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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长锋身体陷入死亡状态后,苏阳与赵利蕊两人静立在床头,眼也不眨地关注着他的细微变化,等待着抢救时间的到来。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苏阳渐渐地感觉屋子里起了异样的变化,或者说,燕长锋的体内正进行着某种诡异的蜕变。他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惊异地看到,燕长锋的身体变成了透明,自己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体内的每一寸血管、每一块鲜红肌肉。令他惊讶的是,燕长锋的心脏明明已经停止跳动,但他的血液却仍在缓慢运行中。
“不是要有心脏的跳动,对血液起到泵压作用,才能促使血液的循环吗?”苏阳迷惑起来。他仔细地看去,眼前的景象让他恶心得几乎将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燕长锋的血管中,根本不是血液在流动,而是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在缓慢移动,这些虫子细若发丝,数量却多若牛毛,身躯上布满了红色的斑点,像无数个吃饱鲜血的蚊子被砍去四肢后剩下的圆滚肚子,齐齐蹒跚蠕动,挤占满燕长锋血管的每一存空间,蚕食着他的肉体。
苏阳使劲地扼住喉咙,将所有的反胃感压抑了下去。他观察起虫子的行进路线,震惊地发现,虫子是以燕长锋的断腿处为起点,源源不断地繁衍、生长,沿着血管布满全身。“它们的去向呢?”苏阳将目光跟随虫子爬行的方向朝上望去,愕然发现虫子并不只是在燕长锋体内生生不息,运转不止,而是顺着他的眼、耳、口、鼻不断爬出,爬到枕头,爬到床沿,爬到床脚,爬到……自己和赵利蕊的脚底下!
苏阳惊愕得眼睛都暴凸了出来,慌忙移开脚,却发现小虫子如同一块口香胶一样,任他怎么地甩腿、跺脚,都无法切断它们的阵形。那些小虫子锲而不舍、川流不息地排着长长的队伍,爬进苏阳的脚底,然后不见。
“它们进入了我的身体!”苏阳抓狂了起来。他感到一阵的酥麻自脚底直传到大脑,那是小虫子纤细的小脚在他体内忙碌穿行挠出来的。渐渐地,苏阳觉得整个身体都被虫子所占据,包括神经,包括大脑。虫子忙碌了起来,分工似地搬移着他大脑里的神经单元,在他的脑海中组合出一幅幅画面——所有的画面全都关于朱素的身世,或者说,就是她一生的经历写照:
朱素尚在襁褓的时候,朱盛世亲昵地搂抱着她,像天下的慈父一样;但很快闪现的新画面中,朱盛世却变成了一个魔鬼:他抓着妻子的头发死命地往墙上撞,歇斯底里地追问她究竟有没有跟其他男人野合过,直至将她撞得脑浆迸裂,涂满一墙一地;小朱素伏在母亲的尸体边痛哭,却被朱盛世一巴掌地给打翻了过去,“滚你个小杂种,再鬼嚎,就让你跟那贱货一起去死”。后面长长的一段,都是朱盛世对朱素的折磨,比如随意骂辱,拳打脚踢;不给她吃饭,冬天只给她穿一件她妈妈留下来的破外套,把她冻得缩成一团;支配她做各式的家活,稍有懈怠,就是一记棍棒过去;更悲惨的是她满十四岁起,就被朱盛世残忍地强暴了,成了他的性奴,还被他当作福利一样地随意送给那些猪狗属下充当泄欲的工具;十六岁时,她生下了那一个畸形的四眼婴儿,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朱盛世冲了进来,将婴儿一把从她的手中夺走,扔进井里;她拖着产后的虚弱身体,不顾一切地跳进冰冷的井里,却被朱盛世叫人强捆着拉了了上去,从此以后就半疯了,眼神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她站在大街上,对着过往的人群,高声大笑地指出他们做过的亏心事,将行人吓得只敢远远地离开她;朱盛世指示黄大仙在镇上散布她被万年龟精附体的谣言,从此她一出门,就不断有人朝她身上丢石头、烂茄子、臭鸡蛋等,仿佛她是一只过街的老鼠,于是她只能瑟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她被朱盛世带到了广州,摆脱了青栏镇的恶劣环境,她的神智渐渐清醒,成功地利用自己的特异功能,逼迫朱盛世搬离了步云花园602,开始全新的生活;但好景不长,她遇上了前来杀她的张成廷,她看穿了他的心意,却不可抑制地依恋上了他,任他一点一点地将死亡的套索勒上了自己的脖颈,慢慢收紧……
苏阳看见她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由一堆残肢、一个高度腐烂的人头拼接而成的朱素,张开白森森的嘴——可以看见蛆虫在里面蠕蠕爬动,吐出一口恶浊不堪的臭气:“卑劣的人心,卑鄙的你们!你们害得我死无葬身之地,我也要你们一个个不得好死!”
