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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您……。帮您翻书?”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结结巴巴地问。
“是啊,翻书啊。怎么?你连这点活都不愿干啊?”她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难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哼哼”说着,她露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贝齿,上下牙来回摩擦了两下,作凶恶状。
“翻,翻,我翻……”我忙不迭地应道。可是大着胆子向她走了两步,我又不由自主停了下来,畏惧地看着她。
“怎么,又不愿意了?”她恶狠狠地盯着我。
“愿意,愿意,”我不敢再作停留,来到桌子前半米远处,颤抖着问:“翻……翻到哪里?”
“废话,当然是翻到昨天看的那页啦,你自己做的折角都给忘了?真是笨死了。”
“我做的折角?忘了?”我心里想着,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不敢多问,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将书翻到折角。可是由于我站得太远,心里又害怕,翻了几次都没能翻到。
她有些不耐烦了,瞪了我一眼,“离那么远干嘛,还怕我吃了你啊?”
我心里一惊,书被我一带,掉到了地上。
“行了,行了,不看了,真没劲,没见过笨成你这样的人!早知道你醒着的时候这么笨,还不如……”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来,上下打量着我,眼珠子狡黠地转了一下。
她的目光看到哪里,我就觉得哪里发寒发麻。还不如什么?难道是,难道是还不如把我杀了?还是吃了?
想到这里,我心底一惊,正想拿出证据证明其实我不是那么笨的时候,她说话了:“算了,算了,不看书了,把画翻给我看看吧。”
“画?”我下意思重复着,正想问“什么画”的时候,我看到她秀眉微蹙,又要发作的样子,一紧张间,想起来估计是指桌上那叠素描画,赶紧一把抓起来,竖起来让她看。
由于太紧张了,手上用劲太大,那叠宣纸被我抓得有些皱了。她的眉头不由又皱了起来。
我猛然想起来素描画里的人应该就是她,赶紧把宣纸轻轻拉拉平整,讨好地道:“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请您……请您欣赏。”
她面色稍缓,可是盯着我举着的画看了两眼之后,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满脸的严肃撑不住了,瞬间崩溃。
我呆呆地看着这个情绪多变的女鬼,只觉得莫名其妙,手中的画不知该继续举着,还是放下。
她看到我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笑得越发厉害了,一手抵着腰部,想止住笑,一手指着我手中的画,笑得弯下了腰。
我目光下移,向手中的画上看去。第一张是她一个沉思的侧脸,鼻子小巧而微微上翘,睫毛秀长,嘴角微敛,带出一道柔美而略带任性的弧线,没什么问题啊,为什么她笑得这么夸张?难道是笑她自己在画中故作深沉的样子?
“反……反啦,真是笨……笨死了你!”她笑得说话都不连贯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把宣纸空白的一面对着她了,于是忙不迭地翻过来。手忙脚乱的样子又引得她一阵“咯咯咯”地娇笑。
就这样双手举着画,一张又一张地翻给她看,已经重复了好几遍了,虽然我没有看表,但从自己手臂的酸麻程度来看,起码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她倒是不再笑了,坐在藤椅中,看着我手中的画,沉浸其中,时而开怀,时而忧郁,时而只手支颐,时而搔首弄姿。我不禁在心里暗自嘀咕着:“她怎么这么自恋啊?难道鬼都这样的吗?”
“大……姐,您为什么不……不自己翻呢?”我终于鼓足了勇气问。
“我很老吗?干吗喊我大姐?真是的。”她被我从自我陶醉中惊醒,有些不快,“本姑娘喜欢让别人给我翻不行啊?我乐意不行啊?难道你还不愿意?”
“没,没,没,我愿意,我愿意。”我赶紧声明。
“哼,量你也不敢。”她抬起头得意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挑衅的味道。
看到我诚惶诚恐地举着画,阻挡她的目光,她又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之后,她觉得有些无趣了,挥了挥手道:“算了,不看了,放下吧。”
我如蒙大赦,赶紧将画放回桌上,揉搓着自己的胳膊。
她看到我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差点又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唉……”她的情绪忽然毫无征兆地低落下来,低下了头,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不是我故意折磨戏耍你,只是我自己真的翻不了……”
“你自己翻不了?”我不再揉搓胳膊,有些好奇地问她。
“是啊,你听到这话很开心是吗?”她冲我翻了翻白眼。
“没有,没有,我心里觉得难过。”我连忙道,看她一脸的不信,忙又加重语气补了一句“很难过。”
可是我的表情怎么也装不出难过的样子,因为我心里想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她不能翻书是不是因为她没有实体啊,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只能吓吓我,实际上是伤害不了我的?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阵狂喜。
看到我掩饰不住的笑意从脸上溢出来,她有些着恼,猛地立了起来,用手一拂桌面,那叠素描画顿时掉了下来,四下散开,飘落地上。“你是不是认为我不能对你怎么样啊?”她面若寒霜地看着我,冷“哼”了一声。
我一看判断失误,懊悔不已,赶紧表态:“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呢,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可是我心里还是觉得很奇怪,既然她能把画拂到地上,为什么却翻不了书呢?难道她在骗我?但是她有必要拿这个骗我吗?我又想起来昨天晚上的遭遇,应该是她把那张风吹走的素描画放回桌面的,窗也是她关的吧,那她为何还说自己不会翻书呢?还有,她为什么说那本《人生若只如初见》上的折角是我做的呢?
