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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岭阴魔邴浩这正邪两派中的绝顶人物,所调教出来的徒弟,究竟谁高。”
少女口音嗔道:“余师叔怎的如此说法,邴浩老魔是什么东西,哪里配和我师父相提并论。”
人随声下,六七丈高处,一个腰悬长剑的白衣少女,如坠絮飞花,极其轻灵美妙地点尘不惊,飘然着地。
这姬元外号人称圣手仙猿,是苗岭阴魔邴浩的第二个弟子,此番奉派与师兄火眼狻猊沐亮,有事东海,归途路过扬州,羡慕繁华景色,略作勾留,巧遇粉面郎君段寿。被段寿认出异人,蓄意结纳,坚邀助拳。火眼狻猊沐亮不愿卷入这种寻常俗家械斗,认为有姬元一人随去,已保全胜,遂未同往。姬元到后,因闻报广陵三杰未邀一人,就只杜氏昆仲赴会,他也有乃师习性,认段方人手已多,遂隐身殿脊,准备败象不露,绝不出手。
哪知小摩勒杜人龙艺业惊人,就凭着一根青竹杖,打得那名满江南的恶道凶僧,手忙脚乱。姬元何等眼力,不到十招,便已看出杜人龙绝艺来由,知道自己再不出面,段方必遭惨败。恰好这时正值火灵恶道的“青磷毒火珠”业已出手,被古树上隐身高人所喷酒雨飞星所破,这才现身叫阵。不料刚一出面,就招出了个独臂穷神。虽然心怯对方盛名,但暗忖自己师徒,这多年来突飞猛进情形,反而亟思一试。
凌空下击,被老化子翻掌一迎,震出数步。不知对方有意相让,觉得对方内力,并不见得比自己高出许多,何况腰间还有一对奇形独门兵刃——蛟筋虬龙棒,有独到之妙,大可一战。谁知树上两人,一搭一唱,竟然深明自己来历,却又毫未把师门威望看在眼内。听到后来,才知道从树上下来的这腰悬长剑的白衣少女,竟是冷云仙子葛青霜之徒。自己师父参透八九玄功,修复久僵之体,二次出世以后,欲以廿余年沉潜所得,与武林各派一争雄长。但对自己师兄弟一再叮咛,诸一涵、葛青霜二人功参造化,只要是他们门下弟子,一律不准轻视和无故结仇。
此时打量对方,只见这白衣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姿容美慧,满面英风,左手轻按腰间剑柄,状态悠闲。他知道冷云仙子极爱羽毛,如此年轻少女,若无惊人艺业,绝不会让她步人江湖。劲敌当前,忙自气纳丹田,功行百骸,蛟筋虬龙棒并交左手,向白衣少女抱拳笑道:“段、杜两家争斗,我等均系事外之人,逢场作戏,互相印证武功,点到为止。姑娘既欲赐教,在下愿以双掌奉陪。”
白衣少女小嘴一撇,冷然答道:“你凌空下扑,用的鹰翻雕击重手,被我柳师叔反手轻轻一挡,便自震退,掌法已然不必领教。闻得你掌中这虬龙棒,与你师兄火眼狻猊沐亮的一条十二连环索,威镇西南,人称苗疆双绝。兵刃既已取出,怎的还不动手?莫非邴浩老魔的弟子,徒盗虚名,竟在人前示弱么?”
