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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遥的情绪开始不稳定起来,我要告宋洋!
你有证据吗?对了,那条内裤呢?
我一醒来就给洗了,回家就被我扔了。王瑶小声地在电话里说。
这样就没有证据了,就算我帮你作证也不起作用,那也只会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听了我的话,王瑶想了好一会说我再也不能和宋洋呆在一个医院里了。
那就让宋洋离开医院吧。
王瑶问我,怎么让他离开呀?他家卫生局有人呢,不可能给他弄出医院的。
我随口说了一句,那就让他消失,他一消失,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王瑶这时已经不哭了,她重复着我的话。
他一消失,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毕业回家以后,我一直以为事情也许就这样结束了。可是就在我工作不久,我收到了师姐的信。这让我着实激动了许多,虽然只是封简单的信。
师姐的字很公整,信写得也是规规矩矩,规矩得好像不带有任何感情。在信里师姐告诉我,她已经开始工作,每天都是坐在解剖实验室里等待着夕照从窗户透过射在自己身上那一瞬间。师姐说她有空还是会去宿舍的天台,那老宿舍已经变成她和一些留校老师的宿舍了。天台上再也不会有那个穿天蓝牛仔、桔黄T恤,光着脚的大男孩了。信的最后师姐写着:
杜明,我想听见你的声音,想和你聊天。还有我想告诉你,你的第一次许愿也实现了,王连举真的消失了。
我收到师姐的信,马上就打电话给她。师姐的声音有些平静,这不禁多少给有些激动的我浇了些冷水。
杜明,你的医院怎么样?
很好呀,医院在郊区。院部后面全都是山,整个院子里有十几棵一米多粗的大树,常常有松鼠在上面跑来跑去呢。
一定很美吧?
师姐在话筒对面叹了口气,王连举失踪了,整个人就不见了。
我哦了一声,师姐继续说着,他老婆报了警,说他一天没回家,也没有打电话回去,打他传呼也没有人回。从那以后,王连举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不是很好,你也不用做他的助教了。
我虽然这么说,可是我感觉师姐并不开心。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开始发现自己从来都不了解女人了。
王瑶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昨晚没有睡好。中午的时候我带着她在医院后面转,她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用手指紧紧地勾着我的袖口紧张地问我。
杜明,我们到医院后院去干吗呀?
带你随便转转呗,你看你现在样子,没精打彩的。
我拉过她的手,握在了手里。带她走到了医院后面的山坡上。
看那边的菊花漂亮吗?
嗯!王瑶高兴的又蹦又跳。
我去摘几朵回来。
喂,最好别去,知道为什么这些野菊花会长得那么好吗?
王瑶摇摇头,
因为那边结核楼里的病人总是把他们的胸水和带血的痰水从楼上倒在那些菊花上面,所以那菊花才又大又艳。
好恶心呀。
王瑶使劲捶了我一下,我假装很痛似的大叫,我和她走到了山坡的背面。
王瑶你知道那个是什么吗?
炉子吧。
对。那个是我们医院焚烧炉,每个星期一都会把用过的一次性器具还有手术切下来的大腿什么的放在里面烧。
我说的嘛,星期一医院里总有一股怪味。杜明走吧,这地方太阴了,我有点害怕。
王瑶拉着我往回走着,我一边跟着她走一边说。
那个焚烧炉可是高温焚烧,什么放进去都一下子就烧得无影无踪了。
快走到医院的门口,王瑶突然说,对了杜明,我这个星期天夜班。外科值班大夫好像又是宋洋,你能和彭大夫换一下,陪我上夜班吗?
没问题。我点了点头。
王瑶笑了,然后轻轻从我手里抽出她的手。我把两只手插进白大衣口袋,王瑶低着头,双手玩着白大衣上的扣子。我们医院门前很冷清,可是依然有几个人在笑呵呵地看着我们。
对了,王瑶你能给我拿一套普外器械吗?我朋友家的狗腿受了伤,星期六我要去给他家的狗做个小手术。你就好别让护士长知道。
王瑶嗯了一声就蹦蹦跳跳地跑上了楼。看上去好像根本没有什么烦恼了。
星期六一早,我就骑着摩托车回到了学校。一路上风猛烈地从耳边吹过,脑子里却一直在重复着过去的林林总总。到了学校我在把摩托车停在了学校对面的住宅小区里,当我跨下摩托车时,发现自己竟然兴奋地勃起。我用衣服压了压,深吁了一口气背起车上的书包就走进了学校。
因为上个星期我来过这里,所以这次我没用说什么宿舍传达室的老太太就让我进去了,临上楼时我向她问了那个与师姐同住女孩的姓名。
第一部分:医生杜明 第7节:我爬上去,床有些小
这幢老宿舍只有三层,从前是以中间的楼梯分界,左面为男,右面为女。现在左面的男寝已经成为了仓库。走在木质地板上,不时会传来嘎吱的响声。楼里到处都弥漫着霉味,楼道里的墙上总有着一层似有似无的水气,二楼的正厅上还贴着原来我在校时就有的寻物启事。拐角处敞着门的厕所里还是堆集如山的卫生纸,水房里的坏掉水龙头依然没有得到解决,只是随便用几条塑料布将它缠住,水还是不断地从缝隙中淌出。我走进水房洗了把脸,我看见水池里脸盆里泡着一条女人的白色内裤,似乎已经被穿了很久,上面已经有了洗不掉的黄色痕迹。
我敲了敲406的门,没有什么反应,但门没有锁。我推开了门,一个穿着紫色睡裙的女人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我。那天我穿着一条深蓝色的欧版牛仔裤,班尼路的小红白格衬衣,下摆没有掖在裤子里,外面是浅色外衣没有拉拉锁,斜肩背着一个银灰色包。我冲着那个女孩笑了笑。
你是赵颖吧。
那个女孩愣了愣,我接着说,你不认识我,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张倩的事。
赵颖没有好气地说,你谁呀?人都死了有什么好问的。
我叫杜明,是张倩的高中同学,张倩突然出事了。让我感到挺意外的。
赵颖对我的话并没有怀疑,哦了一声便又坐到床上了。她不认识我,毕竟在学校里认识我的人并不多。
她抬起手向上指了指,这上铺就是张倩的床,她的东西也全在这,她家人来时也没有拿走,我都准备让守卫把这些给扔了,没什么问题吧?
