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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可能到来的相遇,却毫无预兆地到来了。
自己为什么不更紧张一点?为何不更……
箱子里头依旧空无一物,盖子却即将打开。
“在现场调查结束前我不敢妄下断语,如果这女孩能好好作证的话就另当别论。不过问我是否可能性——的确是有。”
木场结果还是选择了轻松的道路。
木场迅速地由性格扭曲的三十多岁男子变身成强悍的刑警。
没问题了,箱子的盖子已紧紧盖上——木场现在只是个顽强的法律守护者。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他杀事件对吧。”
增冈不带感情地说。
“是杀人未遂事件。你与受害者之间的关系如何我不清楚。但别在亲人面前说不吉利的话!”
木场以刑瞥的口吻牵制增冈后,再以刑警的视线看着阳子。
阳子看不出是半夜被临时唤出,打扮得很整齐,丝毫不像慌忙飞奔而来的样子。甚至还化了妆。难道原本女星的本性作祟,不肯邋遢地出现在人面前?大概就是因此才迟到的吧。
若真如此阳子恐怕是相当寡情的人。可是从刚刚到现在的样子看来,她虽极力保持平常心——仍不掩慌张模样。
那么说她因忙于打扮才迟到也实在难以想象。
“况且,诸位口口秆声认定这是犯罪事件,难道没老考虑过同样也有事故或自杀的可能性吗?难道——对了,难道没什么线索显示她有自杀动机吗?”
木场一说完,阳子立刻以右手捂住嘴,露出极为悲壮的神情。雨宫担心地看着她的脸。看了直挺挺站着的增冈一眼,说:
“线索吗——也不能说——没有,但,加菜子并不是——这种孩子,自杀最不像她会做出的行为了。”
“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难道她都没什么烦恼还是什么、痛苦的吗?且女孩子半夜离家,你们都没注意到?真没注意到的话,你们根本称不上了解她吧?”
“那是因为……”
雨宫出口打断阳子发言。
“不,这一切都是我的监督不周全。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达我的歉意。如果加菜子有什么万一的话,我、我。”
“雨宫。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这次换阳子打断雨宫的话。
搞不好,这三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就连身旁的赖子对木场而言一样不懂。全都不懂。
雨宫着哭音说:
“刑警先生,更重要的是加菜子的状况如何了呢?那孩子还有救吗?那孩子,现在究竟——”
没错,本应先说明被害者状况的,木场有点后悔自己要起无聊的性子故意不把话说明白。家人现在最关心的当然是加菜子的身体状况吧。
木场尽可能忠实地传达刚刚从护士那听来的情况。
阳子一定刚刚已在一楼瘦弱护士那儿听过相同的话,双手捂住口直视墙壁。
雨宫每听木场说一句就喔喔地漏出呜咽声。
增冈斜眼遥望远方一一点头。嘴角略微上扬,或许因此,看来好像在笑。
赖子同样盯着阳子瞧,近乎恍惚状态。
福本爱困地揉着眼,大概与数小时前木场的心情相同,怀念起被窝了吧。更重要的是这里对他来说是很难熬。
“看来当作——没救了比较实际吧。”
增冈说话依旧毫无顾忌。
“你说什么!”
阳子瞪着他,鬼气森然的视线。
木场也觉得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
“没错。你这家伙真是一举一动都叫人不爽。护士不也说了——或许还有救,不是吗!”
增冈脸上浮现冷笑——看起来像是如此。
“护士所说的是——会尽力抢救,而不是有救吧。我的立场重视的是对现实的正确了解,而非带着期待的预测。事实上有生命危险就是有生命危险。不管嘴上说什么,没救的人还是没救。若只论心情,任谁都想救她吧。毕竞看着可怜的年轻生命就此断送。没人高兴得起来的。”
“你不就——很高兴!”
阳子说了。
——高兴?
会高兴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这位女士刚才似乎是说,你认为加菜子死去比较好——是这个意思吧?”
增冈嗤之以鼻,不悦地说:
“你说什么,我可没这意思。”
“是吗,难道不就是你——不,你们害加菜子变成这样的吗?只要你们想干,这点小事有何困难?”
“玩笑话适可而止吧。听清楚了,阳子小姐,你搞错状况了。我不知跟你说过多少次——”
增冈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转而看着木场。
“——在此多说无益,总之请别以无凭无据的揣测随口发言,这里有明明不知真相,却摩拳擦掌想揪出犯人的警察在——而且侮辱我就等于侮辱我的委托人,你懂吗?阳子小姐,这对你的——将来毫无帮助。”
“你心中想的,难道不是——没有将来了,增冈先生。”
阳子视线朝向手术室,静静地说。
增冈颦眉,用食指推了推眼镜。
“没有将来——你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现在就把事情全盘托出叫给这位警察先生听!”
阳子的锐利视线紧捉住增冈。
木场在增冈的脸颊附近,见到了些许慌张神色。
“算了,急着提出结论也无济于事。我刚刚只是囫囵吞枣地根据这位刑警先生的话姑且作出判断罢了。由我贫乏的医学知识看来,加菜子小姐几乎可说没有得救的机会,我只是想先提醒你这点而已。毕竟加菜子小姐若有不测,就会有许多手续等善后事宜等着处理,必须先准备好才行。”
增冈依旧以快嘴与明了发音、再加上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喋喋不休地说着。
木场完全听不懂她们谈话的内容,就算想插话也无从插入。
“——放心吧,阳子小姐,到时候你该得的自然会给,我们绝不亏待你的。”
增冈如此作结。
这时,一直在一旁保持沉默的雨宫终于安奈不住喊了出来。
“增冈先生。你也——你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刻说这种话吧!加菜子她,她现在还在这里,她还活着啊!难道不能体谅阳子小姐的心情吗?”
