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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只罩着一件大衣的人。
尽管有各种各样的人,但有一件事情却是一样的。他们的脸上都充满疲惫和恐惧,还有一种恐惧的神情。无论是路上的一阵混乱,还是为了抢占马车上的一个位子发生了争吵,都会使所有的人加快脚步;连一个浑身伤痕累累,弯着膝盖的人也精神一震,加快了行动。在炎热的天气和尘土当中,人们的皮肤发干,嘴唇变黑开裂。他们口干舌燥,疲惫不堪,两脚酸痛。在无数的哭喊声中,争吵声,责骂声,喝斥声和因为劳累发出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大部分的人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逐渐微弱。大家仿佛唱着迭句一样反复喊着:“让路,让路!火星人来了。”
有几个人停了下来跑到人流的外头。一条小路朝大路斜伸出去,路口很窄,这条小路看上去好象是通往伦敦的。一大群人在这个路口形成了一个旋涡;没力气的人给挤了出来,但他们顶多只休息了一分钟,又投进了这个人流当中。在小路上,一个人光着一条腿,腿上包着一块血迹斑斑的破布,两个朋友俯身照料着他。他还能有个朋友,算得上是幸运了。
一个瘦小的老头,长着士兵那种灰色的胡须,穿着肮脏的黑色礼服,一瘸一拐地从人群里走出来坐在路边,脱下靴子——他的袜子浸透了血——倒出里面的石子,然后又上路了;后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一个人钻到了我弟弟旁边的篱笆底下,哭着。
“我走不动了,我走不动了!”
我弟弟从茫然当中惊醒过来,轻声地安慰着她,把她领到爱尔汶斯东夫人面前。我弟弟只要一碰到她,小女孩就吓得不动了。
“爱伦!”一个女人在人群里尖叫着,叫声里带着哭声——“爱伦!”小女孩突然从我弟弟身边跑开,喊着“妈妈!”
“他们来了,”一个坐在马背上的男人说着,一边就在小路上过去了。
“走开,那里的人!”一个马车夫在站在马车上叫着;我兄弟看见一辆四轮马车转到小路上来。
人们为了避让马车挤成了一团。我弟弟把马车推到篱笆旁边,车夫驾车疾驰了过去,然后在转弯的地方停下来。那是一辆四轮马车,照例应该由两匹马拉着,但是只剩下了一匹。透过灰尘,我弟弟看见两个人从里面用白色担架抬出了什么东西,轻轻地放在篱笆边的草地上。
其中一个人向着我弟弟跑过来。
“哪儿有水?”他问:“他快不行了,他很渴。这时茄力克勋爵。”
“茄力克勋爵?”我弟弟说,“最高法院院长?”
“水在哪儿?”他又问。
“房子里可能会有水龙头”我弟弟说,“我们没有水。我不能离开我的人。”
那个人挤进人群朝街角房子的大门走去。
“快走!”人们喊着。“他们来了,走啊!”
这时我弟弟的注意力集中到一个下巴上留着胡子的鹰脸男人,手里提着一个很小的旅行袋,我弟弟看见旅行袋裂开来,从里面滚出许多金币。金币掉到地上,在人们的脚边和马蹄之间到处滚着。那个人停下来痴痴地望着人群,一辆出租马车的车杠撞在他的肩上,他摇晃了一下。他惊叫了一声往后一闪,差一点给一个车轮碾倒。
“让开”四周的人叫着。“快让开!”
马车一开过去,他立即伸出双手扑到地上的金币上去,开始把一把一把的金币往口袋里装。一匹马从他的身边冲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刚刚直起身子,就给踩在了马蹄下面。
“停下!”我弟弟喊到,把一个女人推开,试图去抓住马嚼子。
还没等他抓住,就听见轮子下面传来一声惨叫,我弟弟在灰尘里看见车轮压过了那个可怜的家伙的背。我弟弟绕到了马车后面,马车夫朝他抽了一鞭。他满耳听到的都是喊叫声。那个男人在尘土里扭动着,周围是散落的金币,他站不起身来,因为轮子轧断了他的背,他的腿也给轧瘸了。我弟弟站起身,喊另一个骑黑马的人过来帮忙。
“把他从路上弄出去,”他说;我弟弟用一只手抓着那个男人的衣领,把他拖到了旁边。可是他还紧紧地抓着自己的钱,凶狠地盯着我弟弟,用抓着金币的手锤打着我弟弟的胳膊。“快走,快走!”后面的人生气的叫着。
“让路,让路!”
