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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马上就走!”
“我想我没意见。”凯茨说道。
加雷斯·博克斯带他们进了一间剪切室。那里有两张桌子,一个单面开刃的大
切纸机和两个小一点的带滚式切刀的切纸机。墙壁上也贴满了照片,但没有任何主
题。一张较为突出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在夕阳照耀下燃烧着的码头,黑烟滚滚
升向天空。博克斯发现他们盯着那张照片。
“那是南安普敦,是六个月前了。能拍到这张真走运。我正在离起火地点有几
百码的布格尔大街的朋友那里。听到砰的一声我就往外看,看到了火焰。我只穿着
袜子就往起火地点跑去,我的朋友拿着我的鞋在后面追我!我没法靠得太近,但我
从消防车的云梯上用长镜头拍到了这张。非常戏剧性是吗?”
“颜色有点淡。”彼得说道。
“这是新闻照片,又不是参加什么摄影比赛。”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这张照片。”莫伊拉说道。
“那就是颜色有点淡的原因。我是在那儿附近速印店洗的胶卷。他们在二十分
钟内就给我洗出了几张六乘八英寸的照片。十点新闻的时候它就在地方电视台上出
现了。”
“哦,是,我也看到过。”彼得恍然大悟地说道,“还上过《回声》的封面,
是不是?码头的末日?”
“好记性,彼得。在那儿我赚了两倍的钱。我想是一百五十镑,这可真是一笔
飞来的横财,但比不上银行抢劫案的独家报道。”
“我做梦都想着能拍到这样的照片。”彼得说道。
“我不做梦。”博克斯语重心长地说,“梦只属于那些辗转不能入睡的人。”
彼得看起来有点失望。“那是什么意思呢?”
“不管你喜欢什么,”博克斯尖锐地回答,“有准备你才能拍到一些好东西:
去事情发生或可能发生的地方,要总得带着一个相机和一个备用相机,去创造你的
运气。”
“但还是有幸运的成分,加雷斯。”
“可能吧,但加里·普莱耶不是说过吗?‘越实践越走运’!”
梅森警官叹了口气。“听起来你应该去当随军记者。”
“有机会我肯定会去的,”博克斯温和地说道,“美、戏剧性和古典风范,记
得吗?谁不想抓住死亡瞬间或者杀人机器的脸?有什么会比这更具戏剧性?有什么
会比这更美?”
“美?”凯茨突然说道,“死亡没有什么美可言,没有什么可兴奋的。那只是
对好莱坞而言。去看高速公路上的撞车事故,去闻那些臭味吧!去那检验尸体的……”
博克斯显得很平静,没有什么反应。“你在说死人,凯茨。我说的是死亡的那
一刹那或杀人的那一瞬间——那个交接点,一个事物的终结:杀人和被杀害那一焦
点。是非常真实的东西。”
凯茨在想着一个小姑娘、一位警官被烧死。她感到恶心,咆哮地说道:“加雷
斯,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博克斯静静地微笑着,他那双眼睛好像接受了什么提示一样又变得温和起来。
“但我知道,凯茨。如果这些使你不安,我很抱歉,但我确确实实地知道自己在说
什么。你是因为死人而觉得恶心,但我不是在说死人。我不是在说废物或悲剧。我
说的是那一刹那,子弹打中身体,身躯失去灵魂的那一瞬间。没有人拍过那样的照
片,他们总是晚那么千分之一秒。”
凯茨想继续说,愤怒使她觉得不舒服,她的拳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博克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脸制止了她。“我们的意见不一致。我很难过。我
不会再提这件事情。”他温和的微笑使凯茨觉得受了侮辱。不管怎么样,加雷斯·
博克斯溜进她的防御区内碰了她一下。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肚子
里的那感觉是愤怒还是恐慌。“我需要去厕所,”她别扭地说道,“在哪里?”
“在楼下,”博克斯回答说,他碰了她的胳膊。“在接待室旁边,曼迪会告诉
你的。”她把自己的胳膊挪开。
他转向彼得和莫伊拉。“对了!或许我们得从这些照片开始。”
凯茨下楼的时候,她极力用深呼吸和谨慎的步伐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在她后面,
她听到了椅子的擦地声和渐渐低沉的谈话声,他们结结巴巴地想打破她缺席以后的
尴尬局面。她不喜欢被男人弄得如此窘迫,她不喜欢失去理智。
“去你妈的,博克斯!”她砰的一声推开厕所的门。
26
当凯茨回来的时候,彼得和莫伊拉正埋头查看一大堆六乘四英寸的彩色照片,
旁边已经堆了好几百张淘汰出来的照片。加雷斯·博克斯则更有办法,他把那些已
经冲洗过的一条条底片放在白色塑料光盒上来查看,偶尔发出一两声“啊哈”,然
后把胶片放到一旁。凯茨过去坐在莫伊拉和梅森的中间,但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她
咳嗽了一声,问彼得有没有给迪安·理查德打电话。
“你在厕所的时候,我打过了。”梅森说,“他两点到这儿来。”
“哦。”凯茨点了点头。彼得啪的一声把另外几打照片从左边放到了右边。
加雷斯没有抬头就心不在焉地说:“我本应该早点解释。你们那儿的照片都是
从汉普塞尔、苏塞克斯和萨里的比赛中拍下来的。我一开始想这些就够了。问题是
这些都是那些没从我们这儿买过照片或在前面的比赛中没交清钱的参赛者的照片。
如果你们要找的人买过他的照片,那我们只能从这些底片当中去找他了。我正在把
高过六英尺的人的照片选出来。当我们选出足够的底片以后,我马上就让莎利去洗
印相片。”
“你在看哪些比赛?”凯茨问道,她的声音有点抖。
“我正在看第八届图顿十公里赛的照片。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比六英尺稍微
再高一点。”
“你有第五届的吗,加雷斯?”
