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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曜的脸唰地红了,窘得手足无措:“丹阳你不要胡说,小生哪里见异思迁了!不对,小生根本还没与非烟小姐完婚……丹阳你不要坏了小姐清誉……”
韦彦在扇后偷笑,白姬也笑了。
小书生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羊,而眼前的两个人明显是狼。
韦彦对白姬道:“白姬,快拿出新奇有趣的玩物吧。”
白姬笑道:“真不巧,三月不是上货的时节,西域、东海、南疆的商旅都还在路途上。韦公子如果觉得店中的物件无趣,我前几天闲来无事,用水晶珠织了一卷珠帘,相当有趣,要不要看一看?”
韦彦一收折扇,颇感兴趣:“哦?如何有趣?”
白姬眨了眨眼,道:“月圆之夜,每一颗水晶珠里都会浮现出一张人脸,都是长安城中溺水而亡的人的脸。说不定,韦公子还能看见相熟的面孔呢。”
韦彦十分有兴趣,“拿出来让我看看。”
白姬笑道:“在里间,请随我来。”
韦彦随白姬进入里间,随口问道:“这样的水晶帘,多少银子?”
“一千零一两。一颗珠子一两,整好一千零一颗水晶珠。韦公子是熟客,手工费我就不收了,把人面弄进水晶珠里的工艺,可是相当费精力和时间呢。”
“一千零一两银子?倒也不算天价……”
“不,是黄金。”
“你怎么不去抢?!”
“抢劫哪有宰人更乐趣无穷……咳咳,韦公子说笑了。一两黄金换一张人脸已经很便宜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人脸,不仅五官俱全,还有喜、怒、哀、惧,甚至还会发出笑声和哭声。夜深月圆,万籁俱寂时,您在燃犀楼里秉烛观赏,可是相当的有气氛和乐趣啊!”
“嗯,先看看再说……”
“好!”
白姬和韦彦走进里间去看水晶帘,留下元曜独自站在原地。离奴倚在柜台后,继续吃小碟里的鱼干,他望了元曜一眼,瞳孔尖细:“喂,书呆子,我讨厌你,你身上有水的味道。”
“欸?!”元曜一惊,望向离奴。
离奴一边吃鱼干,一边伸出粉红的舌头舔舐唇角:“书呆子,离我远一点,不然,我就像吃鱼干一样吃了你……”
离奴邪魅一笑,露出两颗长长的獠牙,说不出的吓人。
元曜大惊,踉跄后退,冷不丁脚下一滑,仰天向后跌去。他站的地方离放置玉器、瓷瓶一类古董的货架很近,这一跌倒,撞翻了古董货架。古董货架倒下时,又带翻了另一个放着西域古镜、杯盘的货架,但听得一片噼里啪啦,嗵咚咣当之声,彩釉瓶,琉璃杯,翡翠环,琥珀盘,玉螺镜……全都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元曜惊得魂飞魄散,跌坐在满地残金碎玉中,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006红衣
元曜惊得魂飞魄散,跌坐在满地残金碎玉中,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此刻的他,没有发现许多奇形怪状,如同轻烟一般的东西从碎裂的宝器中冉冉升起,挣扎着逃逸出缥缈阁,消失在了长安城的各个方向。
白姬、韦彦听见响动,从里间走出来。看见满地狼藉,白姬一脸心痛,韦彦一脸惊愕。
白姬道:“这是怎么回事?”
离奴已经恢复了清俊少年的模样,他指着吓呆了的小书生,道:“主人,这位公子摔了一跤,带倒了货架,就成这样了。”
元曜一惊,指着离奴,气急之下,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明明是你……”
离奴一脸无辜,打断了元曜,“公子可别诬赖我,我一直站在柜台后,可没到货架那边去。”
元曜无言,只得望向韦彦,欲哭无泪:“丹阳,我……”
韦彦望着满地摔碎的奇珍异宝,脸色苍白:“轩之,你……”
白姬倒是笑了,细长的凤目中闪过一抹奸诈的幽光:“韦公子,这位公子是你什么人?”
