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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天生就会忧伤。我的性格里面,已经种下了忧伤的种子。而性格,往往是由习惯决定的,所以,我习惯忧伤。
她歉意地笑了笑,说:“抱歉,我当时太冲动了,我最看不惯男人欺负女人,所以一时忍不住。”我觉得,她很诚实。
“没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真的,其实我应该感激你。”
“呵呵,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只是我没有想到,扇我耳光的,竟然会是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陌生的女人。”
“我也没有想到,我当时怎么会那么冲动,我不是一个脾气火爆的女人,也许是偶然吧。”
偶然么?或许吧。人生,就是由,许许多多,点点滴滴,一个又一个的偶然串连在一起的,这许许多多的偶然,就似一副画,一首歌,虽然,每个人都不尽相同,虽然,有的时候,这不是你所能决定的。
我们偶然相遇,偶然相爱,偶然伤害,偶然别离。你或许会觉得,这一切只是偶然。事实上,这并非偶然,它已经发生了,所以,不再是偶然,而是必然。
必然相遇,必然相爱,必然伤害,然后,必然别离。
“你们后来怎么样了?”
她大概是意识到这么直接地问我,会让我难堪,所以她马上补上一句:“对不起,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可以不用回答我。”
她说我“可以”不回答她,这说明,她还是很想知道的,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让我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我觉得她是值得信赖的人,我可以向她敞开心门,这很奇怪,因为她对我来说,不仅是一个只见过两次的陌生女人,况且,她还曾经打过我一个耳光。
自从柳宣离开我后,我开始怀疑周遭的一切,一切事,但是,我还是很容易就相信别人。
是的,我开始怀疑一切,但我仍然,仍然愿意相信人。
我不相信柳宣会这么对我,我仍然愿意相信她,她会突然离开我,一定有她的苦衷。
我被打懵了,我原以为甩我一个耳光的人是柳宣,因为我和赵雨心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她应该恰好回头看见了这一幕,又恰好在她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眼前冒出金花。
当我看清扇我耳光的人,竟然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时候,我感到悲哀和难过,忍住泪水,让它仅仅在我的眼眶范围里活动。
我在柳宣和那个我不认识的男人面前,被别的女人扇了耳光,这比柳宣她自己扇我耳光还要让我觉得屈辱和痛苦。这种滋味,没有亲身体验,你是感觉不到的。
(102)绝情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赵雨心忽然一把抓住那个穿黑色风衣的女人的胳膊,愤怒地质问她:“你为什么要打他?”
那个女人显然是没有料到赵雨心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她红着脸,挣扎着甩开赵雨心的手,然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扔下一句:“女人,真是悲哀!”便扬长而去。
赵雨心这么做,并没有感动我。我反而觉得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她只是在表演,她只是想让我觉得她对我有多么好,我打了她,她还向着我。
也许她不知道,这只会让我感到更加难堪,她仿佛拿着一个显微镜,照着我,让我的渺小,我的丑陋,和我的自私,无限地放大,在光天化日之下,特别是,在柳宣她的面前。
赵雨心!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在这里,我会在柳宣眼前颜面尽失,羞愧难当吗?
无论如何,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我心里仍然偏执地这么想。我虽然有些地方做的不对,我虽然骗过她,但我不会后悔。
更让我感到悲哀的是,柳宣她却没有向着我,她竟然会这样对我说:
她说,你真让我失望。
她难道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我自私!我卑鄙!我无耻!我固执!我说谎!都是为了她!
机场的广播,开始催促,前往桂林的旅客,请尽快办理登机手续,前往XX号登机口。
柳宣转身走了,她没有说再见,我没有来得及和她说上一句话,我没有来得及,看清她身边那个男人的相貌,我甚至都来不及,在她的面前,心碎。
我已经没有勇气追上前去,我失去了力气。
赵雨心又悄悄地牵起我的手,红着眼睛,哽咽着对我说:“小林子,我……”
我轻轻地挣脱她的手,平静地对她说:“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终于爆发了,积攒在内心的愤怒和痛苦,全部都对她宣泄出来,我对她吼道:“你走!你不要再缠着我!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永远!永远也不会!”
