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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像是一口在逐渐干涸的泥塘,填满了浑浊与绝望。更让燕长锋感到极不舒服的是,眼前的苏阳,表情特别不自然,仿佛在蹩脚地模仿着另外一张脸。燕长锋确信之前不久刚见过这张脸孔,但却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又是谁。
燕长锋沉浸在震惊之中,以至于忘了回答苏阳的质问。倒是王先生接过话来:“我你应该认识的吧,就是504的,住你楼下。这位则是市公安局的燕警官。我们进来,是为了调查你刚才为什么吊在我窗口,装神弄鬼吓人。”
“哦?”苏阳神情冷漠地说:“我为什么要半夜吊在你窗口装神弄鬼?再说了,这窗户早就钉死了,我怎么爬得出去?”
王先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走到窗户边,仔细观察起来。才第一眼,他就脸色大变,若不是及时扶住墙,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燕长锋放眼望去,呼吸亦是跟着一紧:那窗户果然被一长溜的钉子密密麻麻地封死掉,钉头上的锈迹显示其封死的时间至少在一年以上。诡异的是,窗户玻璃上贴满着黄纸,纸上乱七八糟地画着符号,初看起来像是镇鬼的符,但仔细再看,却发现不对,那些像是胡乱涂鸦的图形,竟然都是眼眶和眼睫毛所组成的眼睛,但全都没有眼珠子!你可以想象人被无数只没有眼珠子的眼睛盯着的感觉,那就像是置身坟场,跟无数的鬼魂幽灵在一起!
有冷气自燕长锋张开的毛孔注射了进去,在皮肤表面反应形成小疙瘩。他强忍住心头的难受和恶心,问苏阳,“你叫什么名字?”
“张成廷。”报的名字果然与老刘说的一样。
燕长锋皱了一下眉头,说:“可以查看一下你的身份证吗?”
张成廷从床头的钱包里掏出身份证,面无表情地递给燕长锋。
燕长锋瞄了一眼,心像高山响鼓一样地“咚咚”响了起来。他终于明白,苏阳所模仿的谁,就是身份证中的张成廷,也就是原先居住在上领公寓704的神秘黑衣房客!
燕长锋再次仔细辨认了一下身份证上的照片,与眼前的苏阳对过。不错,两个人的轮廓是有六七分像,足以欺骗过一般人的眼睛。但燕长锋以受过训练的专业眼光,很快就找到两人的诸多不同点:首先,张成廷的眼睛上梢有一道细微的伤疤,苏阳没有;张成廷的耳朵与脸型不成比例地小,苏阳却是正常的;还有,苏阳的眼睛比张成廷要大一点,五官也稍微协调一些。
如果说外表仅有六七分像的话,那么神情就有八九分像!尤其是略微眯起眼睛的神态,活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燕长锋暗暗吃惊:究竟是苏阳顶替了张成廷的身份呢,还是张成廷借用了苏阳的身体?
燕长锋极力地把这种荒唐的疑问自脑海中驱赶出去。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他所接受的一个事实就是:张成廷已经死了,自四年前被发现离奇暴毙于上领公寓704后,他的尸体经法医解剖检验,随后已被火化,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张成廷的影子,除了一个名字!
燕长锋把身份证还给苏阳,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是做什么的呢?”
“在一家广告公司当文案。”
燕长锋更加证实对苏阳身份的确认。不管他怎样地伪装成张成廷,他烙印在大脑中的教育背景和知识技能却都无法改变。他紧盯着苏阳的眼睛问:“哪里人?”
苏阳的眼中现出茫然之色,“我哪里人?广州的吧。”
“广州的?那好。”燕长锋招呼王先生,“你用广东话跟他交谈一下。”
王先生惊魂未定地一步一步地将身体从窗户边拖到床头,用广东话跟苏阳打了声招呼:“你好(音:nei hou)!”
