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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了一口粗气。我打断了她:
“她对我说起过印度支那女人。这姑娘现在还在您这儿吗?”
妓院里的皮亚夫像是被胡蜂螫了一下,猛地跳了起来。正巧,一群胡蜂正叮在桔子水杯子边上。这是那个拉伯雷笔下的修士喝过的,他早已跟着几乎一丝不挂的姑娘们走了。
“韩米兰?”
老板娘坐到我的桌边,换了一种知己的口气:
“您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吗?”她的眼睛闪出恶意的目光。
“哦,我怎么能知道呢……”
“她抢了一家银行!您猜有多少钱?20亿,您想想看!所有的报纸都登了……”
她向我凑过来。我从眼角里望出去,见厅里只剩下三个客人了。他们也许在等候那两个姑娘重新下楼。
“如果特雷莎也参与这件事,我是不会感到意外的,”她又悄悄添了一句。
看来我总算没白来此地。我不再发问了。妓院里的皮亚夫上钩了。应该让她说下去。何况,她正想发泄一通呢。她接着说:
“米兰在金库里用手枪对准了经理!事后,那个可怜的家伙一再声明,他一直把钥匙随身放在口袋里的。真是笑话!没有钥匙,米兰怎么进得去呢?现在,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人家已经把经理除名了!科利马尔分局长不喜欢别人讽刺他。可他们至今没找到米兰……”
说到这个警察的名字时,她的目光发亮了。鸨母们总是很钟情于警察分局长或警官们的。当然,这些人必须是保护她们的。
我开始联想起来:马里亚尼、马耳他人、特雷莎、陈茉。现在,又出现了这个韩米兰!圣多明各真是人才济济!我尽力思索着,把一连串名和姓对起号来。
我已经获悉,马耳他人在和平旅馆只留下一只几乎空的、毫无价值的箱子。刚到此地时,我就打电话了解过了。圣多明各的警察们正绞尽脑汁,努力搜捕银行经理认出的那个叫米兰的女人。不知为什么,我立刻猜测马耳他人也介入了这次抢劫。好像是出于巧合,他从旅馆里消失了。而我却通过那次通话,发现他在雅克梅勒的特雷莎别墅。另外,我在马里亚尼船上发现的电影票,把我引向了特鲁希略城的烟花巷。而更惊人的巧合在于:这家妓院曾经归特雷莎·鲁伊斯所有。
鱼叉在手,我又能追踪鲸鱼的下落了。
“这个米兰肯定有一个同伙。她怎么可能单枪匹马去抢劫呢?”
妓院老板娘耸耸肩:
“警察局一直没有找到他。可能是她的一个客人。黑头发,戴眼镜,矮老头模样,就这么点线索。当他威胁押款员时,口音像是英国人而不像是西班牙人。至今车和钱都没找到。”
巧合太多了。毫无疑问,马耳他人是到首都圣多明各来突然袭击的。我已经急不可耐了。必须审问马里亚尼,弄清一个事实:在庞蒂亚克车停在别墅后而人却不在雅克梅勒的那段时间里,他到哪里去了,和谁在一起。马里亚尼或者特雷莎·鲁伊斯……他们肯定知道,马耳他人和那个越来越使我吃惊的米兰躲在什么地方。
所有的警察都承认,机遇在他们的工作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他们常常会连续几个星期、几个月乃至几年陷入困境。他们整天焦头烂额,忙忙碌碌,疲于无用的侦查,但却毫无进展。他们愁眉苦脸,心烦意乱,如入五里雾中。突然,天空一下子晴朗起来,那些原先互不关联的情况串联起来,集中到一点,居然吻合了。我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因素使我确信:马耳他人肯定在圣多明各。
“请原谅,”妓院里的皮亚夫站起身来,“我得去看看姑娘们了。您看中哪一个了?”
“陈茉,我和您谈起的就是她。其他人我不感兴趣。我想,陈茉一定是相当成熟的!”
鸨母惊讶地望着我:
“啊,陈茉?这我倒是没想到。她现在在博爱街的家里自己接客……您认为她成熟吗?当时我不得不打发她回家去……她什么都肯干。不过,在健康方面,我可不敢保险!”
回到梅拉街上时,我真想跳舞助兴。已经是午夜了。奥萨马河边的要塞主城堡还亮着灯。我不知道博爱街在哪里。不过,在我身边停下来的马车夫一定会知道的。
马车夫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于是,我像个真正的游客那样,坐到马车的破漆布座位上。
不过,我是个目标明确的游客。这一回,我的计划再也不变了。我只有提溜着马耳他人的脑袋才回巴黎去!
35
在太子港时,我忧心如焚。在特鲁希略城时,我有幸观赏女人的大腿。现在,我又去追逐一个黄种女人!马车夫不想在“2月27日”大街左面迷宫般的小巷里折断他那匹牝马的腿。他在杜阿尔特大街角上把我请下车,让我独自一人继续探险:
“这里死过很多人。强盗很多。”
言外之意,我这是存心去虎穴狼窝玩命。
我提心吊胆地迈进第一条街。一块支离破碎的牌子插在垃圾堆里:巴尔韦德街。挂在矮平房之间的衣物在垃圾堆上晃荡。对比之下,萨尔坦的马路简直就是巴黎最宽的福煦大街了!陈茉呆的地方实在不怎么样!
从巴尔韦德街向左拐,来到一条也叫巴尔韦德的横马路。我困惑地望着陈旧破败的街面房屋。往前还是往后?往左还是往右?……就往左走吧。嗨,走对了。我拐到了博爱街。好一条卖淫妇的路名!我倒要去看看,陈茉是否还保持着亚洲妓女的特有传统。至少她会让男人们满意吧?在这个三教九流麇集的岛上,男人们绝少不了各种滋味的女人。可我这个欧洲人,对岛上如此纷繁的社会层次,简直有点不知所措了。
“陈茉为君按摩——请上四楼。”
广告牌用两只生锈的羊眼螺钉固定着,挂在一块椭圆形一纸板上方。纸板上贴着吉他手德里科·卡塞雷斯的画像。
我按响了门铃。有人打开了一扇小窗,伸出手来喊道:
“先生,上四楼,往右走!”
