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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伤易医,心病难疗,此女心病,就在太信天命。
天命虽达、但真情,却才使人在逆境中得以活存的原因吧!
辛步愁愣了愣,持着信的手掌冰冷着——
去病去忧,
朱颜未改,
昭然若现,
漓水之湄。
“那女子……”启了嗓,辛步愁才发现自己的喉间有多么紧绷干涩,“现在何方?”
“你人不在,我只得先将她安置在你营帐里,她一来,还吓得那几个鞑靼美人儿都跑光了……”
呼喝延话还没说完,眼前人影已杳,没得说,只得讷讷然搔搔头。
“这辛老弟也是怪脾气,营中有美人儿时躲得跟避豺狼似的,这会儿,不过是个丑女,却为何跑得这么快?”
想了半天,他头发都快搔光了,却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
※◎※◎※
甫掀开帐幕,辛步愁半天回不过神。
除去营帐,除去外头蔽天的风沙,眼前所见,一桌一几全是那时在八义集时他所寄住的医馆模样。
当然,除了摆设,还有那正背对着他捣药的少女,不同的是,他的去忧美若天仙,这叫去病的少女,听见声音转过身来,貌似无盐,脸上净是疙瘩,可虽是满脸疙瘩,他却依旧在其中轻易寻着了那对让他魂牵梦萦了大半生的美丽眸子。
“你回来了?”
见他进帐,少女倒是处之泰然,她踱过来帮他先卸了皮裘取下毡帽,那模样,就像当年去忧在八义集时伺候他时一样。
他不出声看着她行动自如的脚。
“我以为……”他闷着笑,“呼喝延告诉我在营帐中等着我的该是个又哑又聋的瘸子姑娘?”
“在人前是的,”她轻轻挂着笑,“可若在你面前还要扮,那就太累了吧。”
“所以,”他打量着她的脸,“你以前就老想要我给你种服了就不会再被人盯着瞧的药,这会儿,去忧姑娘如愿了吗?”
“如愿?”她哼了哼,“才没呢!原来,太好看的和太难看仅是一线之隔,同样是会惹来断不绝的议论与眼神的……”
“所以……”他轻轻扬手撕去那黏在她美丽睑庞上的伪装,“这会儿的去病也该变回小去忧了吧?”
她阖着眼不出声,由着他久违的手指在她脸颊上柔柔滑动着。
有多久?她心生疑思,她的身子等待着这熟悉而令人战栗的悸动有多久了呢?
撕开表皮,里头还有一层层关卡,没得说,辛步愁只得拉着她躺在他膝头,取了清水,轻轻地帮她揉搓着,就怕一个不慎弄伤了她细致的肌肤。
“是我二师叔的杰作?”他苦笑发问。
她点点头,脸上起了搔痒感,却只能闭紧了眼强忍着不敢笑。
“你师叔说他的大作只有你能清妥,换了人,我就等着破相吧!”
“他这么说了你还执意要来?”
“如果你当真不要我……”她幽幽的语气隐着幽幽的叹息,“那么,破不破相对我都不再重要!”
他没说话,停下手上的活,心头是浓浓的感动。
见他没动作,她小小声轻问:“好了吗?”
“还没!”
他用唇回答她,并倾下身用唇烙上了她的唇。
好半天后,一个重新恢复了绝艳丰采的朱昭漓,才亮着幸福的瞳眸轻偎在辛步愁怀里。
“为什么……”他一边把玩着她纤纤素指,一边睇着她,“为什么决定要来?”
“之前,”她在他怀中嗅着熟悉的草药香,涌生此生已足的喜乐,她睇着他,瞳眸中净是柔情,“我想寻回的是属于朱昭漓曾有的岁月过往,可过了这么许久,我才领悟到,属于去忧的那段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当步愁的去忧?”他淡淡问着,心底却是绷紧了弦。
“当步愁的去忧!”
