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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老人没受什么重伤。十分钟后,在他亲自发号施令下,他已躺在方塔自己房间的床上。而且这老头,居然顽固地拒绝在医生来之前脱下黑礼服。艾蒂愈来愈担心,一直坐在床边陪他。可是医生到后,老巴布就命令他侄女立刻离开方塔,甚至要人关上方塔大门。
他这最后的举动很令我们惊讶。现在所有的人都集合在鲁莽查理庭院,包括达尔扎克夫妇、阿瑟·瑞思、我及贝合尼耶老爹。贝合尼耶老爹一直好奇地瞥着我。大家都在等消息。艾蒂在医生来后,离开方塔,走到我面前。她说:
“希望不会很严重。老巴布的身体一向健朗。我不是跟您说过吗,他最爱开玩笑了,他居然想偷嘉利王子的头颅!真是要命的学者嫉妒心。当他恢复后,我们会笑得更开心!”
这时,方塔的门开了,原来是老巴布的忠仆华特。他脸色苍白,神色紧张。他说:
“哦!小姐,他浑身是血!但是他不让我们告诉你。我们必须救救他!”
艾蒂已经跑进方塔了,我们则留在原地没敢动。艾蒂很快又出现了,说:
“哦!太可怕了!他整个胸部全是伤。”
我对她伸出双臂,让她能靠在我怀中,因为瑞思突然很奇怪地离开我们,走向大道。他双手背在身后,还吹着口哨。我试着安慰艾蒂,觉得她很可怜,可是达尔扎克夫妇并没有和我同样的感觉。
这事情发生的一小时后,胡尔达必回到城堡。我在西方大道的高处等他回来,一看到他出现在海边,我立刻上前去,要他解释发生的事。可是他马上打断我,还问我是否钓到很多锦蛤,不过,我看得出他眼中另有询问之意。我故意假装和他一样狡猾地答道:
“哦,我们有很丰硕的收获!我们钓到老巴布了!”
他吓了一跳。我耸耸肩,因为我相信他在演戏。我说:
“你别装了,你故意以钓锦蛤的借口把我们引到那儿,不是吗?”
他很震惊地看着我,他说:
“亲爱的桑克莱,你一定不知道现在你所说的话有多严重!如果你知道的话,就不会如此指控我!”
“什么指控?”我叫着。
“你指控我明知老巴布快死了,还弃他在殉情洞里不顾!”
“哦,你别激动,安静一点。放心吧,老巴布不会死的,他只是扭伤一只脚及肩膀脱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他的解释很合理的,他说他想偷嘉利王子的最古老的头颅!”
“多奇怪的主意!”胡尔达必冷笑着走向我,眼睛看进我的眼睛。“你相信这个解释吗?还有,只是这样吗?他没有其他伤口吗?”
“有,可是医生说没有大碍。他的胸口受了伤。”
“胸口受伤!”胡尔达必紧紧抓住我的手,问道:“胸口怎么受的伤?”
“我们还不知道,我们没有看到伤口。不知道为何,老巴布居然很害羞。他不愿在我们面前脱下他的黑礼服。而伤口被礼服盖得紧紧的,若不是华特跑来告诉我们他胸口受伤,我们也不会知道。他看到胸膛涌出的血时,都快吓死了。”
我们一回古堡,就遇到艾蒂。她好像也正在找我们。她说:
“我叔叔不让我接近他的床头,我实在弄不懂。”
她很焦虑地瞧着胡尔达必,我从没看过她这样子。
“哦,夫人!”他以最庄重的态度向我们高雅的女主人行礼。“我向您保证世上绝没有弄不懂的事,只要我们愿意尽力去了解!”
接着他恭喜她找到了她以为失去的好叔叔。
艾蒂很了解我朋友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正要回嘴时,嘉利王子加入了我们。他知道老巴布发生意外后,特来问候他老朋友的健康情形。艾蒂马上向他叙述她荒唐叔叔的鲁莽行为,让他了解经过,并且请嘉利王子原谅她叔叔对头颅的狂热。当艾蒂告诉他老巴布想偷他最古老的头颅时,他很优雅地微笑起来。
“您会在岩洞底部找到和我叔叔一起滚下去的头颅,我叔叔这样告诉我的。”艾蒂说。“所以,王子,请您放心,您没有失去你的珍藏品……”
王子还问了一些其他细节,他好像对这事感到很好奇。艾蒂告诉他,她叔叔说,他是从与大海相通的水井通道跑出去的。她一补充完此点,我就想起胡尔达必的水桶实验,还有盖在井上的铁棒,因此老巴布的证言更显得无可置疑,而当时在场的人若是诚实的话,一定和我有一样的感觉。艾蒂又说,是杜里欧驾着他的小船,等在水井底下通向海岸出口的通道,然后载老巴布到殉情洞的。
“为什么要绕那么多路?他只要从门口走出去就可以了!”我再也忍不住了。
艾蒂难过地看着我,我立刻就后悔我这番明显与她对立的言论。
“真的是愈来愈奇怪,夫人!”嘉利王子接口说,“前天早上,‘海上屠夫’来跟我告别,说他要离开此地。我确定他跟我说过,他要搭晚上五点的火车回故乡威尼斯。他根本不可能在当天晚上去载老巴布,因为他已离开了,而且,他也已把小船脱手,他是这样跟我说的,因为他决定再也不回来了……”
大家都不出声,嘉利王子接着又说:
“这些都不是很重要,夫人,我希望令叔很快痊愈。”他又补充了一句话,微笑比以前更迷人了。“请您帮我找一块在岩洞消失了的石块。它的特征是:刮刀的形状、二十五厘米长、一头已有磨损;简而言之,这是人类最早的刮刀。我很珍视它,也许您能从令叔那儿问出它的下落。”
艾蒂立刻向王子保证她会问她叔叔的,但态度有点高傲,这点使我很高兴。她说她会尽一切力量找到这把刮刀。王子向我们致意后便离开了。后来我们回过头来,见瑞思就在我们前面。他一定听到我们所有的谈话,因此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将拐杖头握在手里,一如往常地吹着口哨,而且奇怪地看着艾蒂。艾蒂被看得很气恼,对他说: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先生,”她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一点都不在乎!”然后,她非常激动地转身对胡尔达必说,“不管如何,你们永远无法解释他既然在方塔外,怎可能同时又在壁橱内这个问题!”
