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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之匣-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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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了。”
  “我不希望让您知道这些过去。”
  阳子说,眼睛望着远方。
  纸门全部拿下了,家中的格局一览无遗。
  房子并不算很大,却透着一股寒意。有种难以忍受的失落感。这里欠缺了某种重要部分。
  “这里也——变得很寂寥了呢。”
  原来如此,欠缺的是原本住在这里的人——阳子的家人。
  “那边原本是加菜子的房间,对面的房间则是雨宫的起居空间。”
  “妳跟雨宫一直同居?”
  “不,是搬来这里之后才开始的。”
  虽然木场没开口问,阳子自己讲了起来。
  “不管原本是什么关系,在一起十四年的话感觉也和家人没两样了。不过,雨宫本来就是个本性诚实的人——自他被柴田家派来监视开始就是了。”
  ——十四年前,昭和十三年,与现在相同的季节里。
  柴田耀弘之命令下,一名叫做雨宫典匡的青年被派往阳子身边。
  直接受命于有大恩的柴田会长,雨宫自觉责任重大,必须认真执行。但是对自己而言,要像个间谍般巧妙地如影随形、随时监视毕竟是办不到的事。仔细思考后,雨宫对阳子说——希望今后能以家人亲戚的关系相处,相互信赖的话,就没有必要相互刺探。不知该说他很诚实还是很愚蠢,或者根本就是不得要领,总之雨宫向阳子提出了这个不该由监视者口中说出的提议。
  于是,雨宫就在当时阳子们居住的大杂院里租了一个房间住下。他的工作与其说是监视,更像是负责照顾她们一家人。阳子虽然有柴田家帮忙支付的养育费与医疗费,但自己的生活费仍需自己赚取。相对于此,雨宫只要每个月交出报告就能领到薪水,所以说清闲也是很清闲。因此虽然没人向他要求,他还是主动帮忙照顾刚出生的加菜子,还每天到医院看护阳子的母亲。
  “加菜子算是由雨宫一手扶养长大的。那孩子,称呼自己的生母为姊姊,很见外地称呼养育自己的人为雨官先生。自出生以来,我赋予那孩子的就是这样的一生。”
  阳子的眼神很悲伤。
  “母亲走后不久,战争爆发了。我们一家到外县市避难时,雨宫也一样为我们尽心尽力——那时我已经把他当作是家人一般了。很可笑吧。对他而言,这只不过是工作而已——但,他真的对我们很好。”
  “妳、对雨宫、难道……”
  “请别误会,他不是那种人。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请您——务必相信我。”
  木场觉得这点应该值得信任。
  木场想起了雨宫那张——缺乏凹凸起伏的面貌。但那个男人的人生也可称之为坎坷的一生吧。
  根据增冈的资料,雨宫原本是柴田制丝的子公司柴田机械的员工。虽不知他原本担任的什么样的工作,据说是技术方面的员工。
  如此平庸的人生不知在何处出了什么差错——但不管如此,造成这个局面的无疑地是木场眼前的阳子。
  “我当上女演员后,雨宫成为我的助理,帮我打理身边的杂事。加菜子也成长到不需随时关照的年纪——因此经济上开始渐趋稳定。我会成为女明星真的是偶然的机缘。靠着年轻时当收票员的关系,找到了在摄影棚打杂的工作——”
  “这件事我有听过。”
  美波绢子的成功故事很有名。当时杂志也报导过好几次,即使不是影迷多半也曾听过。不过并不包含没没无名时的悲恋故事;至于她已经有小孩,且小孩还是柴田财阀的公子哥儿的骨肉,跟班是柴田家的监视人——这类听似胡扯的故事更是谁也不会相信吧——
  一般人更关心的倒不如说是绢子突然息影的理由。
  木场趁机询问此事。
  “算是——为了加菜子吧。”
  阳子微笑,看起来像是在——装傻。
  “而且柴田家对我拋头露面的行为也不太高兴——我自己对谎报年龄也有点愧疚。”
  算了,理由确实很充分。只不过木场认为,如果柴田家对此事不太高兴,恐怕根本不会让她出道吧。木场提出自己的看法,阳子有点困扰地笑了。
  “他们原本以为我就算出道也不可能成名吧。而且好笑的是,他们觉得我还蛮可信赖的。因为雨宫每次都会按时呈上报告,而我自己也从来没打破过约定——而且那时,那个人也早已不在世间了。”
  “妳真的从来都没想过要见柴田弘弥?”
  “从没想过。我们的关系大概在那时就已经结束了。”
  “妳是说那并不是可歌可泣的悲恋?”
  “现实与演戏不同呢。那个人——如今已是久远过去的事了——弘弥先生当时大概只是同情我的遭遇而已。”
  “只是同情会发展成私奔?”
  “弘弥先生他真的很温柔。对他而言,爱我跟给演员红包、给画家买画具的资金没什么不同。而我——那时我一直在照顾生病的母亲,真的打从心底倦了,很想很想逃离这一切。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之间的关系与一般男女的情爱或许并不相同吧。”
  “那,同情与逃避现实之下怀的孩子——为何拼了命也想生下?”
  阳子一瞬间退怯了。
  这问题对她来说或许太过痛苦吧。
  “所以才更要——生下来。小孩子是无辜的。”
  如果不考虑——面子或保身、产后的辛苦等等自己的问题,的确就如阳子所说的一般,不管是因什么理由怀下的孩子都是无辜的。堕胎可说是父母单方面的自私行为。
  “说的也是,这种说法——对加菜子太可怜了。”
  听到木场之言,阳子哭了,表情依旧坚毅,只是脸颊多了两行清泪。她的表情就像个年幼的孩子在撒娇。似乎忍耐不了失落感,阳子低头呼唤女儿的名字。
  “加菜子——加菜子。”
  可是既然这么为女儿着想——
  “为什么要拒绝遗产?”