苏阳直勾勾地看着王先生,没有应答。
王先生原本就双腿发软,苏阳僵直的眼神就像是加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跌坐在地,背部不停地抽动着。
燕长锋没有心思去安抚王先生的恐惧,他目光坚定地看着苏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叫张成廷,而是叫苏阳;你也不是广州人,而是福建人;今年30岁,而不是33岁。四年前,你也是在做广告文案,不过是在一家美资公司,叫做安阳。”
“苏阳,苏阳。”苏阳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更加涣散了,“好熟悉的名字,不过我叫张成廷,不叫苏阳。”
燕长锋看着苏阳的眼神,不禁动摇了起来。他觉得苏阳并没有在装,或者想要去掩饰什么,而是真的忘记了自我,并且被强迫接受“张成廷”这个名字和身份。可谁能够将这些观念灌输进他的意识中呢?“鬼附身”的想法又像个幽灵一样地爬上燕长锋的心头,让他的手脚变得冰冷。
燕长锋稳定了下情绪,想了想,决定换个方式来唤醒苏阳的记忆。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像拉家常一样地与苏阳聊了起来:“你知道这房子是谁租的吗?”
苏阳看着燕长锋,眼神中的破碎与无力让人不敢与之对视,只有经历致命性打击、心如槁木的人才可能有这样的木然眼神,“谁租的?不是我租的吗?”
燕长锋深吸了口气,说:“不是你租的。而是你女朋友赵利蕊租的。”
一道光芒在苏阳的眼中闪过,但随即攸然即逝,“我女朋友?赵利蕊?她在哪儿?我怎么就没有印象呢?”
“她在青栏镇,朱素的家乡。你知道吗,朱素的家乡!”燕长锋接近绝望地对着苏阳喊道。
“朱素”的名字仿佛就是个指令,黑猫一阵旋风般地从屋外窜了进来,在离燕长锋只有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对他呲牙咧嘴着,身上的毛根根竖起,大有只要燕长锋敢再多说一句,它就会把他撕成碎片的架势。
燕长锋想起刑警陈昆被它扯掉一只眼睛的经历,顿时紧张起来,把手枪拔了出来,打开保险,死死盯着黑猫,只要它一有动静,他就决意扣动扳机。
旁边的苏阳以手捧住脑袋,似乎陷入了一种无边的痛苦中,嘴中“呜呜”直叫。那声音,就像是人被狼咬住了喉管后的呜咽声,听着燕长锋既惊心又难受。
黑猫许是感觉不妙,恶狠狠地瞪着燕长锋,嘴里“咕嘟”了一声,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依然保持着攻击的姿势。
燕长锋突然想起他们刚进来时,“苏阳”对他说的那句话,不禁脱口重复了一遍,“你终于来了!”
旁边的苏阳像被电击一样,全身一抖,猛地抬起了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燕长锋,对他咆哮道:“你说什么?”那眼神,已褪尽之前的涣散与无力,代之以野兽般的凶狠。
燕长锋心头一阵地收缩。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苏阳比黑猫更具威胁性。因为黑猫虽然凶狠,但毕竟只是只畜生,与人积比他大十数倍的人相斗,无疑是落了下风;何况燕长锋即便真的抵挡不住,还可以开枪,杀死一只疯了的畜生并不算什么罪过;但苏阳就不同,就算不计杀人的刑律罪行,单他是602凶案的唯一活口、最大的破案线索这一点,就让燕长锋无法下手。
燕长锋犹豫了一下,慢慢地退到墙角,背贴着墙,避免到时苏阳与黑猫前后夹击,让自己陷入背腹受敌的被动局面。确认可以暂时抵挡一下黑猫和苏阳的同时发难后,燕长锋把心一横,重复一遍说:“你终于来了!”
黑猫像预感到世界末日来临一般地哀鸣了起来。它怨恨地看了一眼燕长锋,全身的毛渐渐平伏了下去,蹒跚地转身走出卧室。
苏阳被未出现燕长锋想象中的抓狂局面,而是始终静静地坐着,似乎有一双温柔的手在他脑门上轻轻地抚摩,将他眼神中的戾气渐渐消去,变得澄澈。终于,燕长锋所熟悉的那一个苏阳形象回来了!