“不……我不走……就算你再打我……骂我……我也不会走……”
周围的人群再次被惊动了,他们望着我笑,我知道他们在笑什么,这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机场的保安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先生,请您注意一点。”
“好!你不走我走!”我甩下赵雨心,大步地冲了出去。
我不知道赵雨心有没有跟过来,或许她是跟不上我的,一出机场门口,我就开始跑,拼了命地跑,一直跑到我再也跑不动了,一直跑到我累得忘记了心痛。
虽然,没有方向。
我提前结束了,我向单位请的假。我回到家,趁着家里没人的空当,简单收拾了一下洗涮的东西,一些衣服和棉被,住进了单位的一间空着的宿舍。
我开始觉得内疚,我不应该对赵雨心那样粗暴,我伤害了她。但是,我觉得自己很冷静,我只是想,让她对我彻底死心。长痛不如短痛,再拖下去,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会让我们两个人,更加痛苦。
赵雨心来找过我,她说,只要我肯搬回去住,她马上就搬走。我说,我不回家不是因为你,我只是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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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也来找过我。不出所料,他们先来软的,哄着我,说赵雨心如何如何好,我怎样怎样不对。当他们发现这样行不通之后,又来硬的。说着说着,父亲就动怒了,举起手就要揍我,被母亲拦住了。父亲说,你要是不回来,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我知道父亲说的是气话,所以我并不害怕。父亲气冲冲地走后,母亲留下来,语重心长地劝我,我一句都没听进去,表面上敷衍着点头,说,我住几天就回去。
我知道,康威和李进这两个家伙也一定会来找我。要不是李进这个家伙在场,我和康威一定会打起来。李进说,兄弟,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觉得那个女人真的不适合你,你们肯定不会有什么结果,为了这个女人,和家里人闹翻,伤了兄弟和气,伤了雨儿的心,值得吗?可是现在,我倔得象一头牛,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况且,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爱一个人是错吗?
该来得都来了,然后,都走了。窗外下着雪,鹅毛大雪,武汉最近这些年,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雪,北风呼呼地吹,仿佛要把我的心都撕碎。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点燃一根烟,拔一口,吐出,然后,我莫名奇妙地感觉到空虚和忧伤。
(103)遗书
这种空虚和忧伤大概持续了八个月。一个春天,和一个夏天,悄悄地在我的身旁,流逝——还有时间。
我望着窗外,飘落的枯黄的叶子苦笑,我们都错了,时间是不会流逝的,它总在那里,它永远都在,它不会离开,流逝的只是,只是我们而已。
我终于鼓起勇气,去了一次飞扬的家,在飞扬的母亲那里,我幸运地问到了柳宣桂林老家的大概地址,我幸喜若狂。柳宣,我不会放弃你的,永远不会!
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
有些事情是可以纪念的,
有些事情能够心甘情愿,
有些事情一直无能为力。
我爱你,柳宣,这是我的劫难。
只是,我没有料到,叵测的命运竟会让爱,变成一场刻骨铭心,无法挽回的灾难。
赵雨心无数次地找我,我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她,起初的二、三个月,我还会感到内疚,时间一长,我就变得麻木了,我的心,渐渐地,凝结成了一块冷冷的坚冰。
我终于又盼到了十一长假,我给父亲发了一个短信,说,我要去找她,然后毅然踏上了去桂林的行程。这次行程,让两个家庭陷入无边的痛苦之中。赵雨心,她,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她,是我这一生中,永远也忘记不了的痛;她,让我觉得,爱一个不应该爱的女人,是有罪的。
我想,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
我忽然觉得心痛得厉害,我再也说不下去了,我的泪水不听使唤地,汹涌地流淌着,我在一个陌生的女人面前毫无顾及地流泪,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对不起,我累了。”我躺在床上,用被子盖着头。
天就这么,黑了下来。
我流着泪,默默地背诵,赵雨心留给我的信。我一字一句都记得,甚至连每个标点符号都是那么深刻,那么痛苦和清晰,它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脑子里——她的遗书。
小林子:
请让我这么叫你,你知道吗?我永远只会这么叫你,它让我觉得,你永远都是我的小林子,我也永远都是你的雨儿。
你还记得吗?你送我10岁时的生日礼物,那只用课本书页折叠成的纸飞机。我记得,你在飞机上写着,我小林子,以女神雅典娜的名义起誓,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雨儿做我的老婆!
你还记得吗?我记得你说过,小林子和雨儿,永远只相隔,一个纸飞机的距离;你说过,上海一点也不远,坐飞机一下下就到了;你说过,等我长大了,就做一名飞行员,飞呀,飞呀,一会儿就飞到了我的家里。
你还记得吗?我们12岁分别的那一天,我哭得象一个泪人儿,我记得,我们伸出小手指,纠缠在一起,大声喊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要……
你还记得吗?我最喜欢吃的食物。我好想,我好想再吃一次,你亲手给我烤的红薯。
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吻我的时候,你说过要一辈子付我利息。你知道吗?我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心里有多么高兴,我终于成为了,你的女朋友。
你还记得吗?那天夜里,你说你最后一次见她。我记得,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你终于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回来了,你知道吗?我心里其实好害怕,我好害怕你永远都不会回来。
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喊你老公的时候,你有多么的不自在,可是你还是接受了我这么叫你。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还记得许多,许多许多我们在一起开心的日子,我只记得这些,其余的,我都忘记了,忘记了……
虽然,你没有兑现你的承诺;虽然你不再喜欢我;虽然你也许,也许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爱过我;虽然。。。。。。
但是你知道吗?我不恨你,真的,我只恨我自己。
对不起小林子,我要走了,请不要想我。
我会希望有来世。
如果有来世,我还是你的雨儿。
如果有来世,我还是你的女朋友。
如果有来世,就让我做你最爱的老婆。
可以吗……
你的雨儿
2005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