韦彦只得答道:“轩之是我表兄,如今客住在我家中。”
白姬笑道:“东西已经碎了,伤神也是徒然,两位公子不必挂在心上,影响挑选宝物的心情,等我清点整理过后,派人将账单送入韦府,到时你二位按价付银即可。放心,看在韦公子是熟客的份上,零头我会抹去的。”
韦彦一阵头晕目眩,以他对白姬的了解,知道这个奸商一定会趁机狠宰一通,到时候只怕是卖了麻姑、帝乙,都不够还清账单。
元曜唯有抬袖抹泪,无助地望着韦彦。韦彦的脸色十分难看,勉强安慰小书生,“无妨,无妨……”
发生了这种意外,韦彦也没有了淘宝的兴致,随便转了转,就拉了元曜离开了。
韦彦、元曜离开后,白姬走到满地残金碎玉中,拾起一块断裂的翡翠如意,冰凉沉甸,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灵性的律动和生机。
白姬苦笑:“都逸走了啊!这个呆子,他知不知道自己这一失足间,长安城中又要增加多少鬼魅妖灵?又要有多少人与异界因缘纠缠呢?”
离奴在柜台边道:“这些都是主人辛苦收集回来的,如今散去八方,再想找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白姬道:“前世因,今生果。今日因,来日果。一切皆因他起,自然也该由他了。放心吧,他一定还会再来缥缈阁。”
白姬扔掉翡翠,走向里间,头也不回:“狸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虽然的他失足,但你也逃不了干系。把店面收拾干净,然后再列一份账单,嗯,价格往最高了写,送去韦府。”
白姬话音刚落,一只毛色黑亮,瞳孔尖细的猫从柜台边蹿出,来到满地古董残片中,用嘴和爪子刨碎玉断金。它与其说是在清理,不如说是在玩耍,一会儿滚,一会儿跳,乐不可支。
白姬懒洋洋的声音从里间传出,“狸奴,日落前不能收拾好,三个月内别想吃鱼干。”
“喵~”黑猫叫了一声,似在抗议。
傍晚,韦府,燃犀楼。
元曜在房间中,从左边踱到右边,又从右边踱到左边,长吁短叹,泪湿衣袖。
刚才,缥缈阁的离奴已经送来了账单,摔碎的物品列了满满三张纸,折合起来,约有两千两黄金。——据说,还是白姬看在韦彦是缥缈阁的熟客的份上,给出的最低价钱。他身无分文,寄人篱下,哪里赔偿得出这笔巨资?韦彦虽然没说外话,但从他浏览账单时煞白的脸色来看,这笔钱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一笔能够轻易拿出的小数目。
元曜愧恨难当,觉得无颜苟活,解下了腰带,抛向了房梁。
红线今日已经是第四次来燃犀楼了,下午跑了三次,替小姐传花笺,但是元曜与韦彦出门,一直未归。这次再来,还好,仆人说元公子在房间里。
红线提心吊胆地来到三楼,生怕撞到帝乙,踩到麻姑,好容易平安地来到了元曜的房间外。她见窗户没有关上,心想未来姑爷来长安求功名,一定正在房里发奋苦读,便蹑手蹑脚地来到窗边,探头探脑地向里望去,想先偷窥姑爷是个什么品貌。
红线探头向房间里望去,原本怦怦跳动的心一下子快跳了三拍。房间里,一个愁眉苦脸的书生正踮脚站在小凳子上,把头往从房梁上悬下来的腰带里套。
“啊!兀那书生,休得自寻短见!!”红线一急,从街头茶馆中的说书人口中听来的话本台词脱口而出。
元曜刚将头套进腰带里,又觉得自寻短见不是男儿所为,而且自己一死,韦彦就得背负这笔债务,无论如何,不能连累了他。不管怎么样,自己闯出来的祸,那就得自己来承担。
元曜刚要拿开腰带,突然从窗口冒出一颗人头,怪腔怪调地朝他喝喊,他唬得脚下一滑,凳子一下子翻倒在地。
元曜只觉得脖子倏然一紧,人就已经悬挂在了半空中,脸涨的通红泛青,难受得无法呼吸,只能拼命地蹬腿:“……救……救命……”
红线失声惊呼:“来人啊!快来人啊!元公子上吊了!!”
