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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他们只说是‘警察局的’,先生。”
“让他们进来。”
“是,先生。我让他们进来。可是,我也要藏到一个角落里,万一他们想难为先生呢?”
“警察是我的朋友,玛玛杜。回你的房间去吧。”
对库蒂奥尔和布依格的双色名片,吉诺·托利连瞧都不瞧一眼。他始终认为,政府花这笔印刷费纯属浪费。警察的名片就贴在他们的脸上。
“请,”他说,“请坐。你们屈尊光临敝舍,不知有何贵干?”
库蒂奥尔嘴上的烟头随着他的目光一起撒向布依格。这目光意味着:“看来他并没有显得很激动。这老恶棍。他没把我们当儿戏,这才好呢!”
“刑警大队警长库蒂奥尔,”他咕哝了一声,“我的助手,布依格警官。”
在托利从乌木匣里抽出一支达维多夫牌雪茄缓缓点燃时,库蒂奥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放在他眼前:
“法官委托我对谋杀案进行调查。你也许知道我说的是哪一桩谋杀案吧?我要听取所有证人的证词,执行一切必要的搜查和拘押!”
托利无动于衷地吐着蓝烟圈。他明白了。不过,这两个刑警大队的家伙能指控他什么呢?费鲁齐已经死了,约瑟夫或矮子都不可能供出自己来!
“我既不清楚您说的是谁,也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他说。
“是您的朋友煤炭商保尔·格拉尼乌茨谋杀案。这您是知道的吧,嗯?”
“跟大家一样……”
“凶手是您的朋友图森·费鲁齐。”
托利极其傲慢地耸了耸肩,这腔调惹得库蒂奥尔直想发作。
“我到处都有朋友。警察局里也有。”
他衔着达维多夫雪茄,嘲弄地看着库蒂奥尔嘴边的烟头。库蒂奥尔又开口说:
“您是很久以前见到过费鲁齐的吧?”
“半个月,三个礼拜吧……他给我送来了房租收据。为了救他的急,我把在蒂埃雷巷租下的一个套房转租给他了。我所知道的,就是他总是按时付钱给我。”
“用什么钱支付?”布依格粗暴地问道。
托利的肩膀又耸了起来:
“这我不清楚。他有他的生意,我有我的买卖,尊敬的先生。您去问他吧。”
库蒂奥尔的烟头表明,他已经不耐烦了。他的脸涨得通红:
“我提请您注意,您是在和代表预审法官执行任务的警察说话。我可以拘留您。”
托利觉得他有点离题了。他转入了战略反攻:
“请原谅,不过您也应该明白,在纳伊居住区里,一个正直的生意人被带到警察局,这会多么令人难堪……您问过治安警察了吗?”
库蒂奥尔没有回答。他当然问过那个大胡子比利时人,但碰了一鼻子灰。他猜测着体面的吉诺·托利每次至少要塞给那人多少小费……布依格像拍卖行估价员一样,准确地估量着那些拿破仑时代式样的家具、地毯和油画的价值……光一个房间就有那么多货色!要是整幢楼估下来,该值多少钱!大概比十个勤勉的国家公务员工作一辈子的总收入还要多。
“煤炭商的死,”库蒂奥尔又问,“一定使您很难过吧,嗯?”
“非常难过,警长先生。除了失去了一位朋友外,我还少了一个隐名的合伙人……”
“说下去!……”
“为了帮助我创业,保尔确实出了不少钱,我用现金支付他应得的利息,并打算尽快把本金还给他。”
“好极了,”库蒂奥尔赞赏道,“你们在哪个公证人面前立的约?”
“我讨厌中间人,”托利说,“我们是作为完全信赖的朋友来商量此事的……只写了一张借据……”
“明白了。我想,煤炭商是不会把这张朋友之间签过字的纸条扔掉的吧?他想必是把它放进银行保险箱里了,谁知道呢?也许是放在他的私人保险箱里了?”
这时,托利好不容易才咬住了烟头。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圈套开始收紧了。费鲁齐肯定把那张该死的借据拿回来了,可是他拿著有什么用呢?图森是个蠢货。不错,只是个杀手而已。可是那个矮子……他极为冷漠地回答:
“只要哪一天他的继承人一来,我就会知道的……我也很奇怪,他们到现在还没来找我……”
“除非是纸条不见了,”库蒂奥尔接口说。他趁势又点了一支香烟。
像托利刚才的姿态一样,他也吐起烟圈,接着说:
“您觉得这很奇怪吗,嗯?这纸条再也找不到了!听着,我来给您讲个故事:一天,有个叫托利的人,他在那张借据上签过字,把一只装满钱的小箱子交给一个名叫费鲁齐的杀手,让他干掉煤炭商。看见了一叠叠放在皮箱里的钞票,煤炭商打开了保险箱。他取出借据,交给来人,想取回钱……正在这时……”
“这故事太荒谬了,”托利打断了他,“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亲自去呢?……”
“因为你只不过是个色情夜总会的老板,你根本没胆量干掉煤炭商和在场的那个女人!可是,又必须杀掉煤炭商,才能拿回那张要命的纸条……我的故事不合乎逻辑吗?”
“我不许您用‘你’称呼我,”托利说,他有点不知所措了。
“可以,可以。那就发发善心吧……请您告诉我,谁杀了保尔·格拉尼乌茨?”
“马耳他人。你们很清楚!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争风吃醋的惨剧……所有的报纸都是这么说的!”
“不,托利先生。是费鲁齐杀了他。您的朋友费鲁齐。我在他的住处找到了您的借据。还有在女门房——也许是他的情人——地下室里的钱。如果是马耳他人于的,钱不会出现在蒂埃雷巷。至于说这个争风吃醋的故事,马耳他人的神经比这更坚强……我说,您对马耳他人的印象如何?”
