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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觉得似乎某个地方和平常不一样,但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忽然,我无法忍受再看耀子的遗容,慌忙将照片夹回乐谱。
稍微整理一下吧。我拿出记事本。在耀子住处找到川添的信是星期二,信上的邮戳日期为上星期五,所以可以肯定川添当时认为耀子会参加星期二的“黑暗夜会”。但是,在“黑暗夜会”中,川添简直像在呼唤耀子的灵魂般叫着耀子的名字,并要女演员跳尸体之舞,这表示星期二晚上这些照片已在川添手中,川添知道耀子已不在人世。
那么,耀子是什么时候死的?这些照片又是谁、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拍摄的?
还有,川添为何自杀?假设并非自杀,又是谁、为何杀死他?而那一亿元呢?
一连串的疑问让我几乎想放弃。不过,最可怜的是耀子。我想起耀子半开的嘴唇和失焦灼眼眸,想到再也见不到她,泪水再度溃堤而出。
我烧水泡煎茶,将茶倒入美丽的清水烧茶杯。杯壁很薄,茶水看起来像透明的一样。我把茶杯放在窗榻上。家里没有佛坛,所以我想,也许我奉的茶愈接近天空,耀子和川添愈能死而瞑目。丈夫过世家中却没有佛坛,是因为博夫的双亲愤怒得把博夫的牌位带走了。
——博夫等于是被你杀死的,你要好好反省。
想起婆婆盛怒之下所说的话,我静静凝视窗榻上的茶杯。不仅牌位被拿走,参加葬礼也差一点被赶出来。对博夫的双亲而言,我是个坐视博夫死亡的妻子,冷血而且不贞。
茫然怔坐良久,我忽然想到要问那位跳“美丽的尸体”舞蹈的女演员有关川添的事。我不知道能否找到她,所以明知藤村不在,仍试着拨电话。
话筒里传来杰尼西斯·奥立吉的曲子,歌曲中间夹杂着说话声。“我是藤村,目前有事外出,请在讯号声之后说明事情内容并留下电话号码,我会尽快与你联络。还有,若要传真也请直接传送过来,谢谢。”
我忽然想到,何不传真呢?但又怕别人看到,只好放弃,留言道:“我是前些天和你见过面的村野,今天在川添先生家发现很可怕的东西,请务必回我电话,电话号码是……”
之后,我设法查出举行“黑暗夜会”的六本木“糖果”酒廊的电话号码,试着打过去。
“喂,这里是糖果。”男人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传来,背后有传统爵士乐的演奏声。
“我想知道前些天在‘黑暗夜会’演出的女演员……”
“哪位女演员?”
“川添桂先生演奏小提琴时演出‘美丽的尸体’舞蹈的那位。”
“啊,原来是阿圆,金泽圆。”
“能够联络上她吗?”
“她和川添先生感情很好,你何不问他?”
我慌忙搜寻藉口,“我很急,但一直联络不上川添先生。”
“是吗?那么……请稍待片刻。”男人并未怀疑,可以听见他询问附近的人。“我刚刚问过,阿圆好像常到这附近的‘凯莉凯莉’酒廊玩。”
“今天呢?”
“很难说。就算你找到她,她可能也迷迷糊糊的,无法和你交谈。”男人笑道。
我尚未道谢,男人已挂断电话。
“凯莉凯莉”就在防卫厅旁边。
推开黑色的店门,震耳欲聋的重低音热门音乐和浓重的烟味几乎令我窒息。不,这是大麻的味道。
眼睛习惯黑暗以后,见到漫地的大麻烟雾中站满年轻男女,无意识的摇晃着身体。没有任何超过二十五岁的成年人,我不但觉得这不是属于我的世界,更觉得自己好像外星人。
没有人看我,好像我是透明的空气。里面有几个包厢,但是坐着的人并未互相交谈,只是拼命抽烟。
有人拍拍我的手臂。我回头。他用手指了一下方向,但立刻消失不见。我一看,大概是必须在门口付入场费吧。我拿出三千圆换了一张饮料券,推开沿路的高瘦少年们,前往柜台兑换啤酒,顺便问阿圆的事。
“对不起,金泽圆在这里吗?”
柜台内戴帽子、头发挑染的男人用力摇头,好像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试着又问了两三位站在柜台附近的少年,大家都回答不知道。
生理上习惯空间和黑暗后,我注意到这间狭窄的店内也有所谓的舞池存在,站在舞他的人身体动得剧烈一些。我拿着啤酒进入舞池,果然不出所料,一位年轻女性独自在DJ包厢前跳舞,是金泽圆。
长发中分,穿吊带牛仔裤、黑色圆领衬衫。我盯住她,以免她从我的视线里消失。她跳了三十多分钟的舞,好像跳累了,低头推开人群走向洗手间。我跟在她背后。
阿圆上完洗手间,茫然望着镜中的自己,然后从牛仔裤口袋拿出某种药锭。我心想,这时若让她吃下迷幻药可就麻烦了,慌忙冲上前去。
“金泽小姐。”
阿圆愣愣的望着我。
“我有话想跟你谈……”
“好啊。”阿圆茫然颔首,圆领衬衫背部已经被汗水湿透。
“是关于川添先生的事。你上次演出‘美丽的尸体’吧?”
“啊,我想起来了。”阿圆看着我,似乎已有点清醒。“你来过休息室。”
“是的。”我踌躇着不知是否该说,最后我毅然开口:“我今天去川添先生家,发现他死了。”
“什么,那个老头死了?”阿圆从喉咙深处发出不知是笑或是惊讶的声音。
“是的。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所以你也别说出去。我想问你,你为何会演出‘美丽的尸体’?”