一辆四轮马车的车杠撞在骑黑马的人拦住的马车上。我弟弟抬头去看,拿金币的男人回过头朝他抓着衣领的手腕上咬了一口。这时发生了一场冲突,黑马给冲到了旁边,马车也给推到一边,我弟弟的脚差一点给马蹄踩到。他松开那个倒下去的男人往后一跳,他看见地上这个家伙脸上的愤怒变成了惊恐的表情,一会儿功夫他就不见了。我弟弟给往后面挤去,退到了路口的后头,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又挤了回来。
他看见爱尔汶斯东夫人手捂着眼睛,一个小孩睁大着眼睛,用一副纯粹是孩子的好奇眼神,盯着路上给车轮不断碾过的一动不动的黑东西。
“我们往回走吧!”我弟弟一边拉着马头,一边喊到。“我们不可能穿过这个——地狱,”他说到,他们往他们来的路上走了一百码,直到看不见了拥挤的人群。当他们经过路上的一个转弯时,我弟弟看见了勋爵的一张惨白的扭曲的脸,由于出汗脸上发着亮光。他躺在路边的沟里奄奄一息。两个女人静静地坐着,蜷伏在座位上颤抖着。
转弯过后我弟弟又停了下来。爱尔汶斯东小姐脸色苍白,她的嫂子坐在那里哭着,吓得连“乔治”都忘了。我弟弟也很害怕,而且充满疑惑。他们退回来以后,他才感到还是有必要尝试着穿到路的另一边去。他坚决地向爱尔汶斯东小姐转了过去。
“我们必须走那条路,”他说,然后他又让小马转了回去。
在同一天里,这个年轻的姑娘第二此显示了她的勇气。为了挤回人群里去,我弟弟冲进人流,拉住了一辆马车上的马,她趁机在马身上抽了一鞭,把马车赶了上去。一辆敞蓬马车和他们的马车的车轮突然绞在了一起,马车上的一长条木板给扯了下来。人群立即从后面把他们围上了。我弟弟的脸上和手上还留着马车夫鞭子的红色印子,他爬上了马车,从她手里拿过缰绳。
“拿枪对着后面的人,”他说,一面把手枪递给她,“不,如果他靠得太近,就瞄准他的马。”
然后他们就开始找机会穿到路的右边去。但是一旦到了人群里,他好象就丧失了自己的意志,成了充满尘土的大路的一部分。他们和人流一起经过了契宾巴尔涅特;当他们穿到了路的另一边时,离镇中心已经将近整整一英里了。这一片喧哗和混乱真是难以形容;但是镇后面的路分了许多叉,减轻了一些拥挤。
他们经过海特列向东面走,在路的两旁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他们看见许多人在溪流里喝水,还有人争抢着想挤到河边。再走远一点,他们在东巴尔涅特山顶上看见了两列火车,没有发信号,慢慢地沿着大北铁路线向北开去——车上挤满了人,连火车头后面的煤箱里也是人。我弟弟猜想人们一定是在伦敦外面上的车,因为那时愤怒的人群已经让伦敦车站的工作陷入停顿状态。
他们在附近的地方找地方休息了一下,因为一天的风险已经让他们三个人精疲力尽。他们开始感到了饥饿;夜里很冷,但他们不敢睡觉。整晚都有人从他们身边匆匆经过,想要逃离不知道的危险,他们都朝我弟弟过来的方向跑去。