尽管我心里疑云重重,但还是不敢问她,只是万分小心地赔着罪,可是这回她却没有笑,轻轻坐回了藤椅中,指了指床沿,道:“你也坐吧。”
我受宠若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惶恐地问:“您是说,允许我坐下来?”
“让你坐你就坐,哪来那么多废话!当然是你了,这里又没有别人,”她淡淡地道,“还有,别老是您,您,您的,听着怪别捏的。我又不是你妈。”
我正随着她的话,不时一边点头,一边感激地“哦”着,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差点笑出声来,可是一看到她满脸严肃没有一丝笑容,只能硬生生将笑声咽回肚子里,老老实实坐在了床沿上。
她有些无力地靠在藤椅上,目光迷离,呆呆地盯着四散在地上的素描画,一言不发,似乎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由于怕她生气,我不敢大马金刀地坐着,只是小心翼翼地占了半个屁股,两腿并拢,双手扶膝,下颌微敛,目光呈四十五度角斜视正前下方,盯着一只成人拇指般大小的夜蛾,在我与她双脚之间的空地上无聊地爬来爬去,简直比古代的大家闺秀见媒婆时还淑女百倍。
要较长时间地保持这样的坐姿,即便是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的军人也会十分吃力,更何况我这样一个懒散惯了处于亚健康的人。半个小时后,我已经觉得浑身酸痛了。尤其是背脊上似乎有一只小虫子在不停地爬来爬去,弄得我烦躁异常,却又不敢稍动,以免惹她不快,招来无妄之灾。
正当我忍无可忍,准备趁她不注意,把右手伸到后背悄悄挠一下的时候,我眼睛的余光瞟见她的眉头忽然微微皱了一下。
我心中一凛,顿生警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那些素描画凌乱地覆在地上,想起刚才正是因为我触怒了她而被扫落地上的。她会不会因为这个而迁怒于我啊,毕竟从刚才看画的情景可以看得出来她是极度自恋的,看到自己的画像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肯定会十分不高兴,我还是赶紧把它们捡起来的好,顺便可以找个理由活动一下酸麻的身子。
想到这里,我赶紧站了起来,然后弯腰去捡那些画。
谁知道一直呆呆地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她也同时站了起来,俯下身子,伸出手去捡同一张画。
我一呆,不敢争,想收手让她捡,可是因为坐的时间太久,关节有些僵硬了,情急之下,往前一个趔趄,竟然差点撞入她的怀里,吓得我赶紧猛地直起了腰。
她也没想到会这样,正往前半倾着身子,来不及避开。
我这一下猝然直立,头顶顿时撞中了她的胸部。
正当我吓得够呛,以为这下肯定冒犯她了的时候,我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没有撞到她,在一阵轻松的同时,心底却又有一丝隐隐的莫名失落。
可是这份轻松与失落在一瞬间后猛地化为无边的恐惧:我发现自己的脑袋正迅速穿过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的阻隔!
我不是没有撞到她,也不是仅仅撞到了她的怀里,而是,而是一头撞进了她的身体里!
当我随着惯性完全立起身子的时候,整个头脑一片空白。
可是当我的意识在几秒钟后恢复的时候,我竟然看到她也满脸惊愕地站在我面前,而且由于实在站得太近,她又身材高挑几乎与我平肩,我们两个又是几乎同一时间站了起来,在我的头从她的身体里穿进去,然后又穿出来之后,在我的眼前仅有半厘米的地方,正是她错愕的目光,而我的唇竟然和她的唇紧紧贴在一起,没有一分一毫的空隙。
两个人傻瓜一样呆呆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眸。
你的瞳仁里倒映着的只有我的瞳仁;我的瞳仁里倒映着的只有你的瞳仁。
……
这瞬间的停顿,于我,却似过了千年。
第七章 童年
很久,很久,她才清醒过来,“嘤”地一声惊呼,慌乱地跳开了。
而我则仍然沉浸在刚才诡异的遭遇中,在那份恐惧与惊讶交杂的情绪下,竟然还有一丝莫名的窃喜。
她远远地在站在墙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我看到她的脸上竟然有红潮隐隐泛起。
“我是一个鬼。”过了许久,她平静地说。似乎对我说着话,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我回过神来,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机械地道:“我知道。”
“虽然现在我是一个鬼,但以前不是。曾经,我是个人,我很快乐,快乐得就象春天的蝴蝶,无忧无虑。”女孩的声音逐渐朦胧起来,梦呓一般,缥缥缈缈,犹如来自遥远的天际。她虽然朝着我的方向看着,目光却似乎没有任何的着落点,越过了我,越过了墙,投往辽远的虚无。越过的不仅是空间,还有时间……
我的父亲是个司机,开公交车的,我的母亲是家工厂的工人。我们家的日子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温饱有余。爸妈只有我一个孩子。妈妈曾打算给我爸再生个儿子,就算罚点钱,当时也还支付得起。可是我爸不让,他说,现在我们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女儿,要是有了其他孩子,就会把爱分开,我希望我们的宝贝女儿能拥有我们全部的爱。
这些话都是妈妈告诉我的,那时爸爸已经不在了。
爸爸是在一次车祸中丧生的。一辆大卡车迎头撞上了我爸开着的公交车。公交车的头部顿时撞成了一堆废铁,不过后部受损不是很严重,但是车上的乘客很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