我站在床头,手轻轻地从枕头一直拂到床单。上面的褶皱全都是师姐留下的,每次师姐都是从这张床上跑下来去接我的电话。我把头埋在被子里,已经有了灰尘的被子让我有些窒息,我的泪慢慢把被面浸湿。过了一会,我感觉有什么在碰我的腿,我低下头去看,赵颖人整个人大八字地躺着,她用垂在床沿下的右脚踢着我。
喂,你真的是她同学吗?你们俩什么关系?
其实我在高中时追过张倩,可是她不同意。然后我就出国了,今年才从美国回来。结果回来才知道她已经死了。
真的?!
听到这,赵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认真地看着我。
不会吧,你长这么帅,张倩怎么会不同意?
因为我比张倩小两岁。
是吗,我说你看上去挺小的嘛。到现在还想着张倩哪?
赵颖看着我红着脸不说话,以为我是在害羞。她站起来沿着床边蹭到我身边呵呵笑着。
你还是把张倩忘了吧。就算她不死,她不也值得你这样了,贱货一个。
我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汗已经开始流了下来。我的耳朵里开始哄鸣,眼前的东西也开始模糊起来。
你怎么了?赵颖注意到了我的变化。
可能有点晕车吧。
赵颖不失时机地扶住我,胸有意无意地贴到了我的手臂。
我想到床上躺一会行吗?我指了指张倩的床。
那可是死人床呀。赵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没有关系的。
我脱下鞋爬上去,床有些小。
你胆真大,你真应该学医。
也许吧,你不也一样不怕,连房都不换还是住在这吗?
赵颖哈哈了一声,学医的就这样,有什么好怕的。再说现在职工宿舍这么紧张,难得自己一个房间呢。
我问赵颖,张倩那天是怎么死的?
医学院出身的,不论男女对生死看得都很淡。赵颖只是像闲聊一样的对我说着,但如果死亡将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是否还会这样平静?
其实挺奇怪的,张倩死的当天也没有一点反常的。还是一样整理衣服、看书、写笔记,下午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床上躺着。晚上等我送男朋友出去回来时,她还是静静地在床上躺着。第二天早晨我起床时就发现张倩在床上坐着,等我上完厕所回来打开窗帘时才发现她已经死了,她是坐着上吊死的。
赵颖停下不讲,似乎在等着听我惊讶的声音。
我只是转了个身把身子放平说,怎么可能呢,人怎么可能坐着上吊呢?
看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赵颖有些失望,但还是讲下去了。
她在屋顶棚上那个放蚊帐的铁环上穿好绳子,然后两只脚互相盘起来,坐在床沿上,绳子的长度也正好是使她身体前倾又不会从床上掉下来。警察说她在上吊前吃了不少安眠药,她一定是等到感觉自己要昏迷时套上绳索,就这样一点痛苦也没有的死去了。
赵颖又停了一会,见我不说话就问我。
怎么样,吓傻了吧。
我看着头上的那个铁环问她,张倩死时穿的是什么衣服。
咦?你怎么问这个?她那天是穿的一条白色纱裙,坐在床上,蚊帐罩在她的头上,我开始都没有看到上吊的绳子,她的头那么低着,头发把整个脸都挡住了,二只手很自然地弯曲放在腿上。没想到那个婊子,死了还那么圣洁。
赵颖可能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就又停下不说话,然后悄悄站起来看看我,她以为我已经睡着了就不再说话了。
师弟,真的有那么多种方法上吊吗?
嗯,对上吊方法解释最全面的是我们中国第一版法医书,中国人似乎对上吊这种死法很迷信。特别是农村,书上写甚至有许多人认为只要坐着或者躺着上吊死去,就可以保住元神。也就是所谓的元神出窍,得道成仙。
可是怎么可能坐着上吊呢?
第一部分:医生杜明 第8节:本来想偷吻你一下的
其实只是角度问题,我把左手握拳放在头上,你看,这就是绳子绑着我的脖子,然后我是这样坐着。这时身体向前倾,在重力作用下,绳子就会产生拉力。只要不破坏这个平衡,也就是保持坐的姿势就行了。
喂,杜明,你天天研究这些,晚上不做恶梦吗?
从那天起,师姐就严禁我再说这些了。其实师姐对于生死也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活着没有什么意思,但我也没有死的理由。如果理由充分我会自杀的。
这是师姐对我说过的,我对师姐说,其实我之所以研究死亡,只是因为我怕死。看这些无非是让自己对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