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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女人名叫匡莉,今年刚满十六岁,从小爸爸去世的早,由妈妈李琛拉扯着长大。
李琛脾气怪异暴躁,匡莉自小和她关系不好,稍大些便辍了学,常常在外面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男男女女鬼混,很少回家,李琛也管不了她。
匡莉年龄小不懂事,身边没有人正确的教导她一些事,所以在鬼混的过程中,她连自己怀孕了也不知道,只认为自己发胖。直到肚子大的超过接受,她这才惊慌失措回家。
李琛见状,把女儿痛骂了一顿,然而匡莉怀孕超过六月,如果堕胎会有生命危险,最後只能选择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以李琛家的条件,不允许上大医院,再说传出去也丢人。於是今天,这个不受任何人欢迎的小生命,就这样在简陋的诊所来到世间。
生下孩子後的匡莉全身脱力,脸色惨白,半张着嘴仰躺在床上喘息。
中年护士替孩子剪了脐带,把大哭大叫的孩子抱到匡莉面前,笑道:“是个男孩子呢,很健康,你看看。”
匡莉费力的转了下眼珠,望向那皱巴巴红通通、小老鼠一样的婴孩,神情盛满厌恶,声音虚软,“……真丑。”
“小孩子麽,生下来都是这样的,过几个月就好看了。”护士笑着。
就在这时,匡莉的脸色忽然变了。她原本惨白的脸,渐渐发青,额上汗珠颗颗涌现。
“疼!疼啊!!”匡莉在床上打起了滚,手指陷入床单,嘶声惨叫。
“怎麽了、怎麽了!”护士将婴儿放在一旁,察看匡莉的情况。
只见匡莉的双腿间,鲜血正汩汩而出,很快染红了半幅被褥。
护士慌了神,朝门外大叫,“外面的,快进来!!”
在门外等候的李琛冲进来,满脸焦急,“我女儿出什麽事了?!”
护士急道:“产後大出血,我这里没法输血急救,必须尽快送医院!快,你背上她!”
李琛听到护士这麽说,只觉得神智都有些混乱不清了,连忙俯下身,让护士将裹着被子的匡莉放在背上,背着匡莉,和护士一起往诊所门外冲去。
人命关天,三人走的太匆忙,连诊所的门都没关。
寒冷夜风夹着雪花,一次次扑打着门扉,木门吱呀吱呀的响,在冷风中垂死挣扎般。
刚出生的、不被任何人期待的婴儿,因为母亲产後大出血,就那样独自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躺在满屋的冷风中,发出凄厉尖锐的哭声。
“我可怜的文娜。”花百年望着婴儿叹息,眼眸中满是深深怜惜。
花百年拂袖,被冷风吹打的木门骤然关严,又有毛毯棉被自动飞起,严严的替婴儿裹好。
婴儿渐渐不再哭,皱着一张小脸,还无法睁开的双眼虚虚眯着。
花百年来到婴儿面前,款款俯下身,用虚无的手指,抚过婴儿的脸,轻轻哼唱道:“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哼唱声柔软细腻,入耳分外动听。
婴儿听着听着,仿若有所感应,小嘴半张,唇角上翘,似是在微笑。
(2。02鲜币)冥伶(六)
此处位於郊县,距离大医院有一段很远的路程,於是李琛背着匡莉,顶着纷飞雪片,和护士一起在路上焦急拦车。
然而寒冬深夜,本来路上来往的车辆就少,就算给她们遇上拦下了,看到一身血污的匡莉,也大都拒载。
最後幸好遇上一个运煤的司机,见匡莉她们实在可怜,这才让她们搭上车,来到了县城医院。
那司机名叫王留根,三十多岁,模样既粗又黑,但实在是个好心人,不仅送她们到医院,见匡莉情况危急,李琛又拿不出那麽钱,还把身上所有的钱垫给匡莉做手术。
“给,这是我的名字和我家地址,大姐,我得先走了。”手术室前,王留根递给李琛一张纸条,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发,“我不能耽误了送货,希望小妹子能顺利过这关。”
“谢谢,谢谢你了。”李琛哭得哽咽不成声,接过纸条,“等我有钱,一定马上把钱还给你……”
“哈哈,其实也不用太着急的。”王留根朝李琛挥挥大手,离开了。
就在这时,中年护士在油腻的大褂上擦了擦手,忽然想起来什麽,啊了一声,“不好了!我出来的时候只顾着大人,孩子现在还在屋里,这麽冷的天……我、我好像什麽都没给他盖!”
李琛一边擦泪哽咽,一边朝中年护士挥手,“现在就算要回去,也赶不及了。再说那孩子……本来就不该来这世上,就由他去吧。”
护士听李琛这麽说,心中稍安,点了点头。
两人在手术室外苦苦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有医生出来。
李琛连忙迎上医生,“她怎麽样?”
医生扯下脸上的口罩,责备的看了李琛一眼,“人命关天,怎麽送来的这麽慢?出血太多,已经抢救不回来了,你们节哀顺便吧。”
说完,医生转身离开。
李琛听完医生的话,只觉得仿若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软倒在地上,痛哭失声。
她六亲无靠,丈夫早死,只有这一个女儿相依为命。
虽然女儿不听话又叛逆,常常和她对着干,她亦不愿就这样失去。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李琛痛哭着,“我当初忙着工作养家,没能好好管教她,让她在外面遇到那种事……”
诊所护士连忙前上扶起她,耐心劝慰。
……
第二天早晨,李琛独自带着匡莉的骨灰盒回到居住的小平房。
匡莉这场要了性命的生产,除了耗去家里微薄积蓄之外,还欠下那拉煤司机一笔钱。
李琛甚至再没有余钱,替匡莉好好置办一场葬礼,寻块墓地让她安息。
李琛将嵌着匡莉照片的骨灰盒安放在床头的一个小木柜上,独自坐在床头发呆。她的心就如同这空荡荡房间般,清冷孤寂。
尽管女儿生前总让她伤心难过,两人只要碰面,就会争吵打骂,互相看不顺眼,她却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感到心里没有着落。
以前,她把心寄托在女儿身上而生存。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的後半生,这颗心该寄托给谁?