圣手仙猿姬元与火眼狻猊沐亮,在苗疆及西南省威望极高,何曾受过这样的奚落,但因面前敌手,一个是武林奇侠独臂穷神,一个是冷云仙子葛青霜的弟子,树上还有一个能用内家罡气喷酒雨飞星而不见形影的老者。慢说自己孤身一人,就是师兄火眼狻猊同时赶到,照样也非这些前辈奇侠之敌,有败无胜。他人极聪颖,
利害既已辨明,盛气立平,蓄意找一台阶,在不损师门威望之下,全身而退。遂一任白衣少女出语讥嘲,毫不为忤,依旧微微含笑拱手说道:“姑娘如此说法,姬元从命,谨以蛟筋虬龙棒法,领教威震武林的冷云仙子门下高徒无双剑法。”说罢棒分双手,盘身左绕。
白衣少女见他这等沉稳从容,情知此人难斗。玉手轻握剑把,一阵极清极脆的龙吟起处,右手青莹莹的一泓秋水,举剑齐眉;左手剑诀一领,剑随诀走,“韩湘挥笛”,剑截姬元右臂。圣手仙猿姬元聆听识剑,再一看剑上光峰,知是前古神物,眉头不觉紧皱。他这蛟筋虬龙双棒,每根三尺六寸,软硬由心,棒头虬龙独角,除去锁拿敌手兵刃之外,专打人身一百零八大穴。虽然系蛟筋所制,宝刀宝剑所不能伤,但见白衣少女手中宝剑,青芒如电,夺目生眩,也不由得心生戒意。见她起手一招,用的不是本门剑术,不知其意,旋身让剑,挥棒还招。二人均负当代绝学,身形招式迅疾无伦,刹那间,已白化为一黑一白两团光影。
白衣少女吝惜本门剑法,动手过招,用的全是别派名剑,八恤剑、奇门剑、太极剑、袁公剑、越女剑等,回环易用。忽动忽静,忽痴忽徐,动若惊鸿,静如处子;疾比飞云掣电,徐似移岳推山,变化无穷,神奇莫测。只看得广陵杜氏三侠,目瞪口呆。
虬髯昆仑杜人豪一声长叹,回刀入鞘,向铁笔书生低声喟道:“二弟,武学之道,海阔渊深。我们廿年砥砺,仅得一瓢,今后何必再谈这‘功夫’二字。”杜人杰摇头苦笑,目注战场,却未作答。
那圣手仙猿姬元,一任白衣少女用尽各种名剑绝招,自己却总是苗岭阴魔邴浩亲授秘传的一套“乾元棒法”,看关拒敌,得隙还招。两根虬龙棒搅起一团玄云,与白衣少女的如山剑影,战了个铢两悉称,不分强弱。
白衣少女连换了六七种剑法,掌中又是一口神物利器,战过百招,兀自毫无胜意,不由两朵红云飞上玉颊。忽的一声清叱,从剑光影之中,抽身退步,平剑当胸,面色沉重,妙目凝光直注剑尖,剑尖指定圣手仙猿姬元心窝,缓步进身,慢慢发剑。
圣手仙猿姬元一见便知,白衣少女改用冷云仙子震压江湖与不老神仙诸一涵“天璇剑法”合称“璇玑双剑”的“地玑剑法”。剑尖递得虽慢,离身沿有数尺,冷芒便已袭人。心中不觉更是一惊,知道这少女竟能凝本身真气,助长宝剑精芒;不必剑中人身,光凭芒尾即可伤敌。那敢怠慢,翻身疾退丈许,双臂一招,全身骨节格格山响,虬龙棒抖成两道寒光,正待全力接战。
突然远远传来一声极长清啸,啸声甚低,听来似在里外。啸罢只闻一缕细如蚊鸣,但仍清晰得辨字音的人声说道:“顷接师父座前神鸟传书,急待报知东海之事,迟归必当受责。师弟不可再为别人恩怨纠缠,赶快前来会合同走。”
圣手仙猿闻声色变,虬龙双棒一收,向白衣少女说道:“姑娘且慢,姬元并非惧你‘地玑剑法’,实因师命难违,须立即赶回苗疆,他日相逢,再当领教。”话完,不俟回答,双足顿处,便如一缕黑烟,刹那消失。
恶道凶僧自独臂穷神现身,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但犹希冀身负奇能的苗疆双绝,能够抵挡。此时见圣手仙猿不战而退,情知立刻大祸临头,两人不约而同,脚底抹油,悄悄回身。还未走出几步,长笑声中,一条人影已从头上飞过。那位绿林道中目为勾魂使者的独臂穷神柳悟非,在面前飘然落下,朝恶道凶僧怪笑一声道:“本来老化子有言在先,识得我传授杜小鬼那套‘万妙归元降魔棒法’之人,可免一死。但你这杂毛,却偏偏用出那么阴损恶毒的暗器;若再饶你,不知贻害多少世人。”说罢,怪眼一翻,神光四射。
