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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要要不信任地看了看他,不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看书了。
朱玺也低下头,继续玩手机游戏了。
过了一会儿,两双眼睛慢慢抬起来,一齐射向了对面的长椅。
晚上,林要要一直徘徊在景山小区的门口。
娄小娄离开中医大学后,林要要把他跟丢了。现在,她在等待娄小娄回家。
她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要再问问他,今生今世两个人还有没有希望了,如果他铁了心,依然拒绝,那么她也就铁了心要带他走了。
此时,林要要的身体显得有些单薄,她瑟瑟地抖着。也许是晚风太凉了。偶尔有情侣路过,他们都穿着半袖,有说有笑。
她的口袋里依然装着那把蒙古刀,它已经锋利得不能再锋利了。不知道它会不会刺破牛角刀鞘,从里面拱出来。
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要要抬头看了看,马上闪到了一棵树后——这个人正是娄小娄。他没有开车,而是步行。林要要猜测,他一定刚刚跟桑丫吃过晚饭。
娄小娄没有发现她,慢悠悠地走过来。
他穿着一件米色T恤,黑色西裤。
当他走过林要要藏身的那棵树之后,林要要慢慢走出来,跟在了他的背后。进了小区之后,她叫了他一声:“娄小娄。”
10 两个尾行者(4)
娄小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林要要站在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娄小娄,我不甘心。”
娄小娄没说话,只是惊愕地打量她的脸。
林要要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难道我就那么吓人吗?”
娄小娄难过地看着她。
林要要说:“我查过了,桑丫只有十七岁,你和她太不现实了!我希望你从这种虚无缥缈的感情中拔出来,我希望你能珍惜我……”
娄小娄难过地看着她。
林要要说:“我是个直筒子脾气,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你是我唯一爱上的男人!娄小娄,不知道你信不信,到现在我还是个处女。我知道这件事说出来很傻,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因为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引起你的注意了……”
娄小娄难过地看着她。
林要要说:“我知道,我普通得就像一个鸡蛋。我想涅槃,想变成一只美丽的凤凰,可是我笨,我把自己摔碎了,变成了一地破碎的蛋壳。我希望你能珍惜这些不好看的蛋壳,每一块都是一颗心……”说到这里,林要要哭了。
娄小娄难过地看着她。
林要要说:“哪怕你给我一个指望,你说让我等你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我都会等,尽管我活不到那一天,我也会高高兴兴地等。这些年里,我不会计较你跟别的女孩相爱……我只想要一个指望。”
娄小娄难过地看着她。
林要要擦了擦眼泪,说:“娄小娄,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我?”
娄小娄难过地看着她。
林要要的眼睛突然变冷了,说:“我再给你一夜的时间,你如果后悔了,给我打电话!”
说完,她转身大步走开了。
娄小娄想拦住她,他朝前跑了几步,又停下了,呆呆地看着林要要的背影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夜幕中。
娄小娄疲惫地转过身,险些撞在一个人身上。
他穿着一件高丽民族风情的白衬衫,一条深蓝色的西裤,一双仿造的黑色贝路帝皮鞋。他退了一步,说:“娄小娄,我想跟你谈谈。”
娄小娄静静看着他,并不说话。
朱玺说:“你是桑丫的长辈,我希望你不要欺骗桑丫的感情!你和她是不可能的!即使桑丫同意,她的父母也不会同意;即使她的父母同意,社会舆论也不会同意;即使社会舆论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娄小娄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还是不说话。
朱玺说:“老实告诉你,我是她的男朋友,我们从高中就开始相爱了!你是一个中年男人,就像一缸染料,而桑丫单纯得如同一块白纱,你会污染她的!对于我来说,桑丫是我的染料,她是红的,我就是红的,她是绿的,我就是绿的,因为我爱她!希望你不要破坏别人的幸福!好吗?大叔!”
娄小娄还是不说话。
朱玺说:“我刚才都看见了,你有女朋友,她爱你爱得那么深!你为什么不珍惜?你这样做对得起良心吗?”
娄小娄伸手朝旁边指了指,示意朱玺让开路。
朱玺眨巴眨巴眼睛,一咬牙挺直了身体,没有动。
娄小娄朝他走过去。他马上闪到了一旁。
在娄小娄走过去之后,他开口说:“如果你继续坑害桑丫,我不会放过你!”
娄小娄停下来,回头看了看他。
朱玺一边后退一边说:“你动我的染料,我当然要还你一点颜色!等着!”
11 我遇见了我(1)
这天夜里,娄小娄在单位处理一件棘手的事,很晚才离开北方中医院。
他去探视过的那个半身不遂的患者,已经嘴斜眼歪,神志不清,大小便失禁。儿孙们带他四处医治,不见任何好转,而且日益严重。
他们认为,老人是在北方中医院针灸之后,才变成了这个样子,属于医疗事故。于是组织十几个人,到北方中医院闹事。
他们把老人用轮椅推来了,堵在北方中医院门口,导致别人无法通过。
他们还四处寻找娄小娄,要讨个说法。北方中医院领导担心出现人身伤害,把娄小娄藏匿起来,然后派人跟这群人协商。
对方提出了天文数字的赔偿,北方中医院领导没有答应。对方表示,不赔钱他们就不会离开。最后来了警察,总算把这群无理取闹的人弄走了……
娄小娄回家进了门之后,四下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蛛丝马迹。
他打开衣柜的时候,发现那件浅黄色正装衬衫和那条藏青色正装长裤不见了,他丢失的那件米色T恤和那条黑色西裤挂在上面,像个悬空的人。
他马上意识到,那个人又来过了!