吉诺绝望地寻找着答词。直到那天晚上马耳他人突然出现之前,他还只闻其名不知其人。可是,这个阴险的警察是不可能知道那次来访的……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他说,“我不和闯窃犯来往,即使他们是我的同乡。”
“那当然,”库蒂奥尔说,“这可不是您的专长。太危险了。不如风化场、黄色电影放映室的钱来得保险,嗯?”
托利一副义愤填膺的口气:
“警长先生,和任何别的旅馆一样,我的旅馆接待的都是些夫妻,至于是否是合法夫妻这就不清楚了。我从不在马路上拉客,也不让妓女登门。我并没有触犯法律。现在,既然您认为我不是这么回事,那肯定是您错了。您可以去问问你们的风化警察同事,我是否为他们出过力……”
“知道,知道,”库蒂奥尔咕哝一声,“那又怎么样呢?”
他站了起来,有点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对房间里的豪华摆设毫不动心。托利的伪君子面目使他很恼火。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发作,心平气和地开口道:
“我想,您一定也从报纸上知道了:马耳他人在樊塞纳森林里千掉了费鲁齐?”
“不错,从报纸上!假如我相信报纸所说的一切事情的话!”
“您是否还知道,杀死煤炭商、多丽丝·梅和费鲁齐的凶手用的是同一把手枪?”
托利喉咙干涸,耸耸肩不作回答。在这个五短身材、神情固执的警察的话题里,出现了危险的转折,可他抓住自己什么把柄了吗?什么也没有。要不然,他不至于会在谈话开始时,停止以“你”称呼,也许早就把自己带走了……既然是同一件武器,那就证明是同一凶手使用的,也就是说,马耳他人就是凶手……
“您认识约瑟夫·马里亚尼吗?”
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并没有使托利吃惊。他早就预料到了。
“所有的科西嘉人都认识他,警长先生。他开的酒吧是我们同乡人聚会的地方。这其中有歌手、律师、法官……”
“还有流氓,”库蒂奥尔打断了他,“尤其是像矮子和坎布齐亚这类货色。很奇怪:您居然没有见过马耳他人。好吧,既然您不承认……不管怎么说,我会得到证据的……”
托利极力用毫无意义的笑容来掩饰自己的担忧……就在今天早上,他给律师打了个电话,要求赶紧安排一次会面。这位收费昂贵的顾问律师刚过完复活节假期回来,只能在两天后才能见到他。他在电话里简单地向律师谈了情况:一封在胁迫下写的信有没有法律价值?律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可也说不定是为了摆脱他的纠缠呢?律师似乎显得很紧张:要是警察局侦听了电话内容怎么办?
“什么证据,警长先生?”
“什么也没有,”说着,库蒂奥尔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纸来。托利一下子愣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今天下午,您到凯德索尔费佛来一次。这是传票。在此之前,我们要进行一次搜查。放心吧,这只是例行公事。我想,一个正派的生意人是没什么东西要隐藏的……别忘了,嗯?三点正。把它记在你面前那本商务备忘录上吧!带上一条毯子,谁知道结果如何呢……”
他转过身去,从头到脚打量起托利来。嘴角那个烟头又竖起来了。
“托利先生,我要告诉您一件事。我不喜欢色情业老板,也讨厌拉皮条的。所以,如果您想在我那里尽可能呆得短一些的话,那就想办法把马耳他人的地址告诉我。”
15
发动机的轰鸣声减弱了,清晰了。“加勒比子爵”号开始向海地方向降落。多米尼克·坎布齐亚系上了安全带。他按下收回椅背的按钮,灭掉了香烟。他的鼻尖又一次贴近舷窗。脚下是伏都王国①赭石色加灰色的领地,像蟹钳一样伸向环抱戈纳夫岛的海蓝色水域。一条山脉的轮廓溶进了蓝天J一望无际的海滩顺着椰子树的深色曲线冲刷出一道道弧形的白沙痕。
①安的列斯群岛黑人信奉伏都教。——译者
“真是一个奇迹般的地方!”
听见空中小姐用西班牙语发出的赞叹,他不由得转过头去。她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也系着安全带。马耳他人是从佛罗里达来到哈瓦那后,在机组人员换班时见到她的。他向空姐微微一笑。她的身材像热带藤本植物一样细长,淡红褐色的皮肤,目光深邃发亮。更迷人的,是她那不受制服衬衫约束的胸部。要不是多丽丝的面容还在折磨他,马耳他人肯定会对岛国姑娘们产生好感的。
“子爵号”放下起落架,沿着海岸滑行。机翼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飞机即将着陆。一个大转弯后,在正午火球般的烈日照耀下,太子港在机翼右侧出现了。果然是个奇迹般的地方。在机翼摇晃中,盘绕在海湾深处的城市露出了它那高傲的旧式木雕住宅群。居住区里的豪华别墅和山丘陡坡上鳞次栉比的铁皮顶破屋交相辉映。到处是鲜花、草坪、花园和树木。港口里挂满了三角帆。货轮正吞噬着成吨的绿香蕉和咖啡袋。堆积如山的水果遍布在码头四处。
四发动机飞机几乎紧贴着飞机库的屋脊掠过,马耳他人还以为要出事了呢。一次碰擦,紧接着又是一次更重的碰擦,起落架的轮子终于在高低不平的沥青跑道上着陆了。正在降落跑道边吃草的瘦山羊连头都没抬一下。它们早已习惯了发动机的轰鸣声。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