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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震 作者:[美] 库尔特·冯内古特-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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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吊灯很可能会结果了他。 
  你要说有运气?时震发生时,莫妮卡·佩帕下身瘫痪的丈夫正按门铃。普林斯正准备朝前面大铁门走去,还没来得及跨步,身后画廊的一个烟火警报器突然响声大作。他凝固了。该朝哪里走?因此,当自由意志闯入时,他仍处于那个进退维谷的困境。他身后的烟火警报器救了他一命! 
  特劳特听说了烟火警报器奇迹般地让人躲过一劫的事后,他引用了凯瑟琳·李·贝兹①的歌词。他没唱,是道白的: 
  啊,美丽辽阔的天空下, 
  庄稼翻滚着金色波浪, 
  雄伟的紫色山峰,俯视着 
  硕果累累的平原! 
  美国!美国! 
  上帝恩泽四方 
  播下善德和兄弟情谊 
  从东大洋到闪闪的西大洋。 
  基尔戈·特劳特跑进现已被撞开的大门时,由于时震后麻木症,这位穿制服的前囚犯呆若木鸡,不知所措。特劳特大喊道:“快醒醒!看在上帝的分上,快醒醒!自由意志! 
  自由意志!” 
  大铁门已平倒在地上,上面喷涂的字叫人莫明其妙:“他娘的艺”。特劳特不得不从上面踩过去,大步慢跑到普林斯跟前。铁门仍然与门框紧紧扣在一起。门框受到撞击整个地从周围的墙体上脱落下来,门、门的铰链、门栓和“猫眼”都仍像新的一样,丝毫未损,只是门框对失控的云梯消防车几乎没有抵御能力。 
  来装铁门和门框的包工头,在把门框固定在墙上时偷工减料。他是个骗子!特劳特后来提到他时说:“叫人奇怪的是,夜里他居然还睡得安稳!”这话对所有偷工减料的包工头都可以说。       
《时震》作者:'美' 库尔特·冯内古特                      
第三十二章    
  一九九六年,也就是延续至二○○一年的重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在几次演讲中提到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我是芝加哥大学人类学系的一名学生。我开玩笑说,我根本就不该学这门专业,因为我忍受不了原始人。他们真是愚不可及!我对把人当动物研究的兴趣衰退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我妻子生下了一个孩子,叫马克,我们需要钱。我妻子的全名是简·玛丽·考克斯·冯内古特,她死的时候叫简·玛丽·考克斯·雅莫林斯基。 
  简在斯沃思摩尔时是优等生,获得芝加哥大学俄文系的全额奖学金。她怀上了马克之后,决定放弃奖学金。我们在大学的图书馆找到了俄文系主任,一位从斯大林统治下逃亡的神情忧郁的人。我记得我妻子告诉他,她不得不退学,因为她有了后代的负担。 
  即使没有电脑做记录,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他对简说的话:“亲爱的冯内古特太太,怀孕是生活的开始,而不是终结。” 