朱素把恐怖的容颜凑近到苏阳的面前,狰狞地说:“你们一个个说我是妖魔附身吗,你们就不是魔鬼吗?要不我们一起来比较看看谁的大脑更加恶毒、阴暗。”说完,她一把摘下自己的脑袋,掀掉天灵盖,把被烘烤过、干瘦如鸡爪的手伸了进去,不停地掏了起来,不多时,她抓出一把混合着脑浆、腐肉和蛆虫的脏物,举到苏阳面前,桀桀笑道:“看清楚了吗?现在该轮到你了。”
苏阳先是闻到一股高度发酵、腐烂的臭味直扑鼻孔,整个胃里都翻江倒海起来,等到听见她的话,吓得魂飞魄散,惊惶地摆着手,“你千万不要过来,不要啊……”
一声惨叫,嘎然而止——就在苏阳张嘴说话的瞬间,朱素的手像一把粪叉一样地穿入他的嘴中,锋利的指甲割破了上颚坚硬构造,手像条毒蛇一样地游向他的大脑深处,使劲地掏了起来。苏阳只觉得一阵阵的剧痛传来,每一个细胞都像遇到听到咒语的紧箍咒,收缩起来,痛彻心扉,但哽着朱素的手臂,喊不出痛,只能拼命地扭动身体,挣扎。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毒辣的太阳将沙滩烘成一个巨大的烤炉,烙得他全身每一寸肌肉、每一节骨骼都剧烈疼痛。他拼命地甩动尾巴,却无法摆脱受烘烤的命运,反倒将身体在粗硬的沙砾上磨出一道道血痕。
燕长锋醒来看到的第一幕,就是苏阳躺在地上,张大着嘴,弓着身子,像一条绝望的鱼,在地上用力扑腾,仿佛在承受着噬骨的苦痛。赵利蕊泪流满面地跪在他身边,竭力想要按住他的身体,无奈苏阳衣服沾染满地上苔藓的汁液,滑腻得像条泥鳅,加上不停动弹,怎么都按不住。
燕长锋惊骇地问道:“他怎么了呢?”
赵利蕊抬头一看,见是复活的燕长锋,顿时喜不自胜,“太好了,你终于醒了。”转头再看着苏阳的痛苦,眼泪又出来了,“但苏阳他……”
燕长锋急急地问道:“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呢?”
赵利蕊泪眼婆娑,“我也不知道啊。就在你刚陷入……状态不到五分钟,他就突然中邪一样地一动不动,最后变成这样子。”
“那我离开有多长时间了呢?”
赵利蕊看了一下手表,说:“快二十分钟了。我一看苏阳情形不对,就赶紧先来抢救你,谁知无论我怎么按摩,你都没有任何反应。我都以为你……”她抽泣着,“然后苏阳变成了这样,我就过来看看他。”
燕长锋朝苏阳看去,发现他脸色发黑,额上根根青筋暴涨,太阳穴 “扑扑”直跳,同时脑袋不停地扭来扭去,全身抽搐中。
一股寒意直冲燕长锋的脑门,从苏阳的表现上看,他似乎正遭受着某种大力掐脖或是挤压脑袋的痛楚。可是房子中空空如也,这样的外力是从哪里来的?
他的脑中直接闪念过“朱素”的名字。可是她既然以前都放过苏阳了,为什么这次又要痛下杀手?是责难他不该屡次来打扰她吗?
