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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长锋一字一句地说:“毒品!”
苏阳难于掩饰心头的震惊,“你说什么?”但随即联想到中年妇女之前说过的:朱素声称,朱盛世在卖让人吃了后会抓狂的面粉,顿时醒悟过来,“我明白了!是朱盛世一伙暗中操纵白粉生意,但被朱素揭穿,所以他们才对她下毒手,以杀人灭口。”
燕长锋直直盯着苏阳,“你为什么确定是朱盛世在卖白粉?是不是你刚才采访获得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苏阳点了点头,说:“不错。”将与中年妇女交谈得到的信息一五一十地讲述给燕长锋,临了说:“毫无疑问,朱素在疯后说‘朱盛世在卖令人发狂的面粉’所指的肯定就是白粉。而朱盛世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免于败露,就与黄大仙勾搭,散布朱素身附万年老龟精怨气的谣言,并实施高压政策,严禁镇上百姓将朱素讲的话泄露出去。至于他后来找张成廷杀死朱素,也极有可能是白粉惹的货。”
他转而奇怪地问燕长锋:“不过你又怎么知道他们在卖毒品?”
燕长锋眺视着远方,说:“我刚才在路上遇到一个瘦得皮包骨的男人,在他伸手去掩嘴打哈欠的时候,我看到他手臂上有密密麻麻针眼的痕迹。毫无疑问,他是一个瘾君子。在这么偏僻的小镇上,碰上瘾君子你会不会觉得奇怪?先不说经济方面的承受能力,首先的问题是,他从哪里得到的毒品?以青栏镇的经济水平和消费能力,绝对有任何一个毒贩子跑来贩毒。可从该男人手臂上的针眼数量来看,他的毒龄至少有两年以上。综合以上这些疑点,那么就可以大胆推论道:青栏镇有人在贩毒,而且应该有警察参与,所以他们才会有枪,才会这么多年有恃无恐!”
苏阳脸上流露出无限崇拜之色,说:“真不愧是大侦探,可以从蛛丝马迹上找到事实的真相。”
燕长锋脸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好了,少拍马屁了。我们快进去房子里查看下吧,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证据,然后赶紧搭火车离开青栏镇,以免引起贩毒团伙的警觉,产生冲突。”
苏阳的心悬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走到围墙外边的歪脖子树边,三下两下爬了上去,坐在墙头,冲燕长锋伸出手,“要不要我拉你上来?”
燕长锋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用苏阳交还的数码相机将草地上的脚印、地上及墙上的弹痕拍了下来,随后将相机等物交给苏阳,再往后退了两三米,助跑几步,一个弹跳,双手已攀上围墙的边沿,一用力,转眼人已跃上围墙,率先跳进了院子里。
苏阳冲他翘起了大拇指,“真厉害!”然后跟着跳了下来。脚刚一着地,他立刻感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身形为之一滞。与墙外的流火天气相比,冰凉的院内根本就是两重天,仿佛早已被阳光所遗弃,透不进半丝半毫的热力。再看燕长锋,脸色亦是十分凝重,显然也感觉到其中的怪异。
苏阳强打起精神,环顾了一下四周。院子、房子的格局与两年前没有什么改变,唯一不同的是,院子里的野草疯长,足有半人高,风吹过,像是无数的经幡在招摇,配合院子里的寒气,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苍茫荒野之中。
苏阳下意识般地把目光投向水井边。令他心脏猛一收紧的是,两年前所见的那只水桶依然静静地伫立于井沿边,似乎时光在它身上停止了,它的存在,只属于过去,属于朱素生活的一部分,陈旧的部分,于是在今日里的新鲜,显得是多么的突兀,就像是一具木乃伊脸上却镶嵌着对鲜活的眼珠子一般,让人心生起极不舒适感。
苏阳努力地让视线远离水井,可双脚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召唤似的,不由自主地走向水井,任燕长锋在身后连声叫唤都置若罔闻。
水井的井沿由坚硬、灰色的水泥砌就,不过有顽强的小草拱开了这些异端“泥土”的禁锢,将柔弱的身躯自微小的缝隙之中顽强地穿越出来,迸裂成一种生命力的象征。但比起周围荒草高昂的身姿,这些小草又显得格外寂寥,仿佛是四面楚歌中的楚霸王,仰天长叹,孤绝而又凄凉。
苏阳站在井沿边,与这些寂寥的小草一起,感受到四面八方所汹涌过来的威压感。他张皇地举头四望,只见得无数的草木随风簌簌作动,仿佛在作着无声呐喊,要他放弃抵抗,放弃生命,顺从归入自然、泥土的怀抱中。
汗水从苏阳的额头上渗了出来,但很快就被九月正午时分的阳光给吸收走了,仅留下一点斑白的痕迹。奇怪的是,强烈的阳光可以蒸发掉他的汗水,却无法给他的身体增加一点温度,就好像是阳光的温度都被荒草所织就的屏障隔绝掉,无法突围进到苏阳的体内。
苏阳的目光落在水桶和井绳上。与两年前的情景一模一样,水桶和井绳都是光溜溜的,幽幽地映着刺眼的阳光,散发出如同在月光下一般的清冷气息。
苏阳默默地将目光穿越水桶和井绳,转向井口。昔日惊见井底恐怖怪脸的回忆如同天边的乌云一样地翻滚了起来。他下意识惊恐地退后了一步,踩在一个半柔软半坚硬的物体之上。心脏与脚步都被提吊了起来,他条件反射般地弹跳开。
“是我。”身边传来燕长锋浑厚的声音。
苏阳直直地望着燕长锋,他的出现似乎一下子将所有的阴霾驱散开,阳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升腾起温暖的感觉。从地狱到人间的历程。
燕长锋凝视着他脸上密密的汗珠,疑问道:“怎么了呢?”