  然而,我想说明的是另一门课,要求我们阅读现已进天堂的英国历史学家阿诺德·汤因比①的著作《历史研究》,并做好讨论的准备。他写到挑战和对挑战做出的反应。他认为各种不同的文明,或生存,或淘汰,关键在于他们面对的挑战是否超过他们的应付能力。他举了一些实例。 
  这样的解释也适用于那些想表现出英雄主义的人,尤其适用于二○○一年二月十三日那天下午自由意志闯入时基尔戈·特劳特面对的情况。如果他在时代广场那一段地区,或在某一主要桥梁或隧道的出入口,或在飞机场——飞行员们在重播期间已经习惯让飞机安全地自动起飞和降落——那么,这种挑战就是特劳特,或者其他任何人都难以应付的了。 
  特劳特听到隔壁碰撞声后走出住宿营,看到的场面虽然可怕,但卷入其中的人员不多。死亡的、垂死的人零星地散布在各处,而不是叠成一堆或囚禁在燃烧的或撞坏的飞机和车辆中。这里的伤亡者仍然是个人——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都仍然具有个性,从他们的脸上和衣服上都能看出许多故事来。 
  在远离市区通向地狱的西一百五十五大街那一段,由于偏僻,一天中的任何时候几乎都没有车辆。这就使得隆隆作响的云梯消防车成了独家表演。特劳特眼看着地球的引力拖着它屁股朝下向哈得孙河滑去。其他繁忙街道上传来一阵喧嚷嘈杂,但他并不受干扰,思考着那辆不幸的消防车的各方面细节,并冷静地得出结论。他在离宫告诉我说,车辆失控,肯定是由于三个原因之一:要么离合器处在倒车或空挡,要么驱动杆折断,要么踏板脱落。 
  他没有惊慌失措。在部队为炮兵当前锋侦察兵的经验告诉他,惊慌于事无补,只会适得其反。他后来在离宫说:“在真实生活中,就像在大剧院的演出一样,情绪激动只能把本来已不妙的处境搞得更加不堪收拾。” 
  真是这样。他一点没有惊慌。但他在此时却还投有意识到,只有他一个人在走动,头脑清醒。他悟出了基本事实:宇宙先收缩,而后又膨胀了。这一点并不难。除了真实细节之外,所发生的事很可能同他多年前写在纸上后又撕成碎片在汽车站厕所抽水马桶中冲下去,或作其他处理的某篇小说构思相似。 
  与达德雷·普林斯不同,特劳特甚至连中学同等学历文凭也没有,但他至少与我麻省理工学院获物理化学博士的哥哥伯尼有一惊人的相似之处。伯尼和特劳特两人都是从很小开始就玩起了头脑游戏,开始提出这样的同题:“如果我们的环境中某某条件存在,那么将会怎样,会出现什么结果?” 
  在西一百五十五大街最尽头相对平静的环境中,特劳特虽然做出了时震和重播的推断,但却未能意识到,方圆几英里人们都无法行动,不是死亡或者严重受伤,就是患了时震后麻木症。他等待年轻力壮的救护车工作人员、警察、更多的消防队员和红十字会和联邦紧急事故处理部门派出的救灾专家前来处理事故,浪费了宝贵的分分秒秒。 
  看在上帝的分上,请别忘了,他已经八十他妈的四岁了!由于他每天刮脸,所以即使头上不包婴儿毯做的头巾,别人也会错把他当成捡破烂的老太太,而不是捡破烂的老头。因此也从来得不到任何人的尊重。但至少他脚上的凉鞋很结实,是用麻制的。尼尔·阿姆斯特朗一九六九年就是穿着同样材料制的鞋,由阿波罗十一号宇宙飞船送上月球,成为第一个在月球上行走的人。 
  这种鞋是越南战争的政府剩余品。越战是我们被打败的惟一一场战争,特劳特的独生子里昂也是在这场战争中当逃兵的。在那场冲突中,美国士兵巡逻时,在他们的轻便丛林靴外面套的就是这种凉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敌人在丛林小道上插着头朝上削尖的竹签,在大粪中泡过,刺破皮肤会引起严重感染。 
  在他那个年纪,特劳特已经不太愿意与自由意志进行俄罗斯轮盘赌,尤其因为这是很多人性命攸关的时候。最后他意识到,无论如何,他必须采取行动。但该做些什么呢?       