“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苏阳默默地念诵了两遍,霍地站起,环顾四周,焦灼的目光最后落在燕长锋身上,“这是哪里?你们又是谁?赵利蕊呢,她去哪里了,是不是你们把她给带走了?”
燕长锋看着苏阳,心中半喜半忧,喜的是苏阳看样子是恢复了记忆,忧的是他的记忆好像只停留在两年前,而对他化身张成廷的经历,却忘得一干二净。难道他的身体里真的同时安放着两个灵魂,一个叫苏阳,一个叫张成廷?
对着苏阳质问的目光,燕长锋只得先把所有的疑问都放在一边,回答道:“我叫燕长锋,是广州刑警大队的,这位王先生是住你楼下的。还有啊,这里是步云花园7栋604,就是原来赵利蕊租的房子。自两年前赵利蕊失踪后,这里就一直是你在居住。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两年前?”苏阳失声道:“我在这里住了两年?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是不是这两年中我一直都在昏迷?”
王先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彻底地被苏阳弄傻了。
燕长锋反问道:“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我叫苏阳啊,怎么了,有问题吗?”苏阳被燕长锋弄得一头雾水。
“哦。”燕长锋淡淡地说:“但在我们之前进来时,你说你不认识苏阳,而自称叫做张成廷。”
“我为什么会用他的名字?”苏阳惊讶地叫了起来,“那我都做了些什么?”
燕长锋警惕地看着苏阳,“这么说,你认识张成廷?”
苏阳犹豫了一下,说:“算认识吧。但我真正知道他的身份时,他已经死了。”
“是怎么死的呢?”燕长锋紧追着问,心里“怦怦”直跳,感觉案情正在他面前渐次明朗起来,答案似乎触手可及。
“你先别问我那么多。”苏阳焦躁地说:“反正不是我杀的。我只想知道,赵利蕊她到底怎么了?你说她失踪了,失踪是怎么个概念,人找不到了,还是……”
燕长锋抓住苏阳的心理,说:“她没死,但下落不明。我们之所以找你,也是想了解你跟她之间的关系,并提供更多的线索,以方便进一步查找她的下落。”
苏阳失魂落魄地坐了下来,用手揪住头发,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良久,他终于开口,哑着声,将他自上领公寓逃出后的经历,选择重点部分讲述:他在梦游的状态下来到朱素的故乡,两年后无意发现,自己所住的对面院落,就是朱素的旧宅;为解开重重的谜团,他夜探朱宅,遇见朱素死去的奶奶,听她讲述朱素的悲惨往事;他按照朱素奶奶的指示,在朱宅后院中挖出朱素妈妈的旧情人尸骸,又自前院的井中捞起朱素产下的六眼怪胎尸体;在朱素的“指引”下,他重返广州,深夜潜入步云花园602,遇见屋子的新主人赵利蕊,一起遭遇朱素生前收养的神秘黑猫驾御万千老鼠袭击他们的惊魂经历;他在赵利蕊的帮助下,催眠进入潜意识,却发现潜意识被封闭住,无法突破,还差点造成精神崩溃;他和赵利蕊找到朱素父母,发现指使杀害朱素的幕后凶手,竟是朱素父亲,而后者也在朱素“鬼魂”的惊吓之下,中风变成了植物人;他成功进入杀害朱素的凶手黑衣人的房子,找到失踪的四个人头,但受电脑上的眼睛所催眠,举刀自裁,幸为黑猫所救;他和朱素分析在黑衣人电脑上所找到的资料,确认了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黑衣人在朱素父亲的要挟之下,杀害了朱素,却惊恐地发现每天床头自动会出现朱素人头,为寻求解脱,他设计引诱苏阳进入了朱素的命案里;苏阳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