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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还在画室里作画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我的泪顿时就顺着脸颊下来了,我为自己对他的猜疑而惭愧,我为自己的担心没有成为现实,喜极而泣。
童年的悲剧毕竟早已过去,上天又怎忍在我的心头再狠狠地插上一刀。
生活毕竟还是美好的,他最终还是值得信赖的。
脸上的泪痕未干,我怀着雀跃的心情,轻轻推开了画室虚掩的门,我期待着他惊喜的表情。
门开了,雪白的灯光照到了我的脸上,我的身上,我微笑着看着画室里面。在黑暗中呆了那么久,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这样强的光线,有一些五彩的光晕在我眼前飞舞。几秒钟后,我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光亮,画室里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
募地,我的心猛地受到了重重一击,变得空空荡荡,刚刚绽放的幸福的笑容瞬间寂在脸上,围巾跌落在地,双手扶着门框,我几乎瘫软在地。
眼前,明亮的画室中,他和一个漂亮的女生呆望着我,他的脖子上围着一条围巾,那是一条漂亮的围巾。
三个人,三双眼睛,
他看着我,惊讶和尴尬写满脸上。我的目光停留在他和她的身上,悲哀,自怜,心伤。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然后又回头看他,疑惑不解。
“你怎么来了?”良久,良久,他终于问我。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曾经,初相逢的他迎着阳光对我说:“我等你很久了。”这句话仿佛来自天地初开的鸿蒙,一口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幻出一道淡淡的彩虹;曾经,他站在女生楼下,腼腆地将一根奶油巧克力雪糕塞到我的手中,“赶紧吃了,别让它都化了,”转身跑开的他回过头来,冲我说,有红潮浮上他的脸颊;曾经,他轻抚着我的头发诉说着未来;曾经他紧抱着我的身体承诺着永远;曾经……
从云江边的初次相逢开始,一个个镜头电影般从脑际闪过,我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眸,悲哀的目光没有了半分的力气。没有任何的怨恨,没有丝毫的气愤,只剩下了苍白的悲凉。如果开始的相遇只为了后来的分离,如果过去的相爱只为了现在的背叛,那么曾经的山盟海誓曾经的不离不弃,却又所为何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你来干什么呢?”他忍不住又问我。
“我……”我没有说下去,蹲下身子,将掉在地上的围巾捡起来,扶着门框缓缓站起来。最后看了他一眼,我想为自己挤一个大度、无所谓的笑容,可是却失败了,他脖子上的围巾的确比我手中这条灰暗的围巾要漂亮洋气很多。
我终于努力地转过了身,这一个转身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是啊,多少个日日夜夜里的相守,多少次风风雨雨中的承诺,却被一个镜头瞬间击溃。
每一步的前行都是那么困难,冬夜的风如纷纷扬扬的刀凌迟着我的心。我的心暴露在无人的旷野,没有一丝的温润。
我多么渴望听到他那熟悉的声音出声挽留;我多么渴望听到他那熟悉的脚步在我身后响起;我多么渴望他那双熟悉的手紧紧地拉住我,拥我入怀;我多么渴望他那对熟悉的眼眸依旧洁净深情地注视着我,告诉我这只是场误会;我多么渴望这只是一场梦,梦醒的时候,我依旧枕着他那熟悉的臂膀……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依旧在寒风中一步,一步,一步地蹒跚着。
走过了那个拐弯,画室的灯光已经照不到了。如果他还注视着我的背影,也该看不到了吧。目光不会拐弯,极乐与绝望却可以在霎那转折。
拐过了这个弯,强作的坚强瞬间崩溃,扶着冰凉的墙面,胸中一股寒闷之气逆冲而上,我在黑暗中不停地干呕着。没有吐出任何东西,我却觉得已经把五脏六腑和着眼泪一起都呕出来了。
我终于顺着墙壁无力地滑到了地上。
一双手轻轻搭上了我的肩膀,熟悉的气息让我以为是在梦里。
身后的人慢慢蹲了下来,将我揽在了怀里,他的胸膛是那么温暖,遮挡着外面的凄风冷雨,而今依旧是我的港湾吗?
他将我的身子缓慢而坚定地扳了过来,
黑暗中,他的双眸就如两颗不坠的星辰。从星辰中垂落的是不老的珍珠吗?落在我的脸上,融进我的心里。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头埋在他的胸口,我的双肩不停地颤抖,无力地啜泣着。
他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痕,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他的发际蹭着我潮湿冰凉的脸颊:“傻瓜,你误会了。”
是吗?我误会了?
即便只是一句安慰话,我也不愿去深究,即便这只是我的幻觉,我也愿意沉睡在这梦里,不愿醒来。
习惯了他叫我傻瓜;习惯了他的怀抱;习惯了枕着他的臂膀入眠;习惯了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他……
我已经习惯了有他。习惯了。
我不能没有他。
他说,那个女孩是霍教授的女儿,那天去霍教授家的时候认识的,很聊得来。当霍教授说让他画一幅画的时候,她便自告奋勇要当模特。既然是霍教授的千金毛遂自荐,他当然不敢拒绝对方的好心,可是由于怕我误会,所以没有告诉我,也没有答应我来画室。
是这样吗?应该是吧。
头好疼,我不愿去想任何东西。
即便他的话破绽百出,我也不愿去戳破这个谎言,更何况他讲得是那么合情合理。
我所能做的,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痛哭。哭出我的害怕,哭出我的委屈。
好想就这么相拥着,直到地老天荒。
只有童话,没有欺骗。
“她呢?”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我问他。
“难道你还要跟她决斗啊,”他笑着说道:“你这个大醋缸啊,呵呵。”
“什么大醋缸,我有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你这还不算大醋缸啊?一句话不说就转身离开,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说着用手指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尖,表情无奈地接着道:“你呀,你呀。”
我虽然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但是心里却甜丝丝的,便装作很大度的样子说道:“那你就回画室继续作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我也不去打搅你们了,先回去了。这样你就不能再说我是大醋缸了吧?”