这个家里,好像生活着两个人,往往是,他外出了,另一个就回家了。他回家了,另一个就外出了。即使两个人都在家,互相也看不见。另一个人穿腻了一套衣服,就挂在了衣柜里,换上他刚刚脱下的衣服。他穿腻了一身衣服,就挂在衣柜里,换上另一个人刚刚脱下的衣服……
可是,他一次次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呢?
娄小娄陡然想起了那个梦:
林要要对他说,今天,他将丢失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可是,直到上床睡觉,他都没有发现丢失什么。可是,半夜他突然醒来,看到一张白脸近近地贴在他的眼前,低声低气地说:你丢了家里的钥匙……
如果另一个自己不会穿墙遁地,一定就有这套房子的钥匙。可是,娄小娄的钥匙只有一把,一直装在口袋里啊,难道被人复制了?
那个人不但复制了这套房子的钥匙,一定还复制了汽车的钥匙,复制了单位诊室的钥匙,复制了桑丫那套房子的钥匙……
娄小娄离婚的时候,走了一个人,财产一分为二。
现在,来了一个看不见的人,财产再次一分为二。
娄小娄不关心财产。如果这个噩梦一样的幻影,在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他宁愿把全部的财产都给他,只要留下桑丫就行了。
他走进书房,看到桌子上有一张纸,上面写着:
祝我们生日快乐。
他仔细观察这些字,竟然和自己的笔体一模一样。
这时候,有人敲门。
他一下警觉起来,走到床头关掉灯,慢慢走出去,来到防盗门前,透过猫眼一看,是一个陌生的老头,大约六十岁上下,身体颇健壮。他穿着朴素,拎着一个塑料袋子,还有一杆老式的秤。他站在搂道里,不安地朝楼上看看,又朝楼下看看,等待娄小娄开门。
娄小娄厉声问:“你找谁?”
老头急忙说:“对不起,打扰了,我是收废品的。你家有什么多余的东西要卖吗?”
半夜了,他收什么废品?保安也不应该放他进来!
娄小娄没有发怒,他感觉这个老头肯定有来头,他要知道对方的真实目的,于是高声问:“你收什么?”同时一直在猫眼里观察老头的表情。
老头对着门板问:“你家有多余的书吗?”
娄小娄说:“没有。”
老头对着门板问:“你家有多余的瓶子吗?”
娄小娄说:“没有。”
老头对着门板问:“你家有多余的衣服吗?”
娄小娄说:“没有。”
老头对着门板问:“你家有多余的电器吗?”
娄小娄说:“没有。”
老头似乎没什么说的了,他低头想了想,突然小声说了一句让娄小娄想不到的话:“你家有……多余的人吗?”
11 我遇见了我(2)
娄小娄哆嗦了一下:“人?”
老头说:“是啊,多余的人。”
娄小娄说:“没有!”
老头说:“你好好想想。”
娄小娄说:“你什么意思?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老头冷静地说:“不,你家里并不是你一个人。”
娄小娄说:“他在哪儿?”
老头说:“你自己找找吧,找到之后,我把他带走。不着急,我在这里等着。”
娄小娄说:“我都找过了,确实没有!”
老头盯着猫眼,似乎在盯着娄小娄的眼睛,他突然说:“还有个地方你没找。”
娄小娄又哆嗦了一下:“哪里?”
老头说:“你的床下。”
娄小娄蓦地一惊!离婚前,他和前妻一直住在芍药地那套房子里,卧室是一张双人床。亚运村景山小区这套房子里,只有两张单人床,一张放在卧室里,一张放在书房里。刚才,他怀疑家里有人,哪里都找了,就是没有找床下!
书房的床下都是书,那里不可能藏人。那么,这个“多余”的人就应该藏在卧室的床下了……
娄小娄慢慢地转过身,朝卧室望去。
里面十分安静。
他一步步走过去,走进卧室,他盯住了床下。床单很大,垂下来,把床下挡住了,有一条黑糊糊的缝隙。
他猛地把床单掀起来,没有人。他弯下腰,朝里看,床下扔着两只不一样的鞋子,还有一只空可乐瓶子。
他松了一口气,忽然又紧张起来,站在卧室门口,朝书房望去。
书房里没开灯。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停在了书房门口,那一纸莫名其妙的生日祝福,影影绰绰地摆在桌子上。他忽然后悔起来,刚才不该随手关掉书房的灯。开关在床头,现在,他想打开灯,必须走在床边。如果下面真的有人,一伸手就会抓住他的脚……
他四处扫视了一下,忽然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架上的书多了!一周前,他刚刚收拾过书房,把一些不经常看的书从架上撤下来,塞进了床下。现在,这些书又回到了架上!
床下确实藏着人!
他一步步退到厨房,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家里的菜刀,于是就拎起一根擀面杖,再次来到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