如果火星人的目的只是毁灭,当他们星期一慢慢在乡村房子之间进发的时候,就可以杀死伦敦所有的人口。不仅沿着巴尔涅特的路上,沿着爱琪威亚和魏尔撒门修道院的路上,向东通往苏仁得和旭勃莱纳斯的公路上,向南从泰晤士河到地尔和百老特斯带尔斯,都走着一群怒气冲冲的人群。如果有人在那个六月的早上能乘着气球吊在伦敦耀眼的蓝天下的话,从伦敦迷宫一样的街区向北面和东面延伸出的每一条路上,都能看见由一个个黑点组成的难民的人潮,每一个黑点都代表一个人的苦难和恐惧。我在上一章里描述了我弟弟在通往契宾巴尔涅特的路上的经历,是为了让我的读者能了解那些拥挤在一起的黑点给我们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人类历史上从没有这么多人一起行动,一同受难。传说中的大队歌德和匈奴人,他们是亚洲最大的军队,跟这些人相比只能是沧海一粟。这不是有组织的行动;这是一群野兽的逃命——一次规模巨大,情况可怕的逃命——没有组织,也没有目标,600万人没有武器,也没有供给,只知道拼命往前逃。这是文明毁灭和人类大屠杀的开始。
气球上的人能看见下面纵横交织的街道、房屋、教堂、广场、十字路和花园——已经空无一人——象一幅巨大的地图展现在面前,在南方升起了点点的烟。在依林,里士满和温布尔登的上空,就象是有一支巨笔在地图上甩了许多的墨水。每个黑色的污迹慢慢地,不停地扩展,在四处伸出分支,沿着地形升起,急速涌过山岗,又冲进了山谷。这和一滩墨水殷湿一张吸水纸的情形一模一样。
远处,在河流南面葱绿的山上,闪光的火星人来回走动着,平静地、有计划地朝乡间的各处散布着黑色的毒烟,他们有时用热光来帮一下忙,占领着每个被征服的地区。他们似乎并不想斩尽杀绝,只是想彻底打击人们的斗志,瓦解任何的抵抗。他们炸毁每一座遇到的弹药库,切断每一根电报线,捣毁各处的铁路。他们象是在割断人的脚筋,让人类残废。他们好象并不急于扩大行动的范围,整整一天的时间,火星人也没有越过伦敦的中部地区。也许星期一早上还有很多的伦敦人仍然留在自己的房子里。许多人肯定在家里给黑烟熏死了。
中午的时候,伦敦的波尔地区出现了一种令人惊异的景象。各种各样的蒸汽船和其他船只停在水上,因为难民们为了上船愿意支付大笔的钞票,据说许多从水里游上船的人被船钩打了下去淹死了。大约下午一点钟的时候,在黑僧桥的上空出现了薄薄的黑烟,波尔立时出现了一幅疯狂的混乱画面,到处都在打架,冲撞,有时好几艘小船和驳船阻塞在塔桥的北端桥面下头,水手和搬运工们不得不死命推开从河边涌上来的人。许多人干脆直接从桥上往船里爬。
当一小时以后,一个火星人在钟楼的上方出现,淌着河水往下走去,菩提树屋后的河里只留下一些碎片。'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我过会儿再说第五个圆筒降落的事。第六颗陨星降落在温布尔登。我弟弟正呆在草地上的马车里,守护着身边的两位女士,看见了远处山的后面的绿色闪光。星期二,他们仍想着穿过大海,一行人钻进逃亡的人群朝科尔切斯特出发了。火星人占领伦敦的消息得到了证实。人们已经在高门,甚至尼斯顿看见火星人。但我弟弟直到早上才看到他们。
那天难民开始感到了食物不足了。人们越来越饿,就顾不上尊重私有财产了。农民们都拿着武器跑出来,保护自己的牛棚、粮仓和还未成熟的庄稼。几个人象我弟弟一样向东走,还有几个人走头无路,掉头回伦敦去寻找食物。这些主要是从伦敦背面郊区逃出来的人,他们只听到关于黑烟的一些传闻。我弟弟听说一半的内阁人员已经集中到了伯明翰,在密特兰各地已经准备了大量的炸药,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