“还说不是大醋缸,看你这话里那股酸溜溜的味道半里外都闻得着,呵呵。不过我不用回去画画了,人家早就被你吓跑了。”他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这么一来,我倒真的有些无措了。他会不会因此而觉得我不识大体呢?他会不会因此而得罪他要考的导师的女儿,进而得罪导师呢?万一因此而考不上研究生,他会不会恨我呢?想到这里,我的心更加惴惴不安了。
“你是不是在担心这件事对我的考研产生不好的影响?”他问我。我的心事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接着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她是个很开朗的人,应该能够理解的。”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冻着,想给你送围巾。”我有些委屈地说着,将攥在手里的围巾拿了出来。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盯着他的脖子,那条漂亮洋气的围巾已经不见了。我记得刚才在画室里看到他的时候是有的啊,难道是我的眼睛花了,可是应该不会啊。我记得自己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啊。
那么它去哪了?它是哪来的?
“你的围巾呢?”我问他。
“围巾?”他有些愕然,然后又恍然大悟:“噢,我今天忘了戴了,幸亏你带来了,不然凌晨回去的话,估计会冻得够呛,呵呵。”
我的心忽然变得冰凉冰凉,一字一顿地道:“我说的是刚才在你脖子上的围巾。”
“噢,你看到啦?”他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我就不瞒你了,其实我自己悄悄地买了一条围巾,因为我舍不得穿你给我织的那条。刚才怕你误会,所以取下来放在画室了。你以为你替我织围巾的时候我不知道,其实有一天晚上醒来的时候被我发现了。我看到你在昏黄的台灯下一针一线地织着它,那么认真,那么投入,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梦幻般的憧憬。我真的很感动,要不是怕把你吓着,我当时就想哭。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对你好,要一辈子对你好。我要这条围巾永远都是崭新的,在我们结婚的那天,我将戴上它,携着你的手走上婚礼的殿堂,因为它见证了你对我的好,见证了我们永世不变的爱情……”
听到这里,我已禁不住泪流满面,再一次扑入他的怀中,幸福地哭泣。
在我的要求下,我们回到了画室,刚才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可是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画室的灯依旧亮着,很多已完成或者未完成的作品横七竖八地放在画室里,或躺或立,杂乱无章。几个西洋石膏塑像随便地堆在角落里,上面落满了灰尘。一块一人多高的画板立在画室正中央,油画里一个洋气的女孩倚墙而立,美丽而孤傲,倔强且自信,虽然尚未完工,但是我还是看得出来,眉宇间依稀就是刚才的女子。
“画得很传神嘛。”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像,话里的醋意昭然若揭。
他正把置于凳上的围巾拿起来,重新围上,听到我这话,笑道:“呵呵,你看你,又开始吃醋了。”
“我就是要吃醋,怎么了?你半夜三更盯着人家女孩,我一个人在家里傻傻地等你,你说我该不该吃醋?”我说到这里,一股委屈之情油然而生。
“我也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啊,否则我才不愿意半夜三更还在这里挨冻。”他说道。
“那你为什么非得画她?画我不行吗?是不是你觉得我没有她漂亮,或者没有她有气质?”我撅着嘴巴反驳道。
他挠了挠头,“呵呵”笑了一下,解释道:“怎么会呢?你们两个有着完全不同的气质,根本不具有可比性。她是显得比较贵气,但是我更喜欢你这种质朴的美。我也想画你啊,但是当时在霍教授家里的时候,她主动说要当模特,我根本不敢反对,她是霍教授的独生女,深得教授宠爱,人家好心好意,如果我还不领情的话,就可能惹霍教授生气,那样我的考研很可能会因此而受挫。”
“所以你就只好牺牲我了?然后做霍教授的乘龙快婿?胸怀大志的师兄爱上了美丽多情的师妹,真是浪漫啊。”我继续不依不饶地说:“是不是还打算有朝一日接掌师傅的掌门之位啊?”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我,说道:“唉,你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刻薄了?动不动就讽刺人。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我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气话,但是听到了他的话后,不禁有气,说道:“那你现在是不是嫌我烦了?没错,人家是千金小姐,长得又‘贵气’,我这样一个从小就没有父母教养的人自然没法子比了。”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凄惨的身世,不禁悲从中来,泫然欲滴,说不下去了。
他有些慌乱,赶紧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不喜欢你这样怀疑我。难道我们一起走过了这么多日子,你却还是不能信任我吗?”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道:“我没有不信任你,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我怕失去你。我不知道如果失去了你,我该怎么活下去。”
“不会的,傻瓜,不要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