燕长锋顾不得仔细反思其中的原由,伸出手去,想要去碰试是否真有双看不见的手在掐住苏阳的脖子或脑袋。但他的手尚未碰到苏阳,苏阳的脑袋上空荧荧乍现一股绿光,穿透他的掌心。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绿光的笼罩下,苏阳的脑袋逐渐消失,最终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赵利蕊惨叫了一声,扑上前去,一把搂住苏阳。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就在她的手碰上苏阳的时候,苏阳的脑袋重新浮现了出来,只是脸上依然笼罩着层淡淡的绿光,看上去诡异无比。
就在这时,从赵利蕊斜挎在肩上的小坤包里传来“啪”的一声响,将燕长锋、赵利蕊惊得心脏暂停三秒钟。就在两人相对骇然的时候,赵利蕊怀中的苏阳动了一下。她低头望去,却见笼罩在苏阳的绿光消失了,苏阳正努力地睁开茫然的眼睛。她不由地心头狂喜不已,又哭又笑了起来,“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刚才可真吓死我了。”
苏阳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屋内的微弱光线,看清眼前人是赵利蕊后,虚弱地说:“是你呀。”他动了一下,却“啊”地一声,“我全身好难受。”
赵利蕊的喜悦就像洪水面前的小麦,一下子就被冲垮了。她紧张地伸出手去,为他把脉。还好,他的脉象虽然有点杂乱,但却不似有大碍。
燕长锋见苏阳醒来,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但同时生出对602的凛然之意,说:“你没事就好。我觉得这里异常凶险,不宜久留,我们赶紧撤了吧。”
赵利蕊想到刚才奇异的绿光,还有包里穿来的爆炸声,心头一颤,说:“对对对,我们赶紧离开。”
苏阳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来,无奈全身软绵绵的像是被抽去脊梁骨,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地又躺了下来,“我好像动不了。”
燕长锋二话不说,一把将苏阳抓起,背在背上,一瘸一瘸地冲出卧室。
赵利蕊紧随其后,来到大门口。她想了想,将眼睛扒在门后的窥视镜往外看去,以查看门外是否有人。这一看不要紧,将她吓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卡在喉咙的尖叫声亦被惊骇所生生掐断——窥视镜里,映出的是一片的血红,中间漂浮着一点黑和白,那是一只人的眼睛!
燕长锋被赵利蕊的强烈反应惊得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未及出声发问,却听到门外面一声惨叫,接着是一阵奔跑的狂乱脚步声,夹杂着凄厉的叫喊:“鬼啊……602里又闹鬼了!”
赵利蕊终于缓过气,狼狈地爬了起来,恨恨地骂了一句:“真是的,没事往人家门里看什么看,简直就是存心吓死人。”
燕长锋苦笑道:“人吓人,吓死人,就是这样子啦。”
原来刚才在门外的正是楼上704的周先生。他大清早地起来,准备到小区的花坛里散步。经过602门口,听到里面穿来一阵动静。他犹豫斗争了一会,壮起胆子扒着铁门,竭力将眼睛对焦,往屋里看去。无奈里边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这反倒更让他猜疑里边进行着某种古怪的蜕变,或者是一群鬼在狂舞乱跳。就在他为想象中的凶险感到脚跟发软时,忽然感觉眼前一暗,似乎屋里有一双眼睛凑了过来,与他对视。他的大脑先是空白了两秒钟,随即反应过来后,吓得肝胆欲裂,屁滚尿流地往家里狂奔而去,进了屋,一头钻进被窝里,瑟瑟发抖不已。
不过他的好奇观望,亦将赵利蕊三人吓得不轻。
燕长锋扒着窥视镜往外看了看,见尚没有人被周先生的尖叫声给吸引出来,连忙对赵利蕊说:“外面没人,我们赶紧出去。一会儿有人出来,就不好走了。”
赵利蕊稳住心绪,点了点头。
燕长锋轻轻地拉开门,探出个脑袋,确认外面没有任何人后,赶紧侧身闪了出来,朝赵利蕊招了招手。
赵利蕊出了门,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