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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循规蹈矩长大的,哪里吃过什么处分啊,连吃个批评也是自己伤心半天,所以现在看到老师就非常非常想讨好,平时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唯恐再出什么差错。”
“那么那个男生呢?”
“不知道,她哪里还敢再谈恋爱啊,别说是这个男生了,她都不敢跟男生讲话了。”我们俩笑着,去食堂里面吃夜宵,正是要打烊的时候,我们买下了最后一碗砂锅米线,两个人用筷子分着吃,韭菜、番茄和很多很多的辣椒,还是香到扑鼻。
“刚才去找J了,去了他家里,我记着今天是圣诞节,就想去找他。我们俩在沙发上面一起看电视,剥橘子吃,太幸福了,像是办家家一样。可是突然有人来敲他的门,他吓坏了,我从来没有看到他那么惊慌过,他跟我说这是他的朋友,他们就住在隔壁的一幢楼里面,然后他迅速地把电视机关了,把灯也关了,叫我不要出声,我们就这样端坐在一团黑暗中,直到那外面的两个朋友索然无味地走掉了。这样我根本就没有心情再继续看电视了,我们就出去吃牛肉拉面,他不肯跟我一起走,怕被朋友看见,他走在前面,叫我跟在他的后面,可是他走得飞快,步子跨得那么大,我怎么也跟不上。”忡忡顿了顿,用筷子挑了一大块辣椒吃下去,继续说着,语速飞快,“为什么他害怕被人知道他跟我在一起呢?他还在等着他喜欢的那个女人回来么?你知道么,我们俩走在外面他从来不肯拉我的手,我们从来没有手牵着手走过路,我其实就想跟个男人手牵着手走一段路而已,这多么简单,可是哪怕是在地道里面,他都不肯牵我的手。”
忡忡说着,平静起来,好像那些事情根本是与她无关的,而我看着面前这个猛吞辣椒和韭菜的女生,想着她不就是在乞讨一次牵手么,过去在中学里面她也没有跟季然牵着手走过路,过去是因为害怕在路上遇见父母或者在学校里遇见教导老师,现在却是得不到,我心里记恨着J,可是我心里那些最最恶毒的诋毁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我们俩只是面对面地吮着那些米粉,辣椒和热气把两个人都弄成了满面红晕的姑娘,我们本不应该得到这些,尽管我们付出那么多的努力,然而我们本不应该得到这些。
“J,喜欢着别的女人呢,我真想知道那女人是谁,我对J说:你碰我吧,你碰碰我,你喜欢一下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欢别人,可是如果她回来的话,我立刻就走。可是他就是不说话,我想着要是古代就好了,我给他做小老婆也好呢,我就是想看到他就好了,他不需要爱我那么多。”
就是这一年,南方山坡上那些树木繁茂的枝叶都在圣诞节的夜风里面反复摇摆着,我想起若干年前,我与忡忡坐公交车放学回家,天色渐暗,街道上都亮起了霓虹灯,对,这是东面城市唯一美丽的时候,暮色和霓虹灯,我们靠在一起望着窗外,哼着英文老师新教的圣诞歌,并不是特别知道那些歌词的意思,只知道照着读音唱着:silent night,lonely night……
马肯考完试以后就来找我,我急匆匆地接到他电话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山坡底下,手上甚至还拎着一整塑料袋零食,装满了盐津葡萄和雪梅,他看我拆开一个小包装,然后又得意又骄傲地说:“真不知道你们女孩子怎么喜欢吃这种东西。”他一定因为我急切而雀跃的神情而感到快乐,我们甚至小鸡啄米般地亲了一下,但是他就是不知道我是一个多么不喜欢吃零食的女生呀。他穿着新买的衬衫,烟灰色的,头发也是新剃的,小草似的一层,衬着他的麦色皮肤,真是个美少年,我想他怎么会那么好看呢,我从未想过我真的会跟一个美少年谈恋
爱,我有的时候确实感到受宠若惊,然后他骑着我的自行车带我去小饭馆吃饭,我的手钩着他的腰,怀抱着一整包的零食,好像个欢喜的孩子啊,心里面却突然乱成一团麻了,此刻多好呀,他领着我去吃饭,他会点那些他以为我很欢喜的鱼和虾,他还会点个豆腐煲,然后他就看着我吃,我不喜欢吃但是我拼命地全部吃下去,不想叫他看出我的不喜欢,然而这确实是巨大的折磨,我不叫他看出我的不喜欢,把我浑身的小刺都收起来。