“有但是……”
“我能看一眼吗?其他人好像不怎么需要我。”
博克斯把手里的胶卷看完,递给她一个黑色的文件夹,里面别着有三十多版折
叠式透明底片袋。“别着急,慢慢来。”他说,“在你能确定自己在做什么之前什
么都不要乱放。如果你有什么疑问,马上问我。”凯茨舔了一下牙齿,把文件夹接
了过来。“而且尽量不要碰那些底片,哦?它们可是我的衣食父母。”
凯茨咬了一下舌头。“我不会碰底片的。”
她从前面开始看卡片,发现那些胶片是按照跑到终点的次序来排列的。她把第
一版放回原处然后翻到最后一页,把它们拿出来。在散光的反照下,她看到了那些
参赛者之间巨大的差距,有独自接近终点的,有慢慢吞吞的,有掉队的,还有一些
在规定时间以外到达的小妇人们。褐黄色的身影们意志坚定地跑过终点线,而路旁
一些瘦小的男人们则冲着相反的方向,他们已经洗完澡踏上了回家的返程路。
第二版,路旁是那些在第一时间到达的人们,而跑道上奔向终点的选手大多是
每九至十分钟跑一英里的人,还有那些刚开始跑得太快而到最后却不得不走到终点
的家伙。她的眼睛开始疼起来,因为底片没有颜色,使得她过于集中精力。其中一
张有个高个儿,看起来挺壮实。凯茨把它放到一旁然后翻到第三版。
当她翻到第五版时,听到博克斯问:“谁要咖啡吗?”她盯着自己前面的那张
底片,心不在焉地挥手表示同意。她揉了揉眼睛,全神贯注于在那张底片里笨拙地
移动身子的琥珀色轮廓。这个人长得高,很重。她看了这个人的头。他戴着羊毛制
的帽子。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她的胃在燃烧,她的喉咙也变粗了。
“谁有放大镜吗?”她问道。
27
凯茨凝视着这张半英寸的琥珀色证据,紧紧地盯着它看,好像她要是看别的地
方一眼它会溜掉。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一开口她就知道那是彼得。“放大镜?”
他再一次靠着她的胳膊,这次靠得更紧。
在镜片的变形效果帮助下,凯茨能够清楚地看到他——身材魁梧,一双大手,
几乎跟布莱克赛一样大。在最后的直线跑道上,他明显高于另外一个人,跑到那儿
他用了大概四十五分左右,对他这么魁梧,体重这么沉的人来说,这个时间已经是
相当不错的了。甚至从底片里,她都能看出他穿着标准长度的紧身裤和长袖上衣。
再加上帽子他肯定感到很暖和。看到这个身影之后,一股憎恶感使凯茨觉得身上发
冷。“我找到你了,混蛋!”她对着那张没有生命的塑料片说了一句。当她说出这
句话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了。当她再张开嘴的时候,她感到
了短暂的,突然袭来的一阵疼痛。
她转向了博克斯。“加雷斯,我们最快多久能看到这张洗出来的照片?”
他们四个人挤进了暗房,化学药品那刺鼻的味道让姑娘们掩鼻皱眉。但男人们
倒没怎么注意它。
“你得习惯这种味道。”博克斯说。
屋里的那个暗室安全灯把整个屋照得一片深红,但凯茨还是能看到他的微笑。
“首先我会很快洗出一张黑白照片,”他说,“然后咱们把你们的那些底片和我抽
出来的这些交给莎利。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就可以坐着看一打六乘十尺寸的彩色照片
了。”
“你真能做得到吗?”凯茨问道,“用彩色底片洗出黑白照片?”
“哦,是的,”博克斯自信地说,“质量有点不一样,并且有时候会失去锐度,
但你毕竟能得到一张照片。彩色底片有分层而且被设计成能投射彩色,而不仅仅是
灰影。当我们洗出黑白照片后,蓝色的部分可能看起来像红色,但这无关大碍。”
他把底片塞入一个夹子里固定住,然后那个架子就咔哒咔哒地进入了一个巨大
的,看起来很昂贵的仪器里面。一摁按钮那个禽兽就出现在下面,在光滑的白板上
面显得扁平扁平的,毫无生命力。加雷斯·博克斯一边调整放大机上的一个东西一
边喃喃自语道:“让图像……变得清晰些……”自己感到满意以后,他挡住了光,
底下的板又回到了它原来那单调的陶白色,甚至有点泛着灰色。莫伊拉和凯茨完全
被迷住了,但彼得却在赞赏那个设备。
“现在只需要一些相纸……”博克斯说。
“我原以为这些都得在全黑的环境下进行呢。”莫伊拉慢腾腾地说。
“那只是当你把底片装人相机时需要全黑。”梅森说,“你会练就一个灵敏的
触觉。”
加雷斯打开塑料盒,拿出一个黑色的塑料信封。从那里面,他拿出来一大张相
纸并且把它放到扩大机的底板上,一个架子咔哒地落下去把相纸压平。然后他把镜
头盖打开,蓝白色的魔术光通过镜片照在下面。然后光线停止了照射。没有什么事
情发生,相纸还是那张相纸。
“那不是……?”莫伊拉喃喃自语道。
“耐心点儿,亲爱的。”加雷斯说。
“没有钟表吗?”彼得说,与其说这是一个问句还不如说是个陈述句。
“不需要,”博克斯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