《时震》作者:'美' 库尔特·冯内古特                      
第三十三章    
  我父亲常常错引莎士比亚的话,但我从没见他读过一本书。 
  不错,在此我想说的是,用英语写作的最伟大的作家是兰斯洛特·安德鲁斯(1555—1626)①,而不是那位艾文河畔诗人(1564—1616)②。在那时,空气里也散发着诗意。试试这首:   
  主是我的牧羊人。我再无所求。 
  主让我躺在青葱的草场,带我到清水池边。 
  主让我灵魂再生,以主的名义领我走上正道。 
  主护着我,穿过死神阴影笼罩的峡谷, 
  不再害怕邪恶,主与我同在, 
  主的臣民给我带来安抚。 
  在仇敌面前,主为我设下筵席, 
  在我头上涂上圣油, 
  在我杯中注满美酒。 
  仁慈和善德永伴我身,我永远在主的庭宇中生活。   
  兰斯洛特·安德鲁斯是参加詹姆斯国王钦定本《圣经》翻译学者中的主要翻译者和释义者。 
  基尔戈·特劳特是不是写过诗歌?据我所知,他只写过一首。那是临死前一天写下的。他完全意识到狰狞的持镰收割者在向他走来,很快就会到达。一个有益的提示:在离宫的大楼和活动汽车房之间有一棵水杉树。 
  特劳特是这么写的:   
  当这棵水杉树 
  噼啪一声倒伏, 
  我啪啦一声回到你处。       
《时震》作者:'美' 库尔特·冯内古特                      
第三十四章    
  我第一个妻子简和我姐姐艾丽各自有一位时常要发疯的母亲。简和艾丽都是杜达霍尔女子学校毕业生,曾经是伍德斯托克高尔夫乡村俱乐部里两名最漂亮、最活泼的姑娘。顺便提一下,所有男性作家,不管多么潦倒,多么令人讨厌,娶的都是漂亮太太。该有人研究一下这个问题。 
  简和艾丽都没赶上时震,谢天谢地。依我的推测,如果她们活着的话,简可能会在重播中发现人类一些好的方面,而艾丽则不会。简热爱生活,性情乐观.同癌症搏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艾丽的临终遗言表达的是解脱的宽慰,没有任何其他意思。我在其他地方已经记录了她的话:“没有痛苦了,没有痛苦了。”我没听到她的话,我哥哥伯尼也不在场,是一个带外国口音的男护工打电话向我们传达的。 
  我不知道简最后说了些什么话。我也问了。她那时已是亚当·雅莫林斯基的妻子,不再是我的了。她好像是默默地安睡了,没意识到不再会回来呼吸空气了。在哥伦比亚特区华盛顿一座圣公会教堂里举行的葬礼上,亚当对前来哀悼者说,她最喜欢讲的惊叹语是,“我等不及了!” 
  简一次次以极大的兴奋期待的事件,总是与我们六个孩子中的某一个或几个有关。这些孩子现都已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一个是精神病科的护士,一个是喜剧作家,一个是儿科医生,一个是画家,一个是航空公司飞行员,一个是版画复制匠。 
  在圣公会教堂她的葬礼上,我没有讲话。我什么也不想讲。我想说的一切,都是给她一个人听的,而现在她已离去。我们两人同是来自印第安纳波利斯的老朋友。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谈话,是她去世前两个星期的一次电话交谈。 
  她在哥伦比亚特区华盛顿雅莫林斯基家中,我在纽约曼哈顿。我同我现在的妻子吉尔·克莱门茨结了婚,她是个摄影师兼作家。 
  我记不得我们俩是谁先拨的电话,是谁花的电话费。 
  反正是我们两人中的一个。不管发起人是谁,这次通话实际上是一次告别。 
  她死后,我们当医生的儿子马克说,他不会像她那样,为了多活几天,为了能够继续两眼炯炯有神地说“我等不及了!”而默许医生在她身上采取各种救治措施。 
  我们的最后一次谈话十分亲密。简问我,她死亡的具体时刻将由什么决定——好像我知道答案似的。也许她觉得自己像我写的小说中的一个人物。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就是这样的人物。在我们的二十二年婚姻生活中,是我决定着我们下一步的去向,到芝加哥,到斯克内克塔迪,或者到科德角。是我的工作决定我们下一步做什么。她从来没有从事任何职业。抚养六个孩子已经够她辛苦了。 
  我在电话里对她说,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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