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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三个伙伴看样子在关押期间也没有受苦,因为他们看上去身体都不错,脸上仍是高兴的模样。
“啊,先生,您也来了!”塞姆说,“他们要干的事,可真是蹩脚,我想我们是挺不过去了。被人往死了打是很少能挺过去的,然后我们还要被烧死,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您觉得怎么样,先生?”
“您是不是抱着得救的希望呢,塞姆?”我问他。
“我不知道还会有谁能来救我们出去。我已经动了好几个星期的脑筋,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我们虽然在那个被他们称为‘石堡’的旅馆里不知是五楼还是六楼过着蛮金贵的日子,可是上下都是印第安人,还有好些看守。怎么逃得出去呢!——您那儿怎么样?”
“好极了!”
“我信,看得出来。您给喂得像一只填鹅,已经可以烤了配马丁尼酒了!伤怎么样?”
“还可以。您听,我又能说话了,其他地方也很快就能消肿了。”
“——我太信了!这些肿起来的地方今天就能完全治好了,一丁点儿都留不下,可是您除了一小堆骨灰也剩不下什么了。我看我们没救了,不过我还是没有要死的感觉。不管您信不信,我既不害怕也不担心;我的感觉就像是印第安人根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就好像会打哪儿突然冒出来一个救星似的。”
“可能!我也没有绝望。我甚至想打赌,到这可怕的一天结束的时候我们都会好好的。”
“只有您这样一个十足的‘青角’才会这么说。会好好的!不可能‘会好好的’。如果到了今天晚上世上还有我这么个人,我会感谢上帝的。”
“我不是已经向您证明了好多次了吗,德国的‘青角’和这儿的完全不一样。”
“是吗?您到底想说什么?您的声调儿好奇怪。您想出什么好主意了吗?”
“是的。”
“什么主意?什么时候想出来的?”
“温内图和他父亲逃脱那天晚上想出来的。”
“那时您就有主意了?怪事儿!如果是那时候想出来的主意,那对现在没用,您那时还不知道我们会在阿帕奇人这儿得到这么好的一个光棍儿之家。那是个什么主意?”
“头发。”
“头发?”他惊讶地重复道,“说说,先生,您那个小脑袋瓜儿里鼓捣什么呢?那里面有个老鼠窝吗?”
“我想没有。”
“那您胡扯什么头发?难道您以前的情人把她的辫子送给您了?您想用它把阿帕奇人捆起来?”
“不是,我有一个男人的头发。”
他看着我大摇其头,怀疑我是不是疯了。
“亲爱的先生,您的脑子里真的是不正常了!您的伤一定是留下了后遗症。那头发可能是在您脑子里,而不是在您兜儿里。我不知道我们怎么能借助一根辫子从刑柱上下来。”
“哼,是啊,这是个‘青角’的主意,我们得走着瞧,看它顶不顶用。说到从刑柱上下来——至少可以肯定,我是不会一直吊在上面的。”
“当然!什么时候您被烧死了,也就不再吊在那儿了。”
“呸!不等他们对我们用刑,我就下来了。”
“是吗?您凭什么这么想?”
“我得游泳。”
“游泳?”他惊奇了,再次看着我,就像精神病医生看他的病人那样。
“是的,游泳。我总不能在这柱子上游吧,所以肯定会把我放下来。”
“注意!是谁跟您说您得游泳的?”
“温内图。”
“什么时候游?”
“今天——现在。”
“好运气!如果是温内图说的,那当然就像云彩后面又露出阳光来了——出太阳啦,您得为您的性命拼一拼。”
“我想也是。”
“那我们大概也得这样,我想对您的处置不会跟我们有什么不同。这样说来,我们的处境还不像我到现在为止想的那么绝望。”
“我想也是。我们很可能会得救的。”
“啊哈!您别一下儿想得太美!如果他们允许我们争取自己活下来,肯定也会很难的。不过还是有白人俘虏以这种方式得救的例子的。您学过游泳吗,先生?”
“是的。”
“可是游得怎么样?”
“我想,如果我跟印第安人比赛,是不会输给他们的。”
“听着,别这么有把握!这些印第安人游起泳来像水耗子、像鱼一样。”
“我游得就像抓鱼、吃鱼的水獭一样。”
“您吹牛!”
“我没有。从小我就最喜欢游泳,狗爬,潜水,踩水,都会。如果真的能给我机会让我用游泳救自己的命,那我肯定能活过今天。”
“但愿您能,先生!但愿我们也有这样的机会,总比吊在这根柱子上强。我宁肯在战斗中倒下,也不愿意让人把我折磨死。”
没人阻止我们交谈,因为温内图和他父亲以及唐古阿站在那儿说话,那些带我来的阿帕奇人都在忙着整顿周围人群的秩序。
人群之中,最前面坐着些男孩儿,他们后面是女孩子和妇女,“丽日”也在其中。我发现,她的眼睛几乎一直在注视着我。再后面是小伙子,最后是成年战士。塞姆说上面最后那句话时,他们就是这么一个秩序。“好太阳”和温内图、唐古阿站在我们和观众之间,这时“好太阳”发话了,用的是印第安地区通用的话,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得清:
“我的印第安兄弟姐妹们,还有奇奥瓦部落的男人们都听着,‘好太阳’有话要说!”
他停了一下,见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了,便继续说:
“白人是红种人的敌人,他们之中很少有人能友好地看待我们。这少数白人中最高贵的一个到阿帕奇人这里来,做他们的朋友和父亲。因此我们叫他克雷基·佩特拉——白色的父亲。我的兄弟姐妹们都认识他、爱戴他——向我证实这一点吧!”