  “我不想——让加菜子知道她的身世。”
  啊,原来如此。若据实以告,势必只有木场刚刚说的那种说法。
  “难道不能说谎吗?说实话并不见得永远是好事,什么谎言都好——”
  “我已经说了太多谎了。继续说谎下去,只会在谎言上累积更多的谎言。我是个骗子。”
  没这回事。这名女性完全说不了谎。这名叫做阳子的女性,似乎真的只能以这种正直得有点傻气的方式活下去。真没想到她以这种性格还能当得成好演员。
  不,也不算好演员吧。
  阳子继续哭泣。
  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待在这里,会产生就这样持续下去也好的错觉。那个超乎常理的事件与现在的状况之间有道很大的隔阂。
  事实是,加菜子与雨宫都消失了,阳子正在哭泣。但事到如今,面对这一切木场都无能为力。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再哭泣?要填补这股失落感需要时间,恐怕也只能仰赖时间。解决事件,解开真相,揪出犯人,以上的任何一件事似乎都对她没有帮助。“打倒敌人”恐怕是与现在情况最不相配的一句话了。没有意义。
  ——京极堂他,
  早就看出这种状况了吧。
  ——岂能任由他摆布!
  在自己眼前消失的加菜子、消失的雨宫、被杀害的须崎——
  就算真如京极堂所言,分尸杀人与加菜子的事件是不同的——
  就算真是如此,也不能就此放任不管。
  在木场的心中已经逐渐忘记原本渴望的目的。木场已经不确定究竟自己在那个阶段开始产生目的意识,至少现在已逐渐脱离了“为了阳子”的层级。如果把“为了阳子”视为最重要的项目,就该遵从京极堂的建议,维持现状什么也不追查,守护她直到恢复才是最好的方式。但是不行。
  这个事件已经演变成木场自己的故事了。担任配角时要他放任不管还成,一旦成为主角就办不到。木场必须靠自己的行动,导引出与符合木场个人特质之结论。
  “——妳与美马坂是什么关系?”
  阳子拿着手帕擦泪。
  “他是——我的一个——老朋友。”
  回答得不明不白。眼泪令话语断断续续。
  无法判别回答的真假。
  木场没来由地认为美马坂是本次事件的重要因素。
  既然他的唐突登场是阳子的安排,向阳子询问理由也是理所当然。
  “很难想象受学界放逐的天才外科医师与卖票女孩之间能有什么交集。就算当上女演员以后也一样。妳跟他在哪认识的?”
  “他是——我父亲的——”
  “父亲?妳父亲是做什么行业的?”
  “也是个——医生。”
  所以说,美马坂是阳子父亲的朋友吗?由里村的话推测起来,阳子与父亲住在一起时,美马坂尚未被驱逐出医学界,正是他以天才之名纵横医界之时,因此阳子曾听说过他的声名也不奇怪。但是既然是朋友,表示阳子父亲也是医学界的核心人物吗?
  “妳父亲——是怎样的人?为什么会把妳们母女赶出去?”
  “我父亲——我不太愿意回想当时的事。那时父母之间感情很不好,”
  阳子带着哭声啜泣,轻轻拭去眼角泪水后沉默了片刻。
  “是因为母亲的病。”
  “病?可是你父亲不是医生吗?”
  “是的——但母亲得到的是不治之症。”
  “不治之症?科学这么进步,还有治不好的病?”
  木场对医学方面完全无知,以为现代化之后医学昌明,所有过去治不好的绝症全都能根治。
  “她得到的病叫做肌无力症,是种肌肉萎缩无法活动的病症,手臂跟双脚抬不起来,连眼睑都无法自由张阖。”
  “治不好吗?”
  “严重的话听说很难治好。家母不幸得到的是重症——”
  语气很平淡。
  “——很不可思议地,随着表情从脸上消失,人的感情彷佛也跟着一起消失了。本来这是一种神经产生问题造成的疾病,可是母亲的心却也随之病了,一天比一天严重,到最后好象整个换了个人似的。”
  “那妳父亲也没道理拋弃妳们吧!本职是医生就更不用说了,治不好就想法子找出疗法啊!”
  “父亲他——致力于从医学途径上寻找解决方法。但那跟日常生活是两回事。”
  “妳被父亲拋弃,害得要过苦日子,为啥还想为他辩护。”
  平常人连恨都来不及了。
  一切不幸是由于父亲无情的行为开始的。
  “——木场先生曾想过外表会改变一个人的个性吗?”
  阳子露出无比悲伤的眼神看着木场。
  “母亲原本是很美丽、心地很善良的人。但是受到病魔缠身的母亲很丑陋。我并不是指容貌。她的心、她的灵魂变得像是魔鬼一样。没人受得了跟那样的人相处的。您或许想说身为家人、身为夫妇更应该抚慰母亲的心灵是吧?但只凭这些美丽的口号并无法支持日常生活。身为医生的父亲似乎认为——既然无法治疗心灵,至少也想治疗好母亲的身体。我想他也只知道以医生身分来面对母亲吧。只是——到最后还是没办法令母亲痊愈。”
  阳子的视线投向佛龛的照片。
  “与母亲的生活让我清楚地了解到这个事实。我自己也曾无数次想拋弃母亲。所谓的地狱或许就是指那样的生活吧。我对母亲仍有一丝亲情,所以更觉得痛苦。这种痛苦驱使我做出私奔的幼稚行为——所以,要我无条件地责备父亲,我办不到。当然我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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