她点点头,毫不犹豫给了他,他想要的回答。
他搂紧着她,回想起初时见着她一个睡在冰魄玉石里的美丽少女,一个躺在透明棺椁里的神秘女郎,到之后天真无邪的去忧,到那承载者过多悲伤尽信天命的朱昭漓,到今日能让他牢牢实实握在手心,将与他终生为偶的伴侣。
这,就叫美梦成真吗?
美梦毕竟是成了真的。
三日后,辛步愁与朱昭漓在呼喝延的主持下,趁着大漠里的野戏台尚未拆除前在众人面前举行了婚誓。
前一场戏里的“西厢情缘”还让鞑靼众妇女尚未自缱绻情深中回过神,接下来这幕货真价实的俊郎美女鸳盟,才真叫她们艳羡不止。
“你说那嫁给辛大夫的仙子般的女子,真是那日同戏班子一块儿来鞑靼的无盐瘸女去病?”
一个个女人在台下交头接耳,在接收到肯定的证实后上交头接耳成了一个个心动的企盼。
也许有一天,她们也能美梦成真?
“赶明儿个,我也要上辛大夫那儿求诊!”一个肥婆喘着气挤在人群里,眼底净是星子梦幻。
“求啥诊?”旁人好奇。
“即使得耗尽千金万两……”星眸肥婆指着台上的样本,喷着唾沫,“那!那!那!我就指定要辛大夫将我塑成他的夫人那模样。”
旁人纷纷摇头离去,由着星眸肥婆继续她的美梦,夜将至,想作梦的人还是先回家躺下会快些。
而当呼喝延乍然见着那丑得吓人的去病姑娘上成了美丽动人的去忧姑娘时,这才了解了朱佑壬的用意。
“好壬王,果然聪明!”
他对着眼前璧人笑呵呵,“这样美丽的姑娘若真依原貌由中原护送到鞑靼,一路上可还不知道会招惹多少麻烦呢!”
“去病亦去忧,”他做了完美注解,“果真是个天赐的大礼!天赐的大礼!”
辛步愁轻拥着身旁天赐的大礼,向来锁紧了的眉宇随着唇角难掩的笑意渐渐淡了、远了、杳了……
既有了步愁,就该有去忧,这样的人生,才堪称得圆满。
不是吗?
尾声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数年匆匆。
一辆马车遥遥行了数月余,终于由塞北进入中原,马车上一对夫妻在入关后首站八义集做了稍事逗留后,继续撒蹄,朝向鬼墓山奔去。
马车到了入山口却遭到拦阻,一个清朗朗嗓音硬生生挡在车驾前。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想入此山,留下买路财!”
马儿停下,珠帘内伸出一只葱白嫩玉似的小手,再探出了张绝丽似仙的清丽脸蛋。
美丽的少妇和正执着缰绳的夫君忍不住对视一笑,对方那话放得恶狠狠,那气吐得意荡荡,却偏偏,还只是个年仅八岁左右的男孩。
执缰绳的男子淡着笑意审视眼前男孩。
“你娘是甘蔷丝?”
男孩手上原还揣着把大刀的,这会儿听见了男人的问话连手上的刀都吓扔了。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娘?”气势被人硬生生扼断,他歪着脖子,好奇探视着眼前男人。
“我是死财门徒,与你娘师出同门。”
“骗人!”男孩倨高着颈项哼哼气,“咱们死财门的人,由大到小由老到幼没有我于崎不认得的。”
“我不骗人的,”男人依旧浅着笑,“我是死财门三徒华延寿的徒儿,我叫辛步愁。”
“华延寿?”于崎往草丛里喊了喊,“娅娅!你外公有徒儿吗?”
“不知道,从来没听过!”