“啊,那个嘛?那是川添先生临时决定的。在那之前,本来说好是他演奏小提琴,我配合着摆姿势,可是,后来他突然拿出奇怪的照片给我看,要我演出照片中的尸体。”
“照片?什么样的照片?”我心跳加快。
“年轻女人浮在海上死亡的照片。我虽然觉得恶心,可是他一向喜欢那种照片,对吧?所以我只是在想,他又拿到新货了。”
“川添先生为何会突然改变演出方式呢?”
“好像是因为拿到那些照片的缘故。”
“从哪里?”
“应该是‘糖果’吧。”
“谁给他的?”
“可能是朋友,我不知道。”阿圆就着水龙头的水服下药锭。
“在这之前有过那种事吗?”
“当然有。据说有类似尸体照片交换会的组织存在,好像是和警方有关的人拿出来的,也有的来自国外。……如果是年轻日本女性横死的照片,每张可以卖到五万元。”
“‘糖果’是交易地点吗?”
“不。”阿圆摇头。“‘糖果’只是普通的酒店,这次的‘黑暗夜会’是由藤村先生一手企划的。”
“这么说,藤村也和尸体照片交换会有关喽?”
“不知道。不过,他好像编辑过川添先生的尸体书。”
“要怎样和尸体照片交换会的人取得联系?”
“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川添先生死了,也许永远都没有人知道。”阿圆呆呆的说。
我真希望让那些人看看川添死亡的样子,也许可以卖到相当高的价码。
“谢谢你。”我向她致谢。然后虽然明知无用,仍在纸上写下姓名和电话号码,递给阿圆。“如果有什么尸体照片的情报,请打电话到这里。”
阿圆随便将纸条塞入口袋,掏出香烟,问:“川添先生是用什么方法死的?”
“上吊。”
“真的?已经见不到他了吗?”阿圆似乎有点寂寞的说。
“对了,川添先生很照顾你吗?”
“不,只是偶尔会去他家当他的裸体模特儿。”
“啊,等一下!你刚才的话很奇怪。”
阿圆吐出烟雾,呆愣不语。
“你问川添先生是用什么方法死的,对吗?通常应该问怎么会死才对。”
“原来你是指这个。”阿圆颔首。“川添先生有很不好的癖好,他会自己割伤自己、伤害自己,身上总是伤痕累累,这好像是叫自虐行为或什么的一种病吧。”
“所以你才认为是自杀?”
“嗯。”阿圆点点头。
这时两个女孩进入洗手间。我中断话题。阿圆的话和川添遗书的内容一致。
《这是自我破坏的冲动、内向、分裂,我的精神变态。》
若是这样,或许可以解释成川添因为突然性的自虐冲动而上吊自杀。
回到家已经十二点。有电话留言。按下一听,竟然是藤村的回电。“喂、喂,我是藤村,只听电话留言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一直惦在心上不能释怀。不过,我现在人不在家,所以明天下午四点能否在平和岛的胜平桥碰面?但请别告诉任何人。拜托了。”
和藤村联络上了。我松了一口气,心想,通知成濑一声吧,但转念想到君岛可能也会跟来,干脆作罢。
不管怎么样,先睡觉要紧,忘怀一切的大睡一觉。我冲过澡,服下安眠药,但仍担心无法入睡,又喝了啤酒。躺在床上默默等待,很值得安慰的,睡意逐渐袭来。
翌晨很早醒来,才七点,也许是因为熟睡的关系吧。
同样听到雨声。我想起耀子和川添的事,躺在床上试着分析。
依昨天阿圆所说,川添是在“黑暗夜会”举行当天拿到照片,而且是演出的某个人带来的,这个人是谁呢?
——只要你刮目相看,我想你所在意之事应能拔云见日。
耀子在意什么事呢?我试着分析“黑暗夜会”的每一位演出者。最初是跳脱衣舞的三位男女,然后是戴环饰的男人,接着是那对负责穿洞戴环饰的男女情侣和他们的模特儿。看样子,还是由加利最值得注意,由加利和制作人藤村。假设是藤村把耀子的照片交给川添,那么,是藤村和由加利共谋杀害耀子,抢夺那笔钱吗?
由加利那令人不能信任的眼神和表情在我脑海中复苏。
我试拨成濑的行动电话号码。铃声响了几下,成濑接起电话,听来睡意正浓。
“啊,是你。还好吗?”
“总算睡了一觉。你那边怎么样?”
“在车里睡觉。不过,君岛应该快来换班了。”
“由加利呢?”
“不在。没到事务所,也不在家。还有,也查不出藤村的行踪。”
一瞬,我踌躇了。但是想到成濑的眼窝低陷,忍不住脱口而出:“我联络上藤村了,约好今天下午四点在平和岛碰面。”
“真的吗?真令人无法置信。你为何能联络上他?”成濑似乎完全清醒了。
我说明昨夜去见阿圆,并因此知道“黑暗夜会”的演出者中有人将照片交给川添,并且怀疑或许是藤村。
“你真有一套。”成濑佩服的说:“那么,你今天打算怎么办?”
“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打算处理一些未完成的事,然后去见藤村。成濑,我去见藤村时你能不跟来吗?我答应独自前往。”
“好吧。那么,你再和我联络。”
我挂断电话,起床准备吃早餐。饥肠辘辘,我扭开FM广播,边听J频道的路况报导,边将冷冻的英国泡芙解冻。打开冷冻库,拿出买了忘记吃的法国乳酪,再洗净莴苣,找到柳橙切开。在阵阵食物香气的环绕下,我突然感到全身精力充沛。不知何故,脑海中浮现一句话: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