火灵恶道还想逃遁,肩间刚一晃动,独臂穷神“七步追魂”内家重掌的罡风劲气,如同排山倒海,已到胸前。恶道一声闷哼,人被震得凌空飞出五六步远,往地上一落,满口鲜血喷出,五脏俱裂,立时毙命。
铁珠头陀越发魂飞魄散,柳悟非回身笑道:“你这秃驴,虽然凶蛮,恶行无多,尚有可恕之道。今日姑宽一死,务望洗心革面,从此回头。须知老化子掌下放过之人,可说是绝无仅有呢。”语音方落,倏地飞起一足,铁珠头陀那样宠大的身躯,竟被踢飞丈许,全身一颤。他原是行家,知道这一脚,半生苦练之横练功力,业已归诸乌有,但留住性命已属万幸,急忙抱头鼠窜而去。
老化子回转庭中,黄衫老者也已下树,正与小摩勒杜人龙谈话。就只窘得个对方约斗主人粉面郎君段寿,走又不是,斗又势穷力蹙。满眼尽是些绝世高人,自己那两下,宛如腐萤爝火,根本无法和任何一人争辉并亮,正在手足无措,柳悟非向他笑道:“你这娃儿不要发急,我老化子做事,向来公平,休看我们人多,却只处置你约来的那些狐群狗党。你们两家之事,仍然由你与铁笔书生公平决斗。”
可怜粉面郎君段寿,平日功力倒和铁笔书生杜人杰伯仲之间,但此时四周强敌环伺,情仇判官双笔从容挥舞,比平日更添神妙,自己一条霸王鞭,则心怵神摇,破绽百出。廿合开外,便被铁笔书生杜人杰一笔震飞兵刃,点中肩窝,栽倒在地。杜人杰度量宽宏未为已甚,命他随来护院武师抬送回去。
小摩勒杜人龙一扯二哥衣袖,低声说道:“二哥,你放走此贼,倘若他回转仪征,恼羞成怒,对我那未来二嫂有所不利,如何是好?”
铁笔书生闻言一怔,柳悟非已接口笑骂道:“小鬼头心眼倒是不小,但段寿小贼,已被你二哥挑断肩筋,再难为恶,何况老化子到此之前,已然去过仪征,早把小丫头救出,送往你们家中去了。你还虑它作甚?”说完转面对杜人杰兄弟说道:“我来为你们引见,这个黄衫老者也是十三奇中人物,‘天台醉客余独醒’,与我老化子是武林中最出名的一对酒鬼。你们扬州世家,必有窖藏酒,可得好好请我老头子们痛痛快快喝上几顿。这位小姑娘……”
天台醉客余独醒道:“她叫谷飞英,是冷云仙子第二个弟子。我往冷云谷讨取松苓醉酒之时,葛青霜托我带她出山历练,并寻找诸一涵的弟子葛龙骧,以天璇地玑双剑合璧,西上蟠冢,找那朱砂神掌邝华亭报她杀母深仇。蟠冢双凶功力非同小可,这副担子,我正愁挑得太重,不想在此碰上你这个残废,可要助我一臂之力么。”
柳悟非且不答言,转眼打量谷飞英,见她柳眉深锁,怒容未释。眼珠微转,暗想这丫头个性好强。老化子最爱这些年轻后起之秀,故意喟然叹道:“怪不得诸一涵命葛龙骧传信龙门医隐和老化子等人,说是苗岭阴魔修复久僵之体,二度出世,功力惊人,须谨慎防范应付。老化子先还说他过甚其词,满心不服,今日他那二弟子圣手仙猿姬元,用鹰翻雕击身法凌空下扑之时,老化子反掌一挡,足足用了七成真力,竟未将他震出多远,徒弟如此,老魔头本人可想而知。谷姑娘连换多种剑法,虽未胜他,但本门地玑神剑,才一起手,姬元小魔便借此遁走,不敢再战。果然冷云仙子名下无虚,这小年纪,能有如此身手,确又比那老魔头门下的什么苗疆双绝,高出一筹的了。”
谷飞英心性高傲,恶斗多时,未能胜那姬元,总觉得有弱师威,脸上讪讪的不滋味。听独臂穷神柳悟非这一夸奖,面容才转,双颊微现梨涡,向独臂穷神笑道:“侄女无能,放那姬元逃走,方在自惭,柳师叔怎的还加谬赞,闻师叔之言,已然见过我诸师伯门下的葛师兄,他现在何处?”
独臂穷神怪目之中隐蕴泪光,摇头凄然说道:“葛龙骧在崂山大碧落岩绝顶,被迫魂燕缪香红用五毒阴手,震下万丈悬崖,葬身黄海之内,至今生死下落均尚未明呢。”
不但谷飞英闻言大惊失色,连天台醉客余独醒也急忙追问究竟。柳悟非一声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