这会儿辛步愁和朱昭漓才发觉草丛里还伏着小小人儿,而且,不只一对,是两对眸子,只是,那两对眸子长得极像,长长的晶亮丹凤眼,像煞了那在辛步愁年少时整日兜在他身边打转的小女孩儿的眼。
随着声音,小脑袋儿钻出了草丛,果真是两个年仅六岁左右的小娃儿,一男一女,是对双生子,不过两人神情迥异,那叫娅娅的女孩一脸古灵精怪,直让朱昭漓想起了六岁时的朱佑壬,那小男孩,神情就明显漠漠然,不太爱理人的模样了。
“你说是不是,厚辰?”女孩瞥向男孩,没得着反应,转回头她看向辛步愁两人,却突然亮起了笑容,“不打紧,无论如何,我都许你们上山的。”
“为什么这么好?”朱昭漓逗着她,喜欢她的甜笑。
“一来,因为你们生得好看,二来……”那叫娅娅的女孩一副小大人样,“大叔叫‘心不丑’,人好看,心又不丑,那么,自然是好人喽!”
心不丑?!
两个大人闻言同时莞尔一笑,这倒是个好注解!
“朱娅娅!”于崎插起腰,“我比你大,这儿是我做的主,我只是问你的意见,可没让你做决定!”
“成!崎哥哥,你做决定,你比我们大,比我们本事,自然,是该由你做主的,”朱娅娅漾起甜笑对着于崎后方朗着声,“这学人拦路打劫的游戏,本来就是你带的头的!自然,也该由你来决定如何处理。”
“是吗?”于崎搔搔头,这游戏本是娅娅出的主意,这会儿,她怎么会这么好要将决定权交到他手上。不管、不管,他昂起胸膛一副带头老大的模样,“是呀!这里的事儿可得全由我来做主的……”
他话说了一半被哀叫声打断,原来是后边一只老掌揪住他耳朵将他半拎在空中。
“死小子!你爹娘千叮万嘱将你托在鬼墓山学本事,你啥都还没学成,竟先学会拦路打劫!”
“大爷爷,您轻点儿吧!”娅娅眨巴着无辜的丹凤眼,“崎哥哥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贪玩了点,偷刀是他的主意,打劫是他的主意,我和厚辰也是被他逼来的,可您真的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自个儿身子划不来。”
“死小子!学学娅娅!人家还小你两岁呢,瞧瞧她,多懂事,你娘老指望你会是个奇迹,我看,你八成会是那第一个有本事气死‘死人债主’的奇迹!”
中年汉子叨叨念,却在眼底见着马车上那环臂含笑望着他的男人时乍然停下。
“步愁?”牧金铄这边甫放下双耳红通通的于崎,那边已箭步上前双手握住了那由车上跳下的辛步愁双肩。
“是你吗?步愁小子?”
“是我!大师伯。”
“真好,真好,那天我和你二师伯还正念起你……”牧金铄拍拍他肩膀,目中满是欣慰,“过两天是你太师父生日,你是专诚为此赶回来的?”
辛步愁淡着笑点点头。
“那就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咱们快上山去,大伙儿都很挂念着你呢!”
片刻后,牡金铄招呼着三个毛孩子坐进坐进车厢里,他则和辛步愁坐在驾车台上,牡金铄先和对着他浅笑问安的朱昭漓打过招呼后,再转回头和辛步愁话起家常。
“你娘子……”他目中有好奇,“就是当年那冰魄娃娃?”
辛步愁点点头。
“美若天仙!”牧金铄摇摇头,继之给了他一拳,“难怪你这闷葫芦会为她火烧灵枢屋不告而别。”
辛步愁看着前方没作声。
“几个孩子了?”
“没有!”他瞅回牧金铄,“冰魄玉石还是有副作用的,她身体始终不太好,所以我没打算让她再为这种事折腾。”
“身子不好不打紧,反正有你这神医在,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走?”
“不走了,”辛步愁摇摇头,“在外头游历够久,我们已经决定回来定居了。”
“那好、那好,反正咱们山上大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