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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天羽轻轻一笑。“没想到你这个年轻人还挺有想法。别说,这个观点在我们专业圈里也有人提出来过。可到现在为止,谁也无法证明两只石像把守过哪座墓地的大门,所以这就纯属臆想了。”他又语重心长地补充道,“年轻人,记住,做学问不能靠猜想。”
“您能讲讲最早石像被发现时的情形吗?”
“不是说了吗,新馆里有专门的介绍。”
袁方隐隐感觉,鲍天羽似乎不太想谈及石像考古发掘的事。他又想到一事,昨晚在刘汉唐抽屉里找到的那本《中国门神民俗》,作者不就是鲍天羽吗。难道说馆长大人的专长不在考古发掘上,而在文化考证上吗?
紧接着,他又被一个新问题迷惑住了:既然刘汉唐曾采访过鲍天羽,那么就一定清楚鲍天羽所谓“石像和门神是两码事”的观点,如果老刘听信了这个说法,那么他的采访重心必将全部集中于石像本身。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刘汉唐竟然会对一对儿远在上海的门神木刻发生了兴趣。这又是为什么呢?
袁方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疑虑,而是顺着鲍天羽的话说道:“我倒是有心在文章中澄清‘石像’和‘门神’这两个不同概念,只是我还不清楚所谓‘门神民俗信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个问题好说。”鲍天羽脸上现出笑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其实门神信仰在我国源远流长,只是你们年轻人可能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既然你问了,那我就说说。说起门神信仰还有个故事,在一本小说……”
“是不是《西游记》里的门神保护唐太宗的故事?”袁方打断道。
鲍天羽有点惊愕。“没想到你这个年轻人对传统文化还知道一些。”
袁方一笑,鲍天羽哪里知道他这是现学现卖。
“那我就讲讲另一个故事吧。”鲍天羽接着说道。
鲍天羽接着说道,“这个故事要更古老,出自《山海经》。在《山海经》里有一个‘神荼郁垒’的传说,那才是我们今天能找到的门神传说的最早出处……这个故事你也知道吗?”
“没有。您快讲吧。”袁方瞪大了眼洗耳恭听。他倒是很愿听故事,这样就省得去看鲍天羽那本很可能有催眠效果的著作了。
鲍天羽侃侃而谈:“故事说,在浩渺的东海中有一座名叫度朔山的仙山,山上生着一棵巨大的桃树,枝叶覆盖足有三千里之广。在桃树树枝东北角有个地方,名为鬼门。天下千千万万的鬼魂都要从此门进进出出。在桃树上还住着两个神人,一个叫神荼,一个叫郁垒。两人的工作就是统领和检查这千千万万个鬼魂。如果发现了为非作歹的恶鬼,就用芦苇制成的绳索将它捆起来喂老虎。”
袁方听得入迷,鲍天羽接着讲道:“后来,黄帝仿效度朔山上的情形,制造了一个巨大的桃木人,用这只桃木人来为人间驱鬼避邪。他还在家家户户的大门上画上神荼、郁垒和老虎形象,用以震慑鬼邪,令鬼邪不敢进入家中为祸。”
袁方没想到,自从接这个选题开始,他就像是加入了一个故事会,天天都能听上一两个新鲜有趣的传说典故。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好玩的事。“您是说,在老百姓家大门上贴的门神叫做神荼、郁垒了,可我怎么记得是秦琼和尉迟恭呢?”他不解地问。
“既然你知道《西游记》里门神的故事,解释起来就简单多了。”鲍天羽答道,“其实能当上门神的不光是这些人,还多着呢。什么赵云马超,孟良焦赞,裴元庆李元霸,哼哈二将,等等等等。只不过老百姓好像最喜欢秦琼和尉迟恭,所以这两人最终坐稳了门神的座位。因为尉迟恭是胡人,所以秦琼和尉迟恭又称作‘秦胡二将’。”
鲍天羽所说的那一连串门神,袁方还是头一次听到。他真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评书里的人物曾经竞争过门神这个岗位,看来神界的工作也不好找,一个看大门的职务竞争都这么激烈。
“大概因为民间尉迟恭和秦琼的传说比较多,所以百姓更认可这两人做门神。”鲍天羽总结道。
“为什么中国人会有贴门神的习俗?”不觉间,袁方把话题扯得离石像越来越远。
“这个问题,神荼郁垒的故事已经回答得很清楚了——就是为了除鬼驱邪。如果你留心,你会发现门神差不多都是武将,而且是武功很高的名将。这是为什么呢?百姓过年贴门神,就是想请两个厉害的人来帮着看家护院,保证新的一年平平安安。你说,放着这种现成的强大保镖谁不用呢?”
袁方想了一下,鲍天羽说得还真没错,门神全是武将,而且一个个都凶巴巴的。噢,原来它们那副模样不是为了吓人而是为了吓鬼。
袁方已经意识到谈话和石像越来越远,赶紧总结道:“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门神起源于中国《山海经》里的神荼、郁垒,后来演化成尉迟恭和秦琼。”
“可以这么说。”鲍天羽点头道。
“门神和霍州有关吗?”袁方冷不丁问道。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提这样一个怪问题,也许是刘汉唐的行踪问题始终困扰着他。
鲍天羽听了神色讶异,沉吟半晌,才说:“袁记者,我想,你用不着去理会那些搞旅游开发的人。”
“什么?”袁方被他说糊涂了。
鲍天羽以很严肃地口吻说道:“他们搞的是旅游宣传,我们说的是学术问题,两者完全不相干!你最好别再提那些无聊的说法,我可不希望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袁方莫名其妙地碰了一鼻子灰。
“好了,门神说得够多了。”鲍天羽提醒道,“我想你还是把注意力放在石像上吧。毕竟你这次报道的是石像,不是门神。如果你看过那两只石像的样子,你就会发现,它们和华夏民俗中的门神确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吧,关于石像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袁方也正想说说石像,“我听说,两只石像和一笔宝藏有关,真有这回事吗?”