“就是这样!”人群中爆发出表示赞同的呼声。酋长继续说:
“克雷基·佩特拉在我们所不了解、但却有用的一切好事情上都是我们的老师。他也讲到了白人的信仰,讲到了大神——所有人的创造者和护佑者。大神命红种人和白种人成为兄弟,彼此相爱。但白人实现他的愿望了吗?他们给我们带来爱了吗?没有!向我证实这一点吧!”
“就是这样!”人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相反,他们是来抢我们的财产、屠杀我们的。他们成功了,因为他们比我们强大。他们在野牛和野马吃草栖息的地方盖起了大房子,邪恶从那里出来,降临到我们头上。过去印第安猎人打猎的原始森林和草原,现在跑起了火车,它带来了我们的敌人。红种人逃到剩下的土地上,想在那儿平安地了此一生,可没过多久,白人又跟来了,他们要在理当归红种人的土地上给他们的火车修路。我们遇上了这些白人,平心静气地和他们谈,告诉他们这土地是我们的。他们无法反驳,只能承认。可是,当我们要求他们离开这儿,别把铁路修到我们的牧场来的时候,他们不听,而且杀害了我们敬爱的克雷基·佩特拉。我的兄弟姐妹们,证实‘好太阳’说的是真话吧!”
“就是这样!”红种人们齐声高呼。
“我们把死者的尸体带回来保存起来,等着复仇的一天。今天,这一天终于到了。克雷基·佩特拉今天将被埋葬,杀他的凶手将陪葬。此外,我们还抓住了在他犯下罪行时和他在一起的人。他们是他的朋友,还把我们送到了奇奥瓦人的手里;但他们不承认。要是在别的印第安人那儿,这些已经足够把他们送上刑柱了,但我们要听从我们善良的白人父亲的教导,要公正地判决。既然他们不承认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要审讯他们,他们的命运视这次审讯的结果而定。我的兄弟姐妹们,表示赞成吧!”
“就这样吧!”四周一片响应之声。
“先生,听起来对我们有利,”塞姆对我说,“如果他们想审讯我们,事情就不像我们想得那么严重。希望我们能证明自己无辜。我们得让这些人搞清一切,相信我们,把我们放了。”
“塞姆,您做不到。”我反驳他道。
“为什么?难道您认为我不会讲话吗?”
“噢,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学会说话了!可我们都在这儿六个星期了,这么长的时间里,您都没能让阿帕奇人对我们的想法有所转变。”
“这您也没做到,先生!”
“没错儿,塞姆,因为首先我讲不了话,再说,等我能活动舌头了以后,就没有一个印第安战士来过我这儿。您得承认,我没有机会试着为咱们辩护。”
“那现在也别辩护!”
“为什么?”
“因为不会成功的。您是个‘青角’,在这种事情上太没经验,不但不能把我们救出去,反而会使我们越陷越深的。您虽然力气很大,可这会儿对我们没用,因为在这儿首先靠的是真正的经验、机敏和狡猾,这些您都不具备。这不怪您,因为您天生就没有这些优秀品质。正因为如此,您别插手,让我来为咱们辩护。”
“那我祝您比以前干得成功,亲爱的塞姆!”
“错不了。您该听听我干得有多漂亮。”
我们这些话也没被打扰,因为审讯并没有马上开始。“好太阳”和温内图又在和唐古阿谈话,还不时向我们这边看一眼。他们在谈论我们。两个阿帕奇人的目光越来越阴郁,越来越严厉,而那奇奥瓦人说服他们的动作和神情真让人起疑。天知道他为了毁掉我们,又在那儿扯什么弥天大谎!两个阿帕奇人走到我们右侧,唐古阿走到我旁边。“好太阳”又大声说话了,让大家都能听见。
“你们听见‘好太阳’的话了,现在你们可以辩护。回答他向你们提出的问题,要说真话!你们是不是和那些为修铁路来这儿搞测量的白人一伙儿的?”
“是的。但我得告诉你,我们三个不测量,我们是为保护他们而来的,”塞姆回答道,“说到这第四个,被称为‘老铁手’的,他……”
“闭嘴!”酋长打断了他的话,“你只能回答我的问题,不许说别的话。就是说,你们和那些白人是一块儿的了?用‘是’或‘不是’回答!”
“是。”塞姆说。
“‘老铁手’参加测量了吗?”
“是的。”
“你们三个保护那些人?”
“是的。”
“那么你们比他们的罪行还要严重,因为庇护偷盗抢劫的人,该受双倍的惩罚。拉特勒,那个凶手,也是你们一块儿的?”
“是的,但我们不是他的朋友,而且……”
“安静,狗!”“好太阳”冲他吼道,“你只能说酋长想知道的东西!你知道大西部的规矩吗?”
“知道。”
“该怎么惩罚盗马贼?”
“处死。”
“哪一样更宝贵,是马,还是属于阿帕奇人的广阔土地?”
塞姆不说话,避免说出“死刑”这个词来。
“开口!否则就让‘好太阳’用刀替你把嘴打开!”
“随你吧!”勇敢的小个子怒道。“塞姆·霍肯斯可不是让人逼着说话的人!”
我把脸转向塞姆,请求他:
“说吧,塞姆,这对我们更好些!”
“那好吧,”他回答,“如果您要我这样,那我就让步好了,本来我该保持沉默的。”
“那么,是一匹马,还是这土地更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