“现在不说更待何时,我们这边也得争取时间,所以才会没日没夜一直讨论到现在不是吗?没人喜欢大半夜还得工作。是你们不知在坚持什么,事情才会变得这么复杂。我们打一开始就秉持好意来和你们交涉。总之,只要加菜子先死亡的话这件事就不算数了。所以说,先着手处理是为了你们好。”
“但是……那个。”
看来雨宫也跟木场相同,不擅长与这种人打交道。
别说反驳,就连好好回答也作不到,雨宫懊恼得不知如何是好。
木场看不了了,开口帮腔。
“我不清楚你们之间有何纠纷,但是不管再怎么急,再过几个小时手术就会结束。只要手术没失败,加菜子就还活着。我是不懂医学,但我也亲眼看过被害人,那时的印象是觉得还有救。总之,手术后也会转院,不管有救没救都要到那时吧,这才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增冈感到不满,且毫不胆怯。
“你说转院——谁知道现在她接受的是什么治疗。真的还有机会吗?”
真是个彻头底尾讨人厌的家伙。木场想揍人了。
“刚刚——”
阳子说。
“刚刚我已经跟护士说过——转院的地点已经确定了。”
增冈张大眼望着阳子。
“——是与我有交情的——外科名医。”
雨宫、赖子、福本、以及木场全都看着阳子。
集观众人视线于一身,退休的美丽女星在聚光灯的替代品——手术室前有点散漫的告示灯光芒照耀下,孤高挺立。
木场想。唉,多么凄惨的夜晚啊,自己究在搞什么。
而这出真实感稀薄的闹剧又何时结束。
“我绝不会让——加菜子死掉的。”
美波绢子她,柚木阳子她毅然决然地说了。
(前半部略)
不知为何,非常羡慕起男子来了。
故乡的车站萧瑟无人。木造的车站建筑倾斜着,柱子歪成平行四边形。
那名男子在何处下车?
男子究竟在何处搭上车?又一起共乘了多久?对此毫无印象。好想要那个箱子。
祖母的丧礼办得很简朴。
这地方丧礼多采土葬。祖母的遗体折叠起来安放在棺桶。
看了很难受。棺桶与遗体之间的空隙让人看了很难受。应该塞得更紧一点。虽这么想,却没人愿意这么做。
这么一来讨厌的东西不就会钻进棺桶底部与臀部之间、钻进脊瘦的大腿与小腿之间了吗?
为何不处理一下脸部周遭与胸前之间令人不安的空隙?
不更紧密点令人无法安心啊。要塞满哪。明明用花,用数珠来塞都行的。
为何留下这么多空隙就盖上盖子了?
差点大声嘶喊出来。
首先挑圆形来当棺桶就不应该。
应该做成匣状。然后紧实地塞满。仔细塞到四周的角落都无法让空气跑进的空隙。这才能安心。
祖母好可怜。得在周遭充满空隙的情况下被埋进虚无、寂寥、又黑暗的土中。
父亲、母亲也是被这样埋葬后,在不安中化成了骷髅吧。变成骷髅后空隙又更多了。叔父叔母为何这么粗心呢?
相较之下那女孩真是完美。箱子的大小也恰恰好,无一丝浪费。
充实得令人激赏。胴体与箱子的紧密度真是完美。虽然肩口到头部与脸部之间还有空隙,但那也是不得已的。如果连那里都填满,就看不到美丽的容颜,也无法与她交谈。虽然有点可惜,还是请她忍耐一下吧。
啊……好羡慕那个男子。好像要他的箱子,好像要那个女孩。
萌发起强烈的恋爱情感,同时也觉得后悔,为何没追在那名男子身后呢?
鄙俗的诵经开始了。低头装出哭泣的样子后离开会场。
休假还剩四天。还有时间。应该还不算太迟吧?
连忙整理起行囊,离开家门。反正守灵夜的宴席上,这么多人来来去去,少了一个亲人多半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上行列车即将靠站。先在下一站下车。然后,开始寻找那个箱子的女孩吧。
(以下略)
2
最早的部分——右腕被发现的日子。我想大概是八月二十九日吧。
两脚出土则是翌日,忘也忘不了的八月二十日。
若问健忘的我为何能这么清楚地记得日子,那是因为那一天对我来说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欲称之夏日尚欠朝气,却又丝毫不见秋意。
那天就是这样的日子,只记得天气十分炎热。
那时我仍处于七月初发生于杂司谷的妇产科医院里的悲伤事件的影响下,迟迟无法恢复。
事件发生后过了半个月左右,出版社向我邀稿。犹豫良久,最后还是决定接下。工作接是接下了。却写不出半点东西来,最初一整个星期就只是在发呆。加上天气炎热,令生性怕热的我更动不了笔。总算开始撰写时已进入八月,没想到一开始写就仿佛心魔被驱走般进展快速,向来慢动作的我很难得地在截稿前夕完成了作品。
我的负责编辑小泉女士似乎大为吃惊。
题名为《目眩》,是篇约莫百来张稿纸的作品。
刊载志——《近代文艺》为月刊,每月三十日发行。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