她挣扎求生,工作赚钱,洗衣做饭,又该为了谁?
李琛不知在床头坐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诊所护士的大嗓门飘了进来,“开门!快开开门!”
“哎,来了。”李琛擦去眼角的泪水,动作有些慌乱的起身,来到门前,打开那扇破旧木门。
诊所护士站在门前,怀里抱着个用毯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孩,欢欢喜喜的笑,“我本来以为出门的时候,没替这孩子盖上被褥,经过这一夜,孩子肯定冻死了。没想到我回去以後,看见他躺在床上,被褥毛毯裹得好好的,睡的正香呢。唉,害我白白担心一场。”
李琛就着护士的手,揭开毛毯一角,婴儿皱皱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看到这婴儿的瞬间,她一时间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
就是这小小的婴儿,令匡莉失去了生命。然而他的模样,又和婴儿时的匡莉多麽相像。
李琛将食指放在婴儿的小嘴旁,婴儿眯着还是两条缝的眼睛,用没牙的小嘴含了指尖,吮吸的津津有味、叭叭直响。
李琛看着婴儿的脸,刹那之间,感觉到自己空虚的心被填满了。
“对了,这孩子你还想要吗?”护士看着李琛,试探的问,“我看你也不宽裕,养这个孩子恐怕困难,如果你不想要,我正好认识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妻……”
“我要。”李琛打断护士後面的话,“他是我家莉莉留下的最後一点骨血,我再怎麽难,也不能给了别人。”
“……那也行。”护士被她抢白,有些讪讪的。
“莉莉刚过世,我家里穷,没东西待客,就不留你了。”李琛从护士怀里抱过婴儿,转身进屋,顺手把门带上。
护士面对着紧闭的木门,心里觉得李琛很是古怪刻薄。好歹她陪李琛忙了一夜,又是安慰搀抚,又是陪着李琛火化匡莉,又是送孩子过来,眼下李琛居然没几句话,就把她拒之门外。
但想着李琛刚刚经历丧女之痛,匡莉又是在她们诊所出的事,也不好再招惹埋怨李琛,於是也只有朝地上狠唾一口之後,忿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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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婴孩,被李琛取名为“匡勇”,意即让他不畏艰险贫穷,勇敢的面对人生。
转眼之间,匡勇满了两个月,亦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虽然李琛环境不好,只能喂他奶粉和米糊,但匡勇仍旧生得茁壮健康,连笑声都比平常的婴孩更要响亮一些。
李琛每天要去成衣厂做工赚钱,早出晚归,便把匡勇一个人锁在屋子里。匡勇倒也很乖,从不哭闹。
这天,李琛一身疲累酸痛,从工厂回来。
她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一个陌生乡下女人,领着一个六七岁大的,流着鼻涕的男孩子,在她家门外徘徊。
“你在这里做什麽?”李琛带着戒备,上前询问。
“俺叫余淑芬。”乡下女人俯身,用一块土布替男孩子擦掉鼻涕,“俺来这里,是找李琛李大姐的。”
“我就是。”李琛打量余淑芬,只见她双眼通红肿胀,像是之前一直在哭。
“俺可找到你了。”余淑芬的眼泪掉了下来,把擦过男孩子鼻涕的土布揣进兜里,伸手抓住了李琛的胳膊,“李大姐,你还记不记得王留根?”
李琛想起那粗黑的好心司机,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是俺当家的。”余淑芬抽泣着,“前些时他出车祸,过世了。”
“啊,那真是……”李琛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伤心的女人。
看余淑芬带的那个男孩子,眉眼间确实和王留根有几分相像。
“俺家穷,全靠着俺当家的跑货赚钱养家,进多少出多少。现在他走了,俺家就塌了天,连他的丧葬费都凑不齐全。”余淑芬擦了擦眼角,“俺留根生前说过,他借给过大姐你一笔钱。俺这次来,就是想大姐你把这钱还了,俺也好回家,让留根早日入土为安。”
李琛听她这麽说,再看看自家简陋的房舍,想起屋子里嗷嗷待哺的匡勇,把心一横,道:“什麽钱?他记错了吧。”
她还要抚养匡勇,王留根的那笔钱对她而言数量太大,她还不起。
余淑芬瞪大了眼睛看李琛,愣在原地。
“是,那天我女儿生病,确实搭过留根兄弟的车。”李琛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感,深深吸了口气,“但是,我可没借过他的钱。”
“留根说过的……”余淑芬声音发颤。
“你有凭据吗?”李琛抢白,“我写过借条给他吗?这件事就算上法院,你也不占理!”
说完,李琛蓦然推开余淑芬,自顾自的开门进屋,然後把门反锁。
被锁在门外的余淑芬气的浑身发抖,一边搂住儿子哭,一边嘶声喊道:“死人钱你也昧,这世上总有天理的!反正俺现在也没有回乡的路费,俺就带着铁蛋在这里住下了,不信找不到人证物证!”
李琛背靠着门板,听着余淑芬凄厉的骂声哭声,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