记得有一天,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于是我自己坐巴士去他的学校里找他,晚上他坚持要送我回来,而到了山坡以后我又想要再陪陪他,于是我们又坐上巴士,最后这样往复几次以后,他还是坐上开往山坡的末班巴士,我们都很累,说不动话,更没有力气拥抱或者接吻,我只是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又把一只耳机塞进他的耳朵里面,可是他太困,在颠簸中睡过去了,那只耳机反复地掉出来,我再不停地往他的耳朵里面塞,他的耳朵那么绵软,似乎根本支撑不了这只耳机似的,这样往返了几次以后我终于是死了心,我并没有生气,却是很伤神地把耳机重新塞回自己的耳朵里面,我只是想给他听听那首叫《特洛伊》的歌,给他听听那些他从未知晓过的我,但是他不要听,他困倦地睡过去,脑袋耷拉下来,下巴紧紧地靠在我的头顶,手指狠狠地拽住我的裙角,我不再做出各种各样的努力了,我的眼角潮湿,拼命地望着黑暗的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的面孔,深呼吸着将那些多余的水分逼回身体里面去。
假期刚开始的时候马肯的母亲邀请我去他们家里做客,我还是去了,但是我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仅有的一次,这是最后的一次。我不能够这样无休止地往下滑,滑到自己都感到疲软,滑到自己都要麻木地去习惯了。他们家真是远,要转好多车,是在郊区一整幢的小洋房,打开铁门的时候狗冲出来扑向我,我害怕得大声尖叫起来,觉得多么的无奈,他的父母就在背后站着,帮我驱赶这只已经瘸了腿的狗,亲切地呼唤着它的名字。饭桌上面已经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的饭菜,我久违了的扇贝和花斑鱼爆着葱姜,蘸着酱油热气腾腾地感动着我,我的饭碗里面很快就堆满了食物,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顾低着头用筷子扒饭吃,他的父亲给我喝白酒,我也喝,喝到面孔通红地笑起来,他的母亲盯着我,嘴巴里不停地说着:“这孩子真是瘦呢,是不是学校里面吃得特别不好。”我也只是笑,说不出话来。
这是太美好的假象,吃完饭我们蜷缩在马肯的房间里面,他指给我看他给我打电话的地方,卧室里的一个红色电话机,因为接触不好总是跳线,他还指给我看那根触不到点的电线。晚上他用自行车带我去小广场看烟火表演,这正是临近新年的日子,很多人走路或者骑着车往小广场去,这样闲暇的生活,晚上还可以举家出来散步,我或许多少也有这样的渴望。马肯让我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我很快乐,小的时候我总是幻想坐在男生自行车的横梁上,可是总是没有机会,我想象那些阿飞女一样坐在男生车子的前梁上。于是我坐在马肯的自行车上忍不住要吹起口哨来,但是太可惜了,我已经穿不下过去的校服了,我也没有一个破破的书包背在身上,我已经不再是可以涂着红艳艳的唇膏在巴士里坐在男生大腿上的高中生了,这真是个假象呢。
从马肯家里回来后,他的妈妈打过几个电话给我,我陪着她说了些关于马肯小时候的事情,就这样不知所以地挂了,末了她总是嘱咐我要多吃点,要长胖点。小夕说那是因为马肯的妈妈希望我能够长出一副可以生育的身坯来,我们都笑,可是我却觉得怎么也自在不起来了。
“我要不要跟马肯分手呢?我怎么跟马肯分手呢?”我反复问着忡忡的就是这些问题,在越来越多的夜晚,我的脑子里面盘桓着这个问题,可是当我一口气喝下整杯的奶茶,突然闻到杯底那股茶叶和奶香的残渣的气味时我又反悔了,这气味太迷人了,想是与马肯接吻时他唾液的气味。我分明已经习惯了马肯给我的那些不着力的安慰,那些深夜的电话,一个微弱但是必需的倾诉口。
马肯问我:“为什么忡忡总是说我们要分手呢,她怎么会明白我们俩之间的事情呢?”