我知道,牌子上写着的嘛。插销响了一下。门开了。巴尔韦德街上的房子里好像都没有楼梯灯定时开关。我只好摸黑上楼。我蹭着鞋底,一步一步登上陈旧、潮湿、滑泞的台阶。直到三楼,总能闻到一股淡而无味的酒气。我顺着音乐走去:那位吉他手正在卖力地弹着曲子。
我又攀上闪烁着淡紫色灯光的四楼平台。大门敞开着。
陈茉正在等我。
在幻景般的灯光下,这个移居加勒比海的远东难民显得极为孱弱……一件本色丝质晨衣裹着她单薄的躯体。我不由得怜悯起她来。她那迷途羔羊般纤美的脸蛋强扮出媚客的笑容。和所有警察一样,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可是,我仍然无法忍受这种对道德、社会和人类的践踏!
她那一头鸟黑铮亮的秀发一直垂到腰下。即使没有那件晨衣恰到好处地遮掩住纤弱动人的躯体,这“头长发也足能蔽身了。
“请进!”
我走进去,把门关上,插上门闩。玩偶陈茉蠕动着赤裸的双脚,走到洗脸池边,拿起浴巾。她在上面抹了一点肥皂后递给我,又给了我一块干毛巾。我全搁到身边的藤椅上去了。
陈茉用一双纤手掀开白床罩,露出了床单。房间很小。相形之下,枕边的镜子反而显得很大:客人可以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表演,观察陈茉的种种媚态。只要肯花钱,就能随心所欲地饱览万千艳技……
陈茉伸出手来,用拇指拈拈食指。这是一种不言而喻的国际通行语:付钱。她开出了价钱:
“20美元。”
见我没动弹,她又说:
“我准备好了。我没时间等待。”
她站在床边,见我还穿着衣服,觉得很奇怪。她一定在思忖,这个奇怪的客人会提出什么意外的要求。我微笑着安抚她:
“我是来向您转达一位朋友的问候的。”
听我说的是法语,她显得很吃惊。我接着说:
“真的。是米兰让我来的。”
她坐在床沿上,目光慌乱地说:
“韩米兰吗?”她含糊地嘟哝了一句。
“看来您并不感到高兴……”
陈茉没吱声。我回想起妓院鸨母说的那桩劫走数百万现金的银行大劫案。见我打开了钱包,陈茉的眼睛发亮了……,不,我取出的不是什么美钞,而是一张电影票。我无声地把票子送到她面前。
“不错,是我写给她的门牌号码,”陈茉开口道,“我没有电话。所以,要找我就得请客栈老板华尼塔转达。她负责和我联系……我在电影票上把这些都写给米兰了。”
我带着纯朴的微笑说:
“既然有我在,就用不着华尼塔了!”
胖子要是听到这些,一定会很高兴的!“有胆量,博尼什!大胆才能成功!”
我又主动告诉她:
“米兰目前行踪不定。一有固定地址,她就会和您联系的。咱们去夜总会喝一杯怎么样?您不会见外吧?”
必须把她引出来,离开她自以为安全的小房间。只要一出家门,人们就会健谈起来。我凭经验知道这点。由于没法去当地警察局,只好利用夜总会来谈话了。我只希望这不至于让我花费太多。我的钱可不富裕。
“改天怎么样,”她说,“今晚我已经很累了。”
我装出一副恳求的样子:
“太遗憾了。我明天就要走。有人和我谈起过雅拉瓜……”
“是温泉夜总会吗?”
“我想是吧。走吧……让我高兴一下吧。您会改变主意的……”
她指指身上的妓女穿的晨衣。我坚持着:
“就喝一杯,很快就回来。”
她让步了。可我没料到,陈茉居然当着我的面脱下晨衣,扔到床上。她一丝不挂地穿过房间,在衣橱里翻寻。一对小乳房没戴胸罩。她穿上三角裤,套上一条白色超短裙,又蹬上一双超高跟鞋。
“走吧,”她说,“不过,咱们说定了,不能回来得太晚!”
一辆出租汽车把我们送到了独立大街。一看到那些身镶饰带的看门人,我就暗暗叫苦:这家雅拉瓜宾馆夜总会的收费,肯定贵得要命!
客人们无一例外地穿着白上装,可我没有。我在角落里找了一个不显眼的座位。陈茉倚偎在我身边。这会儿,她无拘无束地微笑着。我有点担心地回想起:我曾试图让另一个妓女当我的同谋……她叫西尔维姬。在巴黎卡尔迪奈街上的“帐篷”酒吧间里,面对那个可爱的女孩,我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小酒杯都堆成山了,可我却因为不能脱身去小便而憋得脸色发白,手里还必须拿着一张美国香烟配给券诱姑娘上钩。这模样引得堂馆在旁边一个劲地暗笑!
“这么热,我们喝点什么呢?”我想尽量减少花费,便建议道:“来杯可口可乐?”
陈茉樱唇微启,打破了我的如意算盘:
“要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吧……要长脚约翰牌的,加点冰块。”
但愿就此一杯!也别提出要跳舞。首先,我跳起舞来像直立的熊一样笨拙,此外,更重要的是,我来此是为了谈话,而不是看陈茉扭动那柔弱的身体。
乐师们穿着蓝色的无尾夜礼服,呷了一口桔子水,奏起了梅兰盖①舞曲。那位驯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