“夫人,要有耐心及勇气,”胡尔达必紧紧盯着艾蒂的脸,好像要催眠她。“如果神与我同在的话,今晚之前,我便可以向您解释您现在问我的问题。”
18 死亡弥漫在日正当午
稍晚,我和艾蒂两人待在母狼塔的地下室。她既焦躁又担心,我试着安慰她,但没有用。她用双手盖住惊慌的双眼,双唇发抖,透露了她内心的真话:
“我好害怕!”
我问她怕什么,她说:
“您不怕吗?”
我沉默不语。真的,我也很害怕。她又说:
“您不觉得发生一些事了吗?”
“在哪儿?”
“在哪儿?在哪儿?就在我们身边呀!”她肩膀抖了一下,“啊!我好孤独!我好孤独,而且我好害怕!”她走向门口。
“您去哪儿?”我问她。
“我要去找人,我无法忍受一人独处。”
“您要找谁?”
“嘉利王子!”
“您要去找你的费欧多·费欧多维许?”我叫出来,“你为什么需要他,我不就在你身旁吗?”
不幸的是,当我试着减低她的忧虑时,她反而更加不安了。我很快了解到,她已经开始怀疑老巴布了。
“离开这儿吧!”她说,然后把我拉出母狼塔。
现在是中午时分,整个洪水区闷热得吓人。我们都没戴墨镜,只能用手遮着眼睛,才能避免被鲜艳的花朵刺痛眼睛,但我们脆弱的瞳孔还是无法躲避鲜血般的天竺葵。当我们较习惯这片缤纷的花圃后,我们走上焦炭般的地面,手牵着手走在灼热的沙地上。可是我们的手比沙还烫,我们好像被一团火焰包围着,我们必须看着自己的脚,才能不看到像无底镜一般的大海;也或许是为了不想看见阳光最亮处所发生的事。艾蒂重复对我说着:“我好怕!”我也是,我也很怕。昨晚的事情就已经让我很惊慌了,现在中午的死寂及艳阳更令我担忧!我们知道在阳光下发生的事比在黑暗中更令人担心!中午,所有事物都在休息,但也都活动着;所有的一切都不说话,但都发出声响。你的耳朵可清楚听到,就像大海螺发出的声音,比夜晚的一切发出的声音更神秘;合上眼皮,你会看到许多比深夜魅影更混乱的银色景象。
我看着艾蒂。她苍白的额头沁出汗水,马上变成冰冷的水滴。我和她一样打着冷战,因为我明白……唉,我无法为她停止我们周围正在进行的事;我们无法停止,也无法预测。她现在拖着我走向通往鲁莽查理庭院的暗门。它的拱门在耀眼的日光下看起来像把黑弓。我们看到胡尔达必就站在这阴凉走道的另一头,达尔扎克站在他旁边,好像两座白色雕像。他们转向我们。胡尔达必拿着瑞思的拐杖,不知为何,这根拐杖一直令我觉得很不安。他用拐杖指给达尔扎克看拱门上的某个东西,我们的位置太远,看不到是什么。接着他又用拐杖指向我们。我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他们说话时,嘴皮几乎都不动,就如两个同谋在一起讨论他们的秘密。艾蒂停了下来。可是胡尔达必示意她继续前进。他又用拐杖比了一下。艾蒂说:
“哦!他又要做什么了?我的天,桑克莱,我怕死了!我要将一切告诉老巴布叔叔,然后看怎么办!”
我们穿过拱门,那两人动也不动地看我们前进,这种态度有点令人惊讶。我问他们: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我的声音在拱门下引起回声,令我耳朵很不舒服。
后来,我们走到鲁莽查理庭院的入口,站在他们身旁。他们要我转身背对着塔,看他们刚刚在看的东西。在拱门上端,有一盾形纹章,是摩特拉家族一支的纹章。这盾形纹章是用石头雕成的,这石块现在有点摇摇欲坠,随时会打在过路人的头上。胡尔达必也许是看到了悬在我们上方的这块石头,觉得危险,他征求艾蒂同意把它先弄下来,即使是以后再紧紧地黏回去也好。他说:
“我确定如果用拐杖碰这石头,它一定会掉下来的。”
然后他把拐杖交给艾蒂,他说:
“您比我高,您试试看。”
我们每人都试了,可是没有人能碰到这石头,它太高了。我正自问着这个奇怪的实验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时,突然在我背后,有人发出了垂死的尖叫声。
我们四人同时向后转,害怕地叫出来。啊!这尖叫声,这惊扰过我们多少个夜晚的叫声,竟在正午艳阳下响起!过去,我在葛龙迪椰城堡首次听到的叫声,何时才能停止向我们宣布又有一个新的受害者?如此迅速、阴险及神秘,有如瘟疫般!没错,连瘟疫的杀伤力都没有比这只杀人的手更明显!我们四人惊惶地打起冷战,目瞪口呆,站在跳动的光芒下问着:为何又有这种死亡的叫声?谁死了?或者说,是谁将死了?现在,是谁在喘息呻吟?这呻吟声好大。在这种光线下,谁能辨认出方向?那听起来像是白日的阳光在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