道了,我也用不着怕你。”
“不,你应该怕我的!我看你一直都很怕我,否则为什么要瞒我?为什么坐上飞机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说出你的真实目的?为什么来美国?为了冒充高能,见到高思国吧?”
连珠炮似的提问让人心慌意乱,显然有备而来,我只能低头说:“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明知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