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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云飞为他指引的,漫漫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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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琛背着竹背篓,在匡勇所在的技校门口徘徊,神情带着期待,又有些不安,模样比从前苍老憔悴了不少。
这几年,匡勇很少回镇上,就连寒暑假、逢年过节也常常在城里度过。
人老了,无论孩子出不出息,总希望孩子在身边。然而,匡勇和她的关系日趋冷漠淡薄,大多时候,她竟连挽留的话都没办法出口。
她不会写信,不擅言辞。她对匡勇的爱,也只能表现在每月按时寄去的汇款单上。
她常常想,或许等匡勇再长大一些,再懂事一些,就能理解她对他的用心良苦,就能谅解化解他和她之间的过往种种。
她一直在等待,等待匡勇回到她身边。
然而最近一段时间,她每月按时寄去的汇款单总是被寄回。她不知道匡勇发生了什麽事情,终於再也等不下去,带上家里最後一点积蓄,来到匡勇所在的学校。
她想见他,想的心都疼了,想的几近疯狂。
放学的铃声响起,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校门。
李琛连忙上前,拦住一个男生,“同学,我想问下,你知不知道二年三班的匡勇?”
“啊,我就是二年三班的。”男生看了眼李琛,“您是匡勇的亲人吗?匡勇在一年前就退学了,您不知道?”
“退、退学了?”李琛大惊失色,“那,他现在在做什麽?”
“我也不太清楚啊。”男生耸肩,“不过听说……有人在红吧见过他。”
“红吧在哪里?同学,你一定要告诉我。”李琛万分焦急,一把抓住男生的衣袖不放。
“哎,您别着急,我告诉您就是了。”男生退後一步,有点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
……
华灯初上,红吧之内人声鼎沸。
“妈的,王八蛋!叫你们老板出来!”一个看上去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一脚踏翻了面前的玻璃桌。
玻璃桌在地上碎裂,发出砰然巨响,周围客人们纷纷尖叫,躲避飞溅的玻璃碴。
见有人找碴挑事,一些客人连帐都来不及结,就悄悄离开了酒吧。
杨豹很快在一群侍应生的簇拥下,应声而至,来到中年男人对面,“这位客人,有什麽事吗?”
“什麽事?!”中年男人指着杨豹的鼻尖,“你他妈的是卖酒还是打劫啊,东西都这麽贵,马上给老子降价!”
杨豹深深吸了口气,眼睛微眯,“是城东三少让你过来,试我这里的水深水浅?”
“什麽三少四少!”中年男人眼珠转了转,接着怒骂,“老子就是看你这里不顺眼!”
杨豹不再看中年男人,侧过脸唤了一声,“阿勇。”
匡勇上前,兴味盎然的看了眼中年男人,应道:“豹哥。”
匡勇在红吧做事,已经有一年。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放纵而狠厉,打起架来悍不畏死,很快成为了杨豹身旁的得力干将。
“这位先生醉了。”杨豹指了指中年男人,“你带人送他出去,好好招待。”
“是,豹哥。”匡勇简短的回答之後,朝身後挥了挥手,立即有两个打手上前架住中年男人,将他朝酒吧外拖去。
“放开我!放开我!”中年男人一边挣扎一边大叫。
匡勇再不发一言,跟着打手走出酒吧,望向中年男人的眼神森寒阴鸷,又隐隐透着嗜血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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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幽暗的窄巷内,两个打手站在一旁,匡勇手执啤酒瓶,用力朝中年男人砸去。
随着“砰”的一声,啤酒瓶在中年男人的头上开了花,中年男人顿时惨嚎一声抱头蹲下,血流披面。
匡勇却仍不放过他,一脚把他踢倒,跨坐在他的身上,用拳头左右开弓,开始击打中年男人的脸。
拳头击打在中年男人的面颊上,发出沈闷声响。
粘稠的鲜血,沾染在匡勇的拳头上。
匡勇听着中年男人的惨叫求饶,闻着鼻端浓郁的鲜血气息,只觉得越来越兴奋,下手也越来越重。
这一年来他放纵狠厉、悍不畏死,是因为他知道,他怎麽样都不会死。
有花百年在他身边,他会活到寿命终结的那一天。
在这个世上,他既没有留恋的东西,也没有可以害怕的东西。
“勇哥,算了,勇哥!”旁边的打手见状,上前把匡勇拉开,“再打他就没命了。他是城东三少的人,豹哥的意思就是教训教训他,没想闹出人命。”
匡勇虽觉得仍未尽兴,却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匡勇听到一声短促尖叫。
匡勇定了定神,只见李琛背着竹篓,就站在他对面,容颜苍老,满脸的惊惧痛楚。
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刚才光线太暗,匡勇他们竟没有发现。
匡勇别过眼不看她,她却径直朝匡勇走过来,伸手抚过匡勇的面颊,抖着声音道:“……勇勇,你怎麽变成了这样?”