红线的惊叫声,引来了不远处的韦彦、南风。韦彦从窗口望见挂在半空中,手舞足蹈的小书生,急忙闯进去将他放下:“轩之,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咳咳咳……咳咳……”元曜想说什么,但是刚缓过气来,只能一个劲地咳嗽。
韦彦安慰道:“轩之休急,我再去缥缈阁一次,向那个黑心的女人杀杀价。你摔碎的那些东西,顶多就值一千两黄金。”
元曜欲哭无泪,一千两黄金……他全身上下,只有用大鲤鱼会账时,吉祥客栈的掌柜给的二十文钱……
韦彦又安慰了元曜几句,起身离去。南风也跟了去。
红线站在窗外,她怔怔地望着元曜,心中十分失望。这个书生根本就不是美男子,他的容貌只能算是端正,一副怯弱良善的模样,既无风流潇洒之姿,也无顶天立地之态。不过,唯有那一双清澈的黑眸,明亮得仿如不染纤尘的明镜,映照出人世间一切阴暗与幽昧。
元曜抬头望向红线,声音沙哑:“姑娘是谁?为何出现在小生的窗前?”
红线这才回过神来,她从衣袖中拿出花笺,递给元曜:“奴名红线,是非烟小姐的婢女。小姐命我送书给元公子,请元公子今夜子时三刻,在后花园牡丹亭中相会。”
纯善的小书生再次吓了一跳:“什么?非烟小姐约小生夜半相会?!这、这不合礼数,万万不可!!”
“元公子爱来不来。”红线翻了一个白眼,丢下花笺,走出房间。根据她多年来为小姐猎美的经验,这个没有姿色的小书生一定没有戏。她的任务只是传信,赴不赴约随他的便。
红线离开后,元曜尚未从缥缈阁的债务烦恼中摆脱,又陷入了牡丹亭夜半私会的苦恼中。去赴约吧,他一个饱读诗书的儒生,怎么能去做那等仲子逾墙之事?不去赴约吧,又怕伤了韦非烟的颜面,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元曜胡思乱想了一通,终于还是决定赴约。他安慰自己,只是说两句话,非礼勿视,非礼勿动,也不算是太逾越吧?如果被人发现,大不了他当场撞死,以全小姐的清誉。
忐忑不安地等到子时,元曜借着月光摸下了燃犀楼,潜行到后花园,摸上了牡丹亭。——他在韦府中住了将近半个月,已经熟悉了各处的道路。
月色明朗,万籁俱寂,元曜到得有些早,韦非烟还没来。元曜在牡丹亭中等候,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假山巨石,花丛树林隐隐绰绰,一阵夜风吹过,木叶沙沙作响。
元曜提心吊胆,度秒如年,好容易挨到了子时三刻,花丛小径的尽头,两盏灯火缓缓移来。韦家小姐可真大胆,半夜与男子花园私会,居然还敢提灯?不过,怎么有两盏灯?!!
元曜定睛望去,但见月光之下,花径之中,两名女子缓缓走来。一名走在前面,身着鹅黄衣衫,步态婀娜,提着一盏红色宫灯。一名走在后面,一身红衣,步履飘忽,提着一盏幽幽青灯。
不多时,两名女子已经步上了牡丹亭。
元曜偷眼望去,鹅黄衣衫的女子绾着同心髻,额贴梅妆,眉目与韦彦有几分相似。红衣女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