苏阳垂下了头,说:“没什么。”
燕长锋检视了一下水桶、井绳,再看着草丛中被踩开的一条小路,一直蜿蜒通向大门口,说:“看来他们驻扎在这里有相当一段时间,这草中小径应该是他们取水时踩出来的。”
苏阳呆了一下,抬头看着那条小路,陷入了沉思。
燕长锋探头看了一下井底,回头问苏阳:“你当年就是从这里捞出朱素的怪胎儿子?”
苏阳茫然地点了点头,问:“你看到了什么?”
燕长锋若无其事地说:“除了水和天空的倒影,还能看到什么呢?”但他的心中却承受着惊涛骇浪的冲击,因为就在他刚才探身查看水井的时候,感到一股砭人肌骨的寒气从井底直冲上来,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口水井,而是个冰窟,当下骇然:朱素的怪胎儿子尸体在井底浸泡了长达数年之久而不腐,难道是因为这股寒气使然?
苏阳看着燕长锋的镇定,慌乱的心绪平和了许多。他看着小道尽头的大门,问燕长锋:“我们是不是现在进去?”
燕长锋问道:“你没事了?”
苏阳苦笑了一下,说:“我没事,刚才只是想到了一点当日的阴影。要进去的话,最好是现在。之前镇上的居民告诫过我,别在这里呆到傍晚,否则容易遇上鬼。”
燕长锋晒然一笑:“你现在又相信鬼神之说了?”
苏阳畏缩着说:“就算没鬼,呆在这么个阴气森森的房子总是让人感觉不自在,随便出来个人,都可以吓死人。我们最好速战速决,早点离开。”
燕长锋虽然不信鬼神,但自进了院子以来,始终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好像是被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睛所监视,极不自在,也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于是不再多言语,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万能钥匙,摆弄了一番,打开了大门门锁。
大门“吱呀”地一声,被推开了。
苏阳立在台阶下,望着门后面黑暗、空洞的世界,一种莫名的惊慌感爬上了心头。在围墙外的时候,他一直觉得对朱宅“旧地重游”,心情应褪去上次的忐忑与不安,因为里面的布局,自己全都了然于胸,最重要的是,上次是抱着“寻鬼”的目的而来,而如今却是带着“寻人寻物”的目的,更何况,上次是孤身一人,深夜造访,而如今身边多了一名身携枪支、身经百战的警察,自然会塌实许多。但如今真的站在大门口,他发现所有的自信全都不翼而飞,掠上心头的,依然是惊惶与不安,仿佛眼前的荒宅是一张怪兽的血盆大口,只待他和燕长锋进入,就“喀嚓”一声,将二人吞噬其中,不留一点骨渣。
燕长锋回过头去,奇怪地看着呆立不动的苏阳,问道:“怎么啦,还不进去吗?”
苏阳恍然醒悟过来,说:“没什么,我现在就进去。”说完,挪动脚步,慢慢地走向朱宅。每走一步,心头的勇气就流失一分,心脏跟着抖颤一下。当迈步经过两扇黑漆大门时,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刹那间,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自己跨进了鬼门关!
未待他平息心头的慌乱,一股掺杂着灰尘的浑浊气息涌入口鼻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咳嗽所带动的空气卷起了更多的灰尘,几乎将整个肺填满,让人喘不过气来。
燕长锋见状,赶紧解下身上的背包,递给苏阳。
苏阳将头埋在背包里,使劲地喘息着,背包里微薄的新鲜空气总算让他缓过气来。
燕长锋见他没事,安下心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说:“好奇怪哪。”
苏阳从背包中探出头来,谨慎地呼吸了下,心肺似乎已经习惯了屋内的恶劣空气,没有发生咳嗽和喘气。他用力吐出了口浓痰,哑着嗓子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你看这地上的杂乱痕迹,说明经常有人出入其中。可是你再看屋里每一样东西,上面都蒙着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根本就像是荒弃很久的样子,包括这空气,也像是很久没有与外界流通过,所以才会这么污浊。”
苏阳张眼看了一下,果然一切如同燕长锋的描述,原本空荡荡的大厅,比起两年前显得更加荒凉破败,成了蜘蛛、蟑螂、老鼠的天堂,而地板上,则铺了厚厚的一层尘埃,拓印出一长串凌乱的脚印,直通向楼梯口处,心头不禁狂跳了起来,“燕警官,那你的意思是,难道出入这屋子的并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鬼吗?”
苏阳听到“鬼”字,不觉后脖子处一凉,好像在他背后吹了一口气似的,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想起两年前在这里面遇见朱素那腐化为尸水的“奶奶”亲容,并与她交谈了大半天,不觉全身开始凉飕飕,“要不你说什么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燕长锋微微一笑,说:“什么人都可以做到啊,只要他们将这里当作是一个短暂的栖息之地,或者仓库的话。”
苏阳恍然大悟,“你是说,他们有可能将毒品藏在这屋里,但平常里都是来去匆匆,不会作长时间逗留,而且为了避免被外人发现,他们每次进来后都门窗关闭,所以不会带来空气对流,对吧?”
“不错。我想换作是你,应该也不会想在这里面多呆一刻吧。”
“咳,你早这样说就好了,吓我一身冷汗。”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再说了,即便真的有鬼,现在是正午时分,传说中一天阳气最重的时刻,你想召唤他们出来都不可能,你又何必害怕呢,除非就是你心怀他们的孩子。”
苏阳不解地看着燕长锋,“心怀他们的孩子?什么意思?”
燕长锋戏谑笑道:“心怀鬼胎啊。”
“晕。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苏阳埋怨了一句,不过被燕长锋这样一打岔,心情倒是安定了不少。
两人沿着地上的脚印开始搜索起来。令他们意外的是,脚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