可是马肯,忡忡总是对的,忡忡是从我身上分出去的一根小血管,我也是忡忡身上分出去的一根小血管。我也想能够安安静静地像个普通女孩子般地生活和成长,可是我不安分,就算我现在勉强自己安静下来了,将来我也会引起轩然大波,我是那种梦想要杀一条龙的女生,我的爱太强大,而你没有必要假装自己跟我一样强大,你终会被我的爱压垮。
但是事情总是往我想的另一边滑去。
这年的假期我依然没有回家去,小夕因为要打工所以也还是在学校里住着,假期无疑是山坡上最舒服的日子,我们几乎每天都去爬山,好像精力怎么也用不完,爬完山就一人夹着一只脸盆去水房里洗澡,隔着蒸汽说话,我反复问她:“你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你一定是骗我的。”于是小夕就在蒸汽里说:“怎么骗你了,确实没有,但是我告诉你个秘密,虽然没有男朋友,我却什么都知道。”小夕神秘兮兮地说,说完我们俩都咯咯地大笑起来,我大声说着:“下流,你实在是很下流。”欢快的声音在走廊里面来回游荡,我们互相泼水,已经不再因为互相赤裸着的身体而感到羞涩了,我已经不知不觉地度过了那段对陌生的肉体无比厌恶的年纪了。
我们继续洗澡,我想起那些我与忡忡形影不离的日子,十三四岁的夏天,我们总是一起过暑假的,轮流在各自的家里消磨掉一个又一个炎热的下午,我们穿着睡裙在温热的地板上睡午觉,有一次甚至光裸着双腿彼此轻轻地摩擦大腿内侧,看谁先笑出来,最后当然是我先笑出来,我太怕痒了。现在想起这些荒谬滑稽的事情来也的确是叫人感到脸红心跳。我们所受的性教育不是黄色录像带,也不是课本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而是那些令人心跳的小说,那些小说虽然是世界名著,但是也会描写女人的吊袜带,描写一张鲜艳欲滴的嘴唇,或者大段关于花瓣和花蕊的描写,我与忡忡总是朗读出来,然后猜测着这些被禁止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有些小说里面仅仅是描写了缠绵悱恻的接吻,然后很快就有了小孩子,于是那个假期表哥到我家来玩的时候,我怎么也不肯与他用一个瓶子喝水,这是间接接吻呢,要是有了小孩子怎么办,可是随后又想想,如果小孩子真的来得那么容易的话,这个世界也太不安全了。跟马肯躺在那张窄小的宿舍床上,我已经不感到这是什么下流的事情,我并没有多么的耳热心跳,我只是感到自己需要一个皮肤碰着皮肤的拥抱而已。
这样的拥抱真的是太简单了。
假期里马肯总是来看我,有时候小夕在,我们就三个人一起出去玩,爬山或者游泳,有时候小夕不在,我们就把房门给反锁起来。
可是有一天我说好要跟忡忡去露天市场买裙子,她正好痛经去不了,于是我在她的宿舍里坐了一会儿,给她泡了红糖水,就去楼下逛了一圈,去便利店买了雪糕打算带给小夕吃,回到宿舍的时候却发现门是被反锁着的,我被反锁在了外面,我推了推门,听到里面有人走动的声音,于是我慌乱起来,我过于敏感了,这种要人命的敏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