她记忆中的匡勇,绝不是现在这样狠戾嗜血的样子。
匡勇沈默不语,一把推开她,大步朝前走去。
李琛嘤嘤哭着,想要追上匡勇,却被两个打手拦下。
“你们拦我做什麽?他是我孙子!他是我孙子!”李琛哭喊。
匡勇听到她的哭喊,慢慢回头,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听到了吗,老太婆,勇哥说不认识你啊,别罗里罗嗦了,快走!”两个打手把李琛推倒在地上,跟在匡勇身後离开。
匡勇听到身後传来李琛的哀哀哭声,咧开嘴笑了一下,没有回头。
他知道李琛爱他重视他,也可以忘记从前她带给他的伤害,但他现在已经完全不为所动。
在杀死倪云飞之後,他身体里的某个感觉器官似乎就坏掉了。恶意或善意,爱或憎恨,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区别。
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沈默,把自己完全封闭。他将从前的怯懦逃避,化做追求血腥刺激的疯狂。
匡勇伸出右手,狠狠抚过左腕上戴着的金表,金属的冰冷顿时在指端蔓延开来。
倪云飞,看到这样的我,你是不是很高兴?
(1。86鲜币)冥伶(九)
今晚,红吧经中年男人这一闹,提早结束营业。
虽已经是深夜,但在红吧做事的,全是昼寝夜出的习惯,谁也没办法就去睡觉,便纷纷外出找消谴去了。
匡勇不喜欢和人成群结夥。他吸饱海洛因之後,独自骑了摩托,在公路上漫无目的飙车。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花百年伏在匡勇的後背上,眉头纠结,眼神凄怆,“我知道你为倪云飞的事很难过,但你这样生活,已经整整一年,还不够吗?你现在吸食海洛因的量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死,我也救不了你。”
“我有要你救我吗?”匡勇声音冰冷。
花百年在他身後,小声抽泣起来。
是的,从一开始,匡勇就没有要他相救。
是他在匡勇跃下高楼一心求死时,执意将匡勇救回,是他亲手将铁钎刺进倪云飞的心脏。
以当时的情况看来,他不能不这样做,否则他阻止不了匡勇求死,浇灭不了匡勇胸中的汹涌恨意。
然而时至今日,他才觉得自己当初是做错了。
匡勇是活下来了,但这样的活着,伤人害己,就真比死更好?
但无论如何,匡勇在他看来,还是个孩子。他虽悲伤失望,心里却总抱着一线侥幸,总希望有一天,匡勇能够迷途知返,放下所有的心结伤害。
匡勇沈默不语的开着摩托,不知不觉中偏离了市内大道,来到近郊的一条公路上。
“勇哥,勇哥!”有人认出他,在公路旁向他拼命挥手,大声喊叫。
没想到这条路上居然能遇到认识的人,匡勇停下摩托,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居然是程新和孟阳。
自从初中毕业之後,匡勇虽和他们两个渐渐疏远,再没什麽接触往来,却也听说过他们的一些消息。
他们两个离开中学之後,就开始在社会上混,到现在都没混出什麽模样,在道上名声也很是不好。
程新和孟阳一先一後,向匡勇跑过来,程新对匡勇点头哈腰,搓着手道:“勇哥,听说你在豹哥手下做事,很受重用,真是发财了。”
匡勇淡淡看了满脸谄媚的程新一眼,想起几年前,他在学校恶整自己的事情,当真是恍若隔世。
“是这样,我跟程新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事情做,今天这麽巧遇上勇哥也是有缘,希望勇哥看在我们同学三年的份上,提携提携我们。”面对匡勇的冷淡,孟阳讪讪的笑,说着套路话。
“这麽晚了,你们在这里做什麽?”匡勇面对他们的热情迎奉,并无半点动容。
“我知道,勇哥现在肯定是看不上我们。”程新摸了摸头,“但我们真的不是没胆,只是没机会发挥……我跟孟阳守在这里,就是等着今晚干一票。”
“哦?”匡勇听他们这麽说,感到有些兴趣。
“打劫出租车司机啊。”孟阳神神秘秘的解释,“我们假扮乘客上车,引司机到偏僻的地方下手,听说很好赚的。勇哥,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做?”
“……好。”匡勇点了点头,把摩托停在路旁,跟程新孟阳一起,沿着公路慢慢行走。
反正他今晚闲得无聊,不如做件刺激的事情来消遣。
三人大约在空寂的公路上步行了十五分锺之後,终於拦到了一辆没有载客的出租车。
“师傅,我们要去林厂。”程新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上。
孟阳和匡勇随即也跨进车内,在後座落坐。
司机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满脸憨厚,为难道:“天已经这麽晚了,林厂位置又很偏啊……”
“哎呀师傅,我们就住林厂,也没办法啊。”程新挂上一脸焦虑之色,“说起来,都怪我们贪玩,搞的太晚,到现在几乎完全没有车,我们等了半小时才等到师傅你这辆车……你要不送我们过去,我看我们就得步行到天亮了。”
匡勇坐在後座看程新表演,唇畔带一抹饶有兴味的笑。
“好吧好吧,我就送你们一程。”司机终於妥协。
“谢谢师傅!”程新笑的亲切无害。
……
出租车一路向前行驶,程新看看完全失去戒备的司机,朝後座的孟阳做了个眼色,将怀中藏着的长柄西瓜刀,悄无声息抵在了司机的脖颈上。
司机感觉不对,低头一看,只见一把锋利的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直晃,吓的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要做什麽?”
“乖乖停车,把钱交出来,就饶了你。”程新一改适才的无害模样,凶恶的瞪着司机,“不然,我这把刀可不认人。”
司机无奈,只有依言停车,把钱包掏出来递给孟阳,“都、都在这里了。”
孟阳打开钱包,顿时翻脸大怒,“就这麽点零钱,打发谁呢!我劝你识相些!”
司机冷汗淋漓道:“我是真的只有这麽多了,最近是淡季,生意不好……”
司机的话还没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嚎。
程新往他的大腿上捅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