鲍天羽听了,忽然正色道:“袁记者,我发现你好像对一些荒诞不经的说法总是很有兴趣。你可能对我们做学问的事不太了解,我必须得提醒你,我们的工作是踏实的学术研究,而不是什么传奇小说。”说着,他身体前倾,摆出一副劝诫的姿态,“给你提个建议,你报道的重点还是应该放在介绍学者们的辛勤工作和两只石像巨大的文物价值上,而不是关注那些不着边际的传说。那种无聊的话题还是留给小报记者们关心吧。”
这一次袁方反唇相讥了。“鲍馆长,您说得不错。可我不认为您说的‘不着边际的传说’就没有价值,我不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报记者,但也不想放过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再说,难道您刚刚讲的那个《山海经》里的故事不是个‘不着边际’的传说吗?”
鲍天羽愣了一下神,笑道:“这两者根本没可比性。《山海经》的传说是古代典籍上的记载,可‘宝藏’传说算什么?纯粹是空穴来风,是谣传!”
“可我听说这次石像丢失就和一笔宝藏有关。”
“笑话!你从哪儿听来的这种无稽之谈?如果石像被盗,那也是因为它自身的价值!要知道,犯罪团伙盯它可不是一天两天了……”鲍天羽忽然意识到自己谈论起了案情,连忙止住。不等袁方再次开口,便说道:“好了,我们聊的不少了,我想你还是去新馆那边参观一下石像吧。虽然只是一对儿仿制品,但可以不夸张地说,它们和真品毫无区别。馆里有个规定:禁止参观人士给石像拍照。”他微微一笑,神情和蔼,“不过呢,今天我给你破个例,你可以随便拍。”
说着,他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来,在扉页上刷刷写了几笔,推到袁方面前。“这是本人的拙作,留个纪念吧。”
袁方瞅了一眼书名,脸上划过一丝微笑。那本书是《中国门神民俗》。
电瓶车沿着湖滨小路轻盈行驶,身材敦实的驾驶员长了一张溜圆可爱的脸,丰满的下巴和大耳垂很是富态。他身边坐着来自《谜境》杂志社的记者袁方。晌午的阳光本已变得灼人起来,只是因为园区内植被茂盛,所以炎热还没有马上光顾。湖水波光耀眼,道边草坪里喷泉的水珠被微风吹得四处飘散,洒在肌肤上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开车人叫唐勇,京城博物馆的助理研究员,也是蓝奇教授的两位高徒之一。他比时飞小两岁,论起来算是时飞的师弟。因为虞心月陪着电视台的记者,唐勇又刚好到馆长办公室交待完工作,所以鲍天羽叫他带着袁方到新馆转转。
唐勇似乎跟袁方自来熟,一见面就跟他说这说那,他说话时,还总是喜欢不时地挠挠头皮。袁方很自然地对唐勇产生了一点亲近感。
和鲍天羽一样,唐勇关注的也是刘汉唐的情况。袁方跟他说了大致的情况。唐勇也告诉袁方,刘汉唐来过博物馆几次,他们混得挺熟,他还曾送给刘汉唐一张石像的老照片当资料。袁方拿出昨晚在老刘办公桌里找到的照片让唐勇看,唐勇说正是这张。
“那么壮实的一个人,怎么说病就病了?不会是累的吧。”开着车,唐勇还琢磨着刘汉唐的病情。他扭脸问袁方,“你们工作压力是不是挺大的?”
“我们的工资大部分都是效益工资,交的稿子太少或者稿子被枪毙,那我们就得喝西北风了。这不,我离交稿只剩不到一星期了,现在还不知道从哪下手呢。现在跟欠了人家租子似的,成天惦记着快到日子了。”见遇到知音,袁方不禁诉起苦来。
唐勇报以同情的一笑,说:“你也不用太急,别的不敢说,博物馆这块儿的事就包我身上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提,呆会儿……”话没说完,他一踩刹车,冲着路边喊道:“嗨,老孙,还没弄好呐?”
袁方看见一辆银灰色面包车停在路边,一个头发乱篷篷的中年人嘴里叼着烟,指挥着两个十八九岁的工人在草坪里干活。两个工人半跪在地上,摆弄着草丛中一只镶嵌在地面上的路灯。中年人回头看是唐勇,嘴里咕哝道:“嗯,这东西挺麻烦的。”
袁方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刚才在办公楼门口给他指路的那人。
“抓紧啊,下午还得准备一下,晚上咱们可就出发了。”唐勇对那人叮嘱道。
“一会儿就完事。”那人不耐烦地说。他瞥了袁方一眼,问唐勇:“你去哪儿?”
“陪记者参观。”那人不冷不热地说,“行,你忙吧。”说完,回身向俩工人吆喝起来。
电瓶车重新平稳前行。
唐勇对袁方说道:“瞧瞧,你来的还挺是时候,这个忙我还帮得上。你要是明天来,我可就不在北京了。”
“去哪儿?”
“山西,洪洞。”唐勇怕袁方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又解释道:“就是‘苏三起解’的那个地方——苏三离了洪洞县’你该听过吧?”
“知道。去那儿干什么?”
“代表京城博物馆参加一个联谊活动。——听说过洪桐县的大槐树么?”
“听说过一点。好像是说明朝初年,曾经有过一次全国性的人口大迁徙,很多人都是从山西洪桐一带移民出来的。当时移民出发的集合地就在洪桐县的大槐树底下。”袁方答道,“我就知道这些,没说错吧?”
“基本正确。你是怎么知道的?”